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秦妃果然要搞事,“您说这些人,都是真单纯还是假善良,谁能分得清呀!” 帝王轻笑:“那可得要生死关头才说得好。” 秦妃娇笑:“不如我们来试试?” 帝王一味宠溺:“爱妃想如何试呀?” 秦妃眼珠转了转,令人用玉盆,从舷边盛来满满一盆水。 “你!”她指着采女身后的小太监,“待会儿给我把她的头摁进那个盆子里去。” 她勾着嫣红的唇,坏意道,“陛下,您看这样如何——倘若她憋不住挣了出来,便杀了那个小太监!” 采女大惊失色,急急跪地磕头,却不敢出声求饶。 小太监整个呆在那里。 秦妃阴恻恻冷笑:“还等什么,动手!莫非,你们两个胆敢抗旨不遵?” 采女爬了起来,重重拽了一把小太监的衣袖,冲着他轻轻点头。 她悄声快速对他说道:“陛下定会适可而止的,放心吧!” 小太监犹在发愣,嘴皮子不住地抖。 “快呀!”她定定盯着他。 采女见他不动,便自己往地上一跪,抓起小太监的手,放在自己头上。 她自己把脸埋进了玉盆中。 秦妃娇声大笑起来,嘤咛扑向帝王怀,素白纤手拨了荔枝喂给他吃。 二人你逗我,我逗我,根本不觉时间流逝。 游舫在湖心,晃一下,荡一下。 小太监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几次张口欲喊,采女垂在地上的手掌却重重攥他的脚踝,不许他说话。 “好心的采女,”秦妃单手在唇边摆了个喇叭,“这才哪到哪呀,你连蝴蝶都能救,为了小太监的性命,可要好好坚持呀!” 她扑向帝王,嘴噙了果肉,哺给他吃。 二人便咕咕叽叽地亲吻起来。 小太监的脸色越来越惨白。一道道汗水划过他涂得铅白的额头,眼睛下方凉凉两道清澈长痕。 没有人能在水里坚持那么久。 采女一动也没动,没有挣扎,没有抬头。 她只要往上稍一抬头,就能轻易顶开小太监那只根本没有使上一丝力气的手。 但她没动。她似乎一点儿都不难受。 足足半刻钟。 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淹死了自己,在一个小小的玉盆中。 游舫在湖心一摇,一荡。又一摇,又一荡。 帝王从头到尾没有看过采女一眼,也没看过小太监一眼。 他自然没能认出来,这是自己无数儿子里面,不受宠,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一个。 云昭却是认出来了。 小太监,晏南天。 云昭怔怔地:“他扮成小太监,偷偷与生母见面。没想到遇上了这种事。” 魔神点头:“是不是挺可怜?” “嗯。挺可怜的。”云昭明白了,“晏南天他,不是晕船。不,他是晕船。” 难怪每次坐飞舟啊,船啊,他脸都那么白,人都那么难受。 必是陷在这场噩梦里面了。 魔神微笑道:“歉疚吗。心疼吗。” 云昭错愕:“又不是我害人,为什么要歉疚?天下可怜人那么多,我见一个就心疼一个,我还活不活了?”她越说声音越大,“你看这秦妃多嚣张,后来还是我帮他斗死的呢!他谢我都来不及!” 斗篷微偏。 他似是观察了她一会儿。 云昭扬起脸,理直气壮。 半晌,他无声啧道:“这狼心狗肺的小表情,可真招人喜欢。”
第37章 红鸾星动 温暖明媚的阳光下,采女变成了一具冰冷苍白的尸体。 游舫靠岸,意气风发的帝王大笑着抱走了秦妃,一眼不曾回头看。 训练有素的宫人悄无声息上前处理尸身。裹好,扛走。全程沉默不语,目光没有任何交流,手法熟练利落。 “小太监”惨白着脸,瘦弱的身体痉挛般颤抖。 他的面孔灰败无神。 他木然注视着这一切,像一具行尸走肉。 他看着像是马上就要死掉了。 但是云昭知道,不久以后,自己会在宫宴上邂逅这个人。 她见到晏南天时,他已经变得稳重、内敛而温和,像个小大人一样,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一本正经地回答旁人的问话。 仿佛他的生命中根本不曾有过这么一段无声而惨烈的遭遇。 后来提及“病逝”的生母,他只是轻摇着头,低低说一句:“没怎么见过生母,已经不记得她的样子了。” 他生母的死与秦妃有关,这事儿还是云昭自己打听出来的——当然,透露消息的那位宫妃也没安好心,只不过是想借刀杀人。 但没关系,云昭乐意做刀,乐意给晏南天报仇。 斗死秦妃后,晏南天并没表现得多么欣喜,完全不像大仇得报的样子。 云昭一直都以为他和生母没什么感情。 直到今日。 “晏南天,他可真是个人物啊。”云昭感慨不已,“我嚣张跋扈的样子像极了他的杀母仇人,他居然也能忍我,还能那么真心实意地冲我笑。” 那天她当着晏南天的面把温暖暖的脑袋摁进水里,这场景他该多么熟悉。 可他只弯着眉眼,笑得云淡风轻。 他还不疾不徐地教她,自己扇自己耳光与被别人扇耳光,都有哪里不一样。 云昭心情复杂。 ‘晏哥哥,你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呢?’ * 云昭终于知道晏南天为什么总是那么正经了。 这些年,她和他有许多机会单独相处。 情投意合、孤男寡女,云昭并不抗拒亲近,他却一直守礼到不行,连亲吻都不曾有。 原来不是因为君子端方,而是因为他有心病。 在他生母痛苦地窒息身亡时,皇帝与秦妃就在不远处又啃又搂,整个游舫上都是奇奇怪怪的声音和味道。 云昭看得清楚着呢,那两个人虽然没脱衣裳,但是衣摆下面那堆暗潮汹涌的小动作却比脱了衣裳还过火。 玩得贼花。 晏南天他能不恶心? 他恐怕一辈子都挣不脱那些阴影。 半晌,云昭怔忡道:“这个婚,更是非退不可了。” 魔神:“怎么说。” 云昭理所当然:“我又不是圣人,我有七情六欲的啊!总不能年纪轻轻就守活寡?” 他:“……” 这思路,一般人还真跟不上。 * 大年祭将近。 这桩婚事是成是悔,都只能留到年后再议。 云昭待在府山,过了好些天热闹安生的日子。 云满霜回到京都之后,大大小小的世家官宦都陆续携家眷登门拜访。 湘阳秀最爱交(炫)际(富),整天大摆流水宴席,跟个穿花蝴蝶似的,里里外外忙活到不行。 云昭懒得应酬,没事就蹲在秋千上,听陈平安讲故事。 她院子里的山石是真山石,曲水河也是条真河。遇风云化出龙身,盘在河道,张着大嘴巴吃她的金锦鲤。 听说外头找龙都找疯了。 陈平安嘀嘀咕咕:“听闻只要提供龙的线索,就有黄金百两!” 云昭一阵无语,抬手指了指被遇风云一口闷掉的那群黄金鲤:“喏,就这群鱼,一只都不止百两黄金。” 陈平安:“?!!” 陈平安暴跳如雷:“死龙你给我吐出来!” 他飞身骑上龙脑袋,双手双脚勒着龙脖子,逼他往外吐鱼。 遇风云给他勒得直翻白眼。 “噗”,一百两。“噗”,又一百两。 云昭笑得从秋千上一头栽下去。 * 小年那一天,晏南天亲自登门送上节礼,与“准岳父准岳母”简单寒暄了几句。 他离开之后,湘阳秀的眉头就再没松开。 “倘若不是这层关系,”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你我,是要向他行大礼的。” 云满霜肃容颔首。 他领的是“王”衔,对储君需行君臣之礼。 这些年晏南天执的是晚辈礼,双方算是平礼。你揖我来,我揖你。 悔婚之后可就不一样了。 湘阳秀越想越气:“我们昭昭退了婚,今后遇着那贱婢,还得给她行礼不成?” 云满霜沉默许久,低叹:“依着礼法,是这样。” 湘阳秀气到哈哈大笑。 她不禁想起这些日子里,各家夫人小姐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流露出的艳羡之意。 ——“往后见着小云昭,这把老骨头还得向她弯腰哟,湘阳夫人你可得跟那小魔星说一说,且饶老身一二罢,无事千万莫到我们孔府边上转悠!” ——“说出来不怕湘阳夫人你笑话,这儿这么多人,有谁敢扪心道一句不羡慕你家云昭?脸上笑着,心下酸都酸死!” ——“翻遍整个大继,再寻不出第二个您女婿这般如玉的公子了。” 听她们你一句我一句,湘阳夫人脸上端着高深莫测的微笑,袖子里的帕子却不知道拧烂了多少条。 想到这么好一桩婚事就要鸡飞蛋打,换谁都闹心。 今日因为年节,晏南天郑重上门拜访,一举一动无不遵守王朝旧礼。 整套流程做下来,湘阳夫人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一旦悔了婚,日后再见,便都是这样的礼制了。 往后遇到贱婢也不能唤贱婢,得喊侧妃。 这叫什么事儿——怄都能怄死个人! 湘阳夫人越想越气。 无能狂怒之下,只能拿云满霜当出气筒,又掐又拧,两条袖子底下没给他留半块好肉。 她怒斥:“没用的东西!都怨你!” 云满霜只低着头,讷讷称是。 她用帕子掩着脸哭:“日后无论与哪家结亲,都要平白低人一等!小夫妻见着那对狗男女还得低头行礼!我们昭昭要委屈死了!” 云满霜沉沉叹息。 若不想低人一等,倒也很简单——嫁给晏南天做正妃。 好好的一段姻缘,怎么就成了这样! “阿爹阿娘!”云昭蹦入暖阁。 湘阳夫人赶紧揩掉泪水,笑吟吟转头:“给你炖好了金丝燕脂,快趁热。” 云昭:“……” 她娘见着她,三句不离吃。 云昭笑问:“听说那些夫人小姐们把晏南天一顿夸?” 湘阳夫人叹气:“可不是?” 云昭乐了:“阿娘,你觉得自己人缘怎么样?” 不等湘阳夫人自夸,云昭笑呵呵挽住了她的胳膊。 “你想啊,那些人平日背地里都说你坏话,如今跑出来这么一个私生女,还被陛下指给晏南天做侧妃……”云昭故意停顿了一会儿,“居然都没人阴阳怪气儿?” 湘阳夫人反应倒也快,恍然道:“有人事先交待过。” 云昭大幅度点头:“没——错!狗男人,背后使阴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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