永庆帝神情难辨喜怒,挥了下手,黄信就带着禁军去找人。 官员及其家眷窃窃私语,话题大多围绕着迟迟未归的安王展开。 “此情此景,诸位不觉得很熟悉吗?” “上次平昌......阮鸿畴掉进深坑,让咱们看了好一出大戏,你们说这次会不会也?” “噤 声!这位可是龙子皇孙,他的热闹是我们能看的?” “嘁——说得好像以前你没看过一样。” 让噤声的官员老脸一红,揣着手不吭声了。 天色越发的暗了,人声嘈杂,但都控制得当,保证不惊扰到上头那位。 又半个时辰过去。 韩榆打了个哈欠,回想起安王看到他的猎物时满脸不服,心底浮现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他不会......跑去猎场深处了吧? 真是这样的话,怕是九死一生。 当年为了和阮氏撇清关系,韩榆算计阮鸿畴,在猎场深处看到好些猛兽。 老虎,狗熊,豺狼......总之都是不好招惹的肉食动物,分分钟生吞了安王。 正想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陛下,王爷误入猎场深处,不幸遇上熊瞎子,护卫全数覆灭,只王爷一人逃了出来。” 安王浑身是血,已经看不清本来的肤色,死死抱着马脖子,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永庆帝眼皮直跳,召来随行太医:“王青生,你给他看看。” 黄信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安王扶下来,因情况危急,也不送回住处,直接就地诊治。 王青生细细察看,最后得出结论:“启禀陛下,王爷多处擦伤,右腹有一长达三寸的伤口,失血严重,急需缝合......” “缝合?”安王一激灵,顿时清醒了,“本王不要那个什么缝针之术!” 他厌恶韩榆,对缝针之术也恨屋及乌。 “身体 发肤受之父母,本王才不要这么恶心的方法医治伤口!” 永庆帝本就因为安王的鲁莽憋着气,见他面白如纸还在死鸭子嘴硬,当即甩袖而去:“既然安王不愿缝合,王青生你只管用寻常方法给他医治即可。” 梅贵妃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啜泣着说:“你怎么就这么犟呢?伤口缝合上,好得也快......” 她如何不知安王拒绝缝合的原因,但此一时彼一时,比起性命,那点仇恨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安王不予理会,强撑一口气,让禁军送他回去。 王青生擦了把汗,苦笑着跟上。 众人唏嘘,安王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幼稚,一如既往的记仇啊。 韩榆把玩着新到手的彩头:“他好有骨气,这也能忍。” 韩松轻拍他一下:“是否缝合是他的决定,走吧,回去吃饭。” “咱们几个的比试出结果了,可全体的结果还没出来,我还想看看能不能捞个名次呢。”韩榆把玉佩纳入袖中,“饿了,吃饭,吃两碗。” 韩松:“......” - 皇家秋猎持续七天,这才只是开始。 韩榆和兄长好友吃过晚饭,在附近散步消食。 凉风宜人,席乐安雅兴上头,揪下一片树叶,放到嘴边吹了起来。 起初磕磕绊绊,宛如魔音贯耳。 韩榆被这声音刺激得眼皮直跳,废了好大力气才没给席乐安一个锁喉。 好在后面熟练了,曲子变得悠扬起来。 一曲终,席乐安捏着 树叶,期待地看着大家:“如何?好听吗?” 韩榆抬起手,正准备呱唧鼓掌,刺耳的尖叫响彻夜空。 几人循声望去,眼中遍布着惊疑不定。 “那个地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嫔妃的住处。” 韩榆和韩松对视,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越来越多的人因为这动静走出来,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戴首辅拍板:“诸位,请随老夫前去一探究竟,确定陛下的安危。” 乌泱泱一群人朝着声源处涌去,没到门口,就被浓郁的铁锈味道熏了个趔趄。 众人又惊又恐,忙不迭以袖掩面:“怎么了这是?莫非死了什么人?” 门外被禁军包了个严实,不得前进半步。 全公公倒是在,可他只露了个脸就进去了,直到永庆帝赶来,他才重又现身。 永庆帝左脚都已经迈出门槛,又被血腥味逼退,站在屋檐上问:“小全子,里头什么情况?” “回陛下,方才的叫声出自丽妃娘娘和她的贴身宫女香云,丽妃娘娘被人开膛剖腹,香云则被割了脑袋。” 众人:“!!!” 什么怨什么仇,竟然用这么歹毒残忍的手段对待两个女子? 永庆帝铁青着脸,不去想方才惊鸿一瞥看到的画面:“何人行凶?” 全公公:“奴才赶到时,那宫女已经逃逸,禁军去追了。” 永庆帝瞥了眼远处影壁下的一众官员,把到嘴边撵人的话咽了回去。 丽妃的身份非同寻常,即便他有心 遮掩,也定会传得满朝皆知,甚至不久后魏帝也会知道收到大魏公主的死讯。 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查出凶手,日后魏帝质问,也好给他一个交代。 思绪流转间,禁军押着一个满身血的宫女过来。 “陛下,就是此人杀了丽妃娘娘和香云。” 永庆帝看了全公公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快步上前去。 “你为何残忍杀害丽妃娘娘和香云?还不快快如实道来!” 宫女莲心脸上挂彩,大概在逃逸过程中和禁军发生了摩擦。 她死死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全公公也不多说,一招手叫来禁军:“给我狠狠打!” 手腕粗细的木棍砸到莲心身上,发出令人惊心肉跳的闷响。 不多时,莲心身上就见了血。 可她还是一个字都不说。 官员们不忍直视,要么以袖掩面,要么背过身去。 但八卦是人的天性,再怎么发怵,也没一个人离开。 韩榆仗着个头高,和韩松站在最后。 二人对视,从彼此的眼里捕捉到相同的答案。 看来是真等不及了,亲女儿也能下死手。 韩榆没看到案发现场,只闻着这味道,就能想象到现场有多么的血腥可怖。 ...... 最终,莲心还是没守住,哭喊着松了口。 “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 她满口鲜血,从下巴蜿蜒而下,滴落到水泥地面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是安王!是安王让奴婢这么做的!” 人群一片哗然。 “安王?!” “他 为什么这么做?” 永庆帝也想知道为什么会是安王,几步走到莲心跟前:“原因?” “安王觊觎丽妃娘娘已久,娘娘心系陛下不愿接受,安王因爱生恨,便收买奴婢杀了丽妃娘娘。” 莲心言辞凿凿,神色不似作伪,但永庆帝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问:“香云呢?你又为何连她也一起杀了?” “香云撞见奴婢杀了丽妃娘娘,奴婢只能斩草除根。” 永庆帝胸口急促起伏,阖了阖眼,再睁开已经冷静下来:“安王何时找上你的?” 莲心对答如流:“回陛下,半月前。” “之后见过吗?” 莲心点头:“半个时辰前安王还让人把奴婢叫到跟前,许以重利,承诺只要杀了丽妃娘娘,好处定然少不了奴婢的。” “好处?” 莲心低头,像在不好意思:“安王说,事成之后他会想办法给奴婢换个身份,入安王府做他的侍妾。” 众人:“嘶——” 安王为了泄愤,竟然竟然连自己都能出卖! 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小全子,你去......” 永庆帝话未说完,被一同前来的王青生斗胆打断了:“陛下,此女说谎。” 韩榆眉梢微挑,他为何这般笃定?有何依据? 永庆帝双手负后,面无表情地看着王青生:“你凭什么作证?” 压力扑面而来,王青生冷汗涔涔:“回陛下,此女说她半个时辰前见了王爷,而实际上王爷早在一个 多时辰前就晕过去了,微臣一直守着,这会儿还没醒来。” “晕过去?”永庆帝皱眉,“可是伤势加重了?” 王青生擦汗,语气艰涩:“王爷不肯缝伤,流血过多身体虚弱,之后又吃不住疼,生生疼得晕过去了,王爷身边的内侍不敢惊动陛下,就让微臣前去医治。” 韩榆:“......” 别的不说,这安王全身二百零六块骨头,二百零五块都是反骨。 宁可疼死,也不愿接受缝针之术的治疗。 永庆帝等人:“......” 永庆帝头疼扶额,嘴里咕哝了句犟种,然后毫不留情地踹到莲心的头上。 “贱妇!胆敢糊弄朕!” “来人,再打!” 莲心疼得直吸气,不慎扯到伤口,身体剧烈抽搐,吞咽唾沫的“咕咚”声清晰可闻。 禁军再度扬起棍棒。 一下又一下,皮肉翻卷,鲜血淋漓。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鼻息间同样如此。 有承受能力差的,跑到角落里大吐特吐。 可饶是如此,他们依旧没有离开。 可以说求知欲非常旺盛了。 韩榆忍俊不禁,同韩松耳语:“倒是个硬骨头。” 韩松无声笑了笑。 “你说,她下一个会指认谁?” 既然旨在把水搅浑,势必要多拉几个人下水。 靖王? 宸王? 还是宁王? “是宸王!是宸王让我这么做的!” “宸王和丽妃早有私情,包括丽妃肚子里的胎儿也是宸王的,宸王得知丽妃娘娘有了身孕,担 心事情败露被陛下厌弃,就让奴婢杀了丽妃娘娘,再嫁祸给安王。” 谁知安王作死不肯缝伤,侥幸逃脱了。 众人:“哦豁!” 先是安王,现在又来了个宸王,这场戏可真热闹啊! 永庆帝表情格外僵硬:“你说,丽妃怀有身孕?” 莲心点头:“正是!” 永庆帝颈侧青筋暴起,喝道:“来人,把宸王带过来!” 旁人不知,他难道还不知道? 因为丹药的缘故,他早就不能让女子受孕了。 好一个丽妃! 好一个宸王! 禁军出马,宸王很快被带过来。 括弧,不清醒版,括弧。 只见宸王衣衫不整,一身酒气与脂粉香,喝得烂醉如泥,被禁军一路抬着也没清醒过来。 永庆帝额角青筋直跳:“越英乾!” 宸王挠挠脸,哼唧一声继续睡。 “没记错的话,宸王还在孝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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