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魏军已然来到跟前。 为首的魏军说话带着股口音,但不影响三人的理解:“大越的陆校尉,真可惜,今晚你的命要留在这里了。” “或者,陆校尉跟我们走,高官显禄,美酒美人,应有尽有。” 陆听寒冷笑:“我读书时学过一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就算是死,他也不会投身敌营。 只可惜他将要失约,无法履行和怀清以茶代酒痛饮的约定了。 陆听寒眼里闪过一抹决绝,转过身,奋力跃出断崖。 士卒亦然,和陆听寒一样,义无反顾地跳下断崖。 魏军见状,一句脏话脱口而出。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破风声由远及近。 数箭齐发,命中断崖上的数十名魏军。 “呃.. ....嗬......” 魏军不可置信地低头,箭矢穿胸而过,箭头上裹缠着属于自己的血。 一滴。 两滴。 洇入深褐色的泥土里。 变故发生的瞬间,陆听寒在强烈的失重感中抬头看过来。 一人踏破黑夜,向他飞身而来。 “陆兄!” 是韩榆。 ...... 韩榆扑到断崖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陆听寒的—— 头发。 全身的重量都在头发上,陆听寒只觉天灵盖都被撬起来了,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韩榆攥着陆听寒的头发,将他一寸寸往上拖拽。 “陆兄,手。” 陆听寒照做,向韩榆伸出伤痕累累的右手。 “抓紧。”韩榆说。 “好。”陆听寒应。 韩榆先抓右手,然后左手,一用力,把陆听寒从断崖边拉了上来。 两名士卒也被韩二韩三救了回来,两眼发直,软手软脚地坐在地上。 “真好。”陆听寒扯出一抹笑,语调比月光还要轻,“我可以按时赴约了。” 韩榆勾唇,正欲开口,陆听寒身体微晃,在他面前缓缓倒下。 “陆兄!” - 韩榆沿血迹找到陆听寒,顺利将他带回军营。 除此之外,魏军的尸体也被越军拖了回来,连夜吊在城墙上。 陆听寒的情况不太好,箭头和暗器上有毒,军医费了不少力气才配制出解药。 “毒药性烈,若陆校尉半月未醒,怕是......” 军医为陆听寒取下头上的银针,悄声离开了。 韩榆叮嘱陆听寒的 亲兵照顾好他,悄无声息地离开。 昨天夜里,不仅三路大军遭遇伏击,军营也遭到了魏军的突袭。 火药军十个有九个受伤,这会儿正在军医那边躺着。 身为他们的上峰,必要的关心不可少。 走在军营里,所经之处不见往日的轻快,凝重沉闷,一片风声鹤唳。 韩榆想到昨夜。 王将军带兵赶到时,朱飞及负责掩护的士卒尸横荒野,死相极为凄惨。 他翻遍所有的尸体,不见安王其人。 王将军和魏军一番恶战,以两败俱伤的结局险胜。 回到军营,梅仲良正大发雷霆。 梅仲良责怪陆听寒和朱飞没有保护好安王,害他极有可能落入大魏人手里。 只不过朱飞已经魂归地府,陆听寒昏迷不醒,他只能对着空气发泄火气。 军中将领的脸色难看至极。 不仅因为安王的失踪,更因为两名幸存士卒的话。 关通天不惧梅仲良,直言不讳道:“若非安王不顾大局意气用事,朱校尉不用死,陆校尉也不会性命垂危。” 梅仲良恼羞成怒,指着死对头:“你!” 关通天继续说:“还有梅将军,要不是你坚持先发制人主动出击,那几千士卒都还好好活着。” 此战大越伤亡惨重,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梅仲良和关通天分别活捉了两名大魏将领。 梅仲良自知理亏,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本将军会将此事如实禀报陛下。”关通天冷声道,“而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出潜伏 在军营里的内应。” 是的,内应。 魏军会在越军的必经之路上伏击,一定有人事先通风报信。 梅仲良不咸不淡说了声“知道了”,一边派人寻找安王,一边在军中展开肃清。 这场大规模的肃清行动,便是风声鹤唳的原因。 韩榆面不改色穿行在人群中,探望受伤的火药军,仔细叮嘱两句,又去火药营继续做事了。 昨夜的突袭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火药,多一人多份力量,韩榆和火药军一起制作火药。 下午,陆听寒没醒,内应也没揪出来。 申时左右,一名男童捧着木匣子出现在军营门口,指名道姓说这是给梅仲良梅大将军的。 梅仲良打开木匣子,里面赫然是一只耳朵。 人的耳朵。 来自安王。 梅仲良看着魏军从外孙身上割下来的器官,差点晕死过去。 除耳朵以外,还有一张纸条。 “明日巳时,魏营一聚。” 说是一聚,实际多半是谈判,甚至威逼。 “这是挑衅!” “魏军该死!” “明天真要去吗?” 梅仲良呼吸紊乱,不容置喙地沉声道:“去!” 关通天直视他:“如果大魏提出非常过分的要求,梅将军可会答应?” “我......”梅仲良咽了口唾沫,“安王被俘,他乃皇子龙孙。” 关通天不说话了。 作为永庆帝的亲信,他自然不愿安王落入敌军手中。 “明天派谁过去?”他问。 梅仲良眼神微闪:“陈先生能言善辩,他算一个, 另外......韩大人如何?” 坐在角落里,正在揣摩火器该如何改进的韩榆:“???” “还有刘将军,军中除了你我以外只他官职最高,刘将军去往魏营,也能为陈先生和韩大人镇场子。” 陈先生是梅仲良身边的军师,以诡辩闻名,心眼儿比马蜂窝还要多。 他闻言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下官领命,定不负将军厚望。” 刘毅没有拒绝的理由,也答应了。 只剩一个韩榆。 所有人看向韩榆,等待他的回答。 而韩榆此时大脑里被各种数据填满,一时没回过神,也就没吱声。 落入旁人眼中,就成了他不愿意深入敌营谈判。 梅仲良闭了闭眼,大步走到韩榆面前,放下以往高人一等的傲气,深深作了一揖,用近乎低声下气的口吻说:“除了陈先生,唯有韩大人是最合适的人选。” “两军交兵不斩来使,还请韩大人务必带安王平安归来。” 官场上,面容有瑕之人不得为官。 那把龙椅上,如何能容得下一个缺了只耳朵的帝王? 梅仲良仍抱有一丝希冀,这只耳朵不是安王的。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让安王回来,然后才能从长计议。 “烦请韩大人随陈先生和刘将军走这一遭。” 除却对安王的不满,以及对大魏用意的揣测,这一刻,韩榆有点爽到了。 天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梅仲良给他添了多少堵。 韩榆睚眦必报,见他老泪纵横,一副可怜模 样,微妙地顿了顿:“事关当朝亲王,韩某自然尽心而为。” 梅仲良欣喜若狂,又作一揖:“多谢韩大人!” 韩榆笑而不语。 当天晚上,梅仲良揪出两名被大魏收买的内应。 一个都尉,一个百夫长。 梅仲良把安王被俘归咎到这两人身上,严刑拷问后直接凌迟处死。 韩榆从韩二得知此事,只轻描淡写哦了一声,继续翻看兵书。 ...... 翌日,韩榆和刘毅、陈先生起码出发,前往魏营。 三人在距离魏营五里地的地方被魏军拦下,换乘马车。 上马车前,韩榆惊鸿一瞥,发现马车的车轮是云远府轮胎厂出产的轮胎。 韩榆眸光微动,动作如行云流水,不疾不徐上了马车。 进入魏营后,在魏军的带领下,韩榆很快见到魏军将领。 人很多,乌泱泱地坐满主帐。 韩榆粗略扫过,坐下后开门见山道:“议事之前,我们要先见一眼安王。” 魏军主将卓千峰拍了拍手,自有魏军抬着安王过来。 没错,抬着。 安王缺了只耳朵,半张脸糊满血,神志不清地昏睡着,口中发出痛苦的呓语。 韩榆发现,安王的伤口不止一处。 手腕脚腕的衣料被鲜血染红,无力地垂在担架边缘。 韩榆和刘毅对视,从彼此眼中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安王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 韩榆浅浅吸了口气,真真是彻底断绝了安王夺嫡的可能性。 刘毅大怒:“尔等胆敢如此残忍地 对待我朝亲王?” “在大魏,手下败将没有尊严可言,任杀任剐皆无二话。”卓千峰不慌不忙,笑着说,“且本将军事先并不知晓他是大越亲王,以为是军中的一位年轻小将。” 狡辩! 安王长着嘴,他又没被割掉舌头,为了震慑魏军,一定会表明身份。 陈先生不敢看安王的惨状第二眼,面无表情道:“说吧,你们怎么样才肯放安王离开?” 卓千峰:“火药,还有火器。” 刘毅和陈先生面色微变,果然! “呵,还真是狮子大开口。”韩榆神情讥诮,“张嘴就要火药和火器,也不看安王值不值当。” 陈先生瞠目,低声怒吼:“韩大人你......” 韩榆充耳不闻,振振有词道:“安王失了只耳朵,手脚具废,就算带回去了也没什么用处。” “一如大魏手下败将任杀任剐,大越从不养废物。” 刘毅和陈先生眼前齐齐一黑,韩大人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当朝亲王,废物? 你可真敢说啊! 魏军将领着实没想到韩榆会是这个反应,不由愣怔了下。 这超乎了卓千峰的意料,他沉默片刻,意味深长道:“韩大人当真圣眷优渥,亲王到了您口中都成了废物。” “卓将军谬赞,韩榆不过实话实说。” 韩榆绷着脸,一副软硬不吃,刀枪不入的模样。 初次谈判,自然不欢而散。 梅仲良得知后,指着韩榆口不择言:“韩榆你是疯了吗?” “韩榆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韩榆面色淡然,“还是说,梅将军觉得只要能换回王爷,即便交出火药和火器也在所不惜?” 梅仲良哑口无言。 火药和火器是大越的底牌,要是陛下知道他为了安王把底牌掀给敌人看,怕是要活活扒下他一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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