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来防去,最后什么都没得到,什么也没守住。 可悲。 可叹。 不止父皇,还有他。 - 原本说好晚上去韩宅吃酒,可谁让纪御史突然弹劾梅仲良,韩榆只能临时取消计划。 “陛下派人修缮伯府,半月后我搬过去,乔迁宴并不打算宴请太多人,到时候再聚如何?” 众人自无异议。 下值后,韩榆和沈华灿、两位师叔一同前往沈家。 四人在沈绍钧牌位前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沈华灿把早朝上发生的事情说给沈绍钧听,之后又去沈寒松的牌位前。 韩榆和沈华灿再次磕头上香,两位师叔和沈寒松是平辈,只上了三炷香。 “爹,今天......” 沈华灿把在沈绍钧牌位前说的话复述一遍,说给沈寒松听。 蔡文跟韩榆使了个眼色,三人悄声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沈华灿。 两位师叔没有久留,在天黑前回去了。 韩榆不放心好友,和孙管家守在门外。 终于,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沈华灿打开门走了出来。 对上孙爷爷和好友关切的目光,沈华灿倏然红了眼。 他说:“祖父不会高兴的。” 即便他成了义勇伯,即便大仇得报。 可生前没能实现的事情,即使在死后实现了,又有什么意义 ? 遗憾终究是遗憾,不会因为迟到了二十三年的补偿得到圆满。 韩榆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了沈华灿一个拥抱。 ...... 韩榆重回吏部,还要兼顾火药营的事务,比去年更加繁忙。 好在他余威尚存,吏部官员对他无有不从,倒也省心不少。 梅家被抄家后,包括梅仲良在内的梅氏三族几乎塞满刑部一半的牢房。 禁军忙活了大半天,梅家和皇宫两点一线跑了十多趟,才把从梅家抄出来的堆积成山的财物送入国库。 韩榆粗略了解过,至少有六百万两。 巨大的数额震惊了整个越京,恰逢三年一度的选秀,不少大臣卯足了力气,动用所有的人脉关系,只为把自家姑娘送进宫当娘娘。 在他们看来,梅氏能有如此万贯家财,全是沾了宫里梅贵妃的光。 某些目光短浅之人妄图效仿,全然忘了梅氏本就是八大世家之一,即便没有前梅贵妃,现梅贵人,也能傲然藐视他们所有人。 不过韩榆没有对选秀多加关注,更不在意永庆帝后宫多出几个年纪可以做他女儿的嫔妃。 半月后,韩榆带着壮壮搬到伯府。 当天,永庆帝派全公公送来诸多赏赐,并黄金百两。 蔡文和齐冲送来乔迁礼,朝中同僚也送来很多。 送走了全公公,韩榆让韩一把东西送去库房,招呼大家前往饭厅。 饭厅里摆了几张桌。 大家围桌而坐,喝酒吃菜,谈笑风生。 萧水容和苗翠云拣 着软和的吃食夹给齐大妮,谭绣芳和陈慕青、蔡清妍边吃酒边谈笑。 另一边专门为小孩子定制的矮桌上,韩文锦让席婧雪、沈元琅乖乖吃饭。 “小孩子不要挑食,小心长不高呦~” 小小的姑娘板着脸,模样像极了韩松,看得人忍俊不禁。 壮壮舔了舔爪子,尾巴搭在韩榆的鞋面上,喉咙里发出懒洋洋的呼噜声。 韩榆收回视线,举起酒杯。 “来,今夜不醉不归。” 韩松、沈华灿、席乐安、顾复和祁高驰纷纷举杯,面上流露出真心实意的愉悦笑容。 “不醉不归。” 杯中清冽的酒液微晃,映出一轮圆月。
第161章 四月末,刑部完成对梅家三族的所有审查。 凡有罪在身的,一律和梅仲良午门斩首示众。 确认无罪清白的,男子流放三千里,女子充入教坊司。 也是巧了,梅家三族年纪最小的已过十岁,并不在法外开恩的范畴。 三族九十八口人,一夕之间因梅仲良的私欲从世家大族出身的贵人沦为阶下囚。 或许无辜。 或许不无辜。 但谁又在乎呢,大家只看到结果。 期间梅贵人不止一次跑到永庆帝跟前,求他网开一面,饶亲人不死。 短短半月里,韩榆前往御书房汇报吏部事务,至少五次撞见梅贵人在御前哭求。 然永庆帝受制于梅氏多年,一次又一次地因为梅仲良不得不对梅贵人虚与委蛇,其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可以说他对梅贵人只有厌恶,没有丝毫情分可言。 永庆帝见都没见梅贵人,命禁军将其拦在御书房外,不愿多看她一眼。 五月十八,梅仲良行刑的日子。 前一天五月十七,梅贵人再次突破重围强闯御书房。 这次她成功了。 彼时韩榆正向永庆帝汇报地方官员近半年来的奖惩情况。 昔日雍容华贵的梅贵人面容憔悴,宛若一朵将要凋零的花。 她躲开禁军扑向永庆帝,素色的宫装让她像一只扑火的飞蛾。 韩榆眸光微动,停止汇报退到一旁。 “陛下,您当真这般绝情吗?” “臣妾与您夫妻多年,还为您 诞下颉儿,您为何......连见臣妾一面都不肯?” 梅贵人泪水涟涟,哽咽着仰头看她的夫君,这天底下最最尊贵的男人。 永庆帝却丝毫不为所动,眼里尽是漠然:“梅贵人神志不清多日,宫人是怎么办事的,竟让她跑了出来?来人,送梅贵人回去。” 禁军应声上前。 梅贵人忽然哈哈大笑,笑声癫狂绝望,让禁军止步不敢动作。 “越信啊越信,你不配先帝给你起的这个名字,言而无信,两面三刀,薄情寡义......” 永庆帝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看梅贵人的眼里染上杀意。 虽无情分,但梅氏好歹伺候他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原想着给她在后宫留一处安身之所,让她安度余生,如今看来大可不必了。 然而梅贵人的怨怼远不止于此。 “今日你这般待我们,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也会有其他人反过来这样待你?” “你算计了一辈子,算计枕边人,算计骨肉至亲,算计亲信忠臣......算来算去,最后你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得到!” “越信,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死前生不如死,后悔你曾经做过的所有!” 梅贵人笑着哭着,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头撞到圆柱上。 盘踞着威严金龙的圆柱染上红白之物,还有韩榆的官袍。 星星点点的白色和红色交错,瞬间洇入紫色的衣料。 ...... 梅贵人就这样死了。 撞 柱而亡。 她躺在血泊里,素色的宫装染成血一样的颜色。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看向御案后的永庆帝。 悲凉,绝望,怨怼,咒诅...... 梅贵人眼中太多的负面情绪,铺天盖地朝永庆帝涌去,潮水般将他淹没。 “啪嗒——” 朱笔砸落,朱红玷污龙袍胸前的五爪金龙。 永庆帝无暇顾及,因为他全部的理智都被窒息吞没。 “陛下。” “传太医!” 直到韩爱卿和小全子的声音先后响起,永庆帝才恍然回神。 他收回目光,不再看梅贵人。 既是逃避那双眼,也是厌恶至极的表现。 死到临头了还给他添不痛快。 “不必。”永庆帝叫住要去传太医的全公公,“朕没事。” 全公公半信半疑,但到底没再往外走:“陛下,梅贵人......” 永庆帝不假思索道:“梅氏御前失仪,着褫夺贵人位份,以庶人身份下葬。” 全公公把头低下,应了声是,去外边儿叫来几个大力嬷嬷,轻手轻脚地收拾梅氏的遗体。 所有人出去了,御书房里只剩永庆帝和韩榆。 空气似乎凝固了,呼吸间氤氲着浓郁刺鼻的铁锈味道,令人作呕。 “韩爱卿,你继续。” “是。” 韩榆面色如常,以最快的速度汇报完事务。 “没什么问题,你自行安排,还有......”永庆帝看向韩榆,威严外泄,“你今天在御书房什么都没看到。” 韩榆俯身行礼,嗓音四平八稳 :“是,微臣来此只是向陛下汇报地方官员的奖惩情况,其余一概不知。” 永庆帝满意地笑了:“好了,你去吧。” “是,微臣告退。” 韩榆走后,御书房重归寂静。 宫人悉数守在殿外,只全公公在一旁伺候。 “小全子,传朕旨意,梅仲良指挥不当,指使数千士卒丧命,且私通外族毒杀忠臣,擢发难数,着改午门斩首为凌迟,明日正午行刑。” 本来他看在安王的份上,不打算追究嘉元关的事情。 谁让安王掺和进这件事里,他没了只耳朵,又手筋脚筋俱断。 永庆帝虽不喜这个儿子,但到底体内淌着他的血,他不想再旧事重提。 可梅贵人触到了他的逆鳞,挑衅了他作为一国之君的权威。 梅贵人一死百了,永庆帝不忍苛责已经残疾的安王,便将怒气发泄到梅仲良身上。 全公公去刑部传旨了。 永庆帝拿起朱笔,口中喃喃:“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可别怪朕呐。” ...... 当天下值后,韩榆和韩松一道去韩家。 今天是齐大妮生辰。 到了她老人家这般年纪,生辰过一次少一次,因此每年生辰韩家人都很重视,一大家子必须要热热闹闹吃顿团圆饭才好。 兄弟二人在马车里相对而坐,韩榆提及上午在御书房的见闻,啧啧感叹道:“唯一能活着的梅贵人也死了,我冷眼瞧着,他没有丝毫的动容。” “无情帝王家。”韩松丢给韩榆 一颗藕丝糖,慢声道,“生在帝王家,入了帝王家,能活一日是一日。” 韩榆含着藕丝糖,品味着丝丝缕缕的甜味,含糊嗯了一声。 韩松后知后觉想到什么,又补充说明:“当然,长平公主不在内。” “噗嗤——” 韩榆忍俊不禁,倚着软垫笑得前仰后合:“我知道,我知道,二哥你莫要再说。” 韩松被他揶揄的眼神搞得不太自在,摸了摸鼻子,明智地选择转移话题:“对了,你在吏部,可看到景修境况如何?” 景修,韩景修。 韩榆前往云远府任职,同年韩景修自请外放。 他先从县令做起,永庆二十四年立了个不大不小的功劳,被当地知府提拔到府城,出任通判一职。 次年,同知犯下大错,锒铛入狱,知府在两位通判中选中韩景修,提拔他为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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