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关将士头痛到不行:“侧妃娘娘,把人放出来的话,疫病会传染给更多人!” 温暖暖愤怒道:“那他们染病的人就是活该被欺负吗!他们难道不是有血有肉的人?凭什么这样对待他们!你若染病,把你也这样关起来,难道你心里会好受吗?” 将士头领硬着头皮上前:“那侧妃娘娘认为应当如何是好?” 温暖暖不假思索:“当然要给他们充足的水源,并且派更多的医师进去帮助他们!我若是懂医术,我第一个便进去了!躲在外面也好意思自称什么仙宿医女,就是沽名钓誉!” 云昭望向陈楚儿:“说你呢。” 陈楚儿:“……狗叫不听。” 云昭纳闷:“她图什么啊?她自己难道觉得这样说话很有脑子吗?” 陈楚儿轻轻朝斜后方努了下嘴:“这你就不懂了,偏有人好这一口,看看看。” 云昭挑眉,循着陈楚儿视线望去。 只见晏南天的视线落在温暖暖身上,竟微微有几分出神。 “看见没,”陈楚儿道,“人家这是直钩钓鱼,钓的就是专吃这口的。再蠢也不要紧,要的就是那股‘善良’劲儿——她就是摸准那男的口味了。” 云昭心下一动。 清丽的面庞,善良的心肠? 那一边,晏南天瞬间回过神来,皱了皱眉,抬手揉了下太阳穴。 侍卫长及时上前把温暖暖拎了回来。 温暖暖咬牙不忿:“就不能为病人做点什么吗?眼睁睁看着他们这么难受,你们的心,真的就一点也不会痛的吗?我只恨不能以身代之!” 云昭懒声:“那你不要喝水就好了啊。” “我、我……” 云昭没空听她结巴,摆摆手,率领众人走向行天舟。 * 太上正神已经在主位供好了。 云昭很习惯地摸到他右手边,然后将自己右手边的位置留出来给鬼神。 左边一个太上,右边一个太上。 左边那个倒是还好,像个一动不动的冰玉雕像。右边那个就闲不住,总是动,动起来动作又大,把她挤来挤去。 飞舟腾空而起时,云昭感觉脑袋一阵眩晕,额角突突跳着疼。 嘴里十分干渴,舌头似是有些发肿。 云昭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正常:“陈平安说得很有道理,既然魔神制造大疫是为了与神平男争抢仙宿女,那么神平男的埋骨地肯定也能找到一些线索。” 她微微笑着,忽略魔神本神幽怨的注视。 陈平安乐呵呵左右环顾,谦虚道:“侥幸猜到,侥幸猜到。” 晏南天揉着额角:“只是不知神平男埋尸何……” 陈平安大声抢答:“神平男就埋在就在太上殿边上!史书有记载,因为神平不幸死于魔神之手,后来建太上神殿时,便特意镇在他的坟墓旁边,好让神平魂魄安息。” 云昭:“……” 东方敛:“……” 笑死,根本安息不了一点。 从宿北至平南,行天舟也要飞一天。 一路顺着风。 捱到夜间最为困乏的时辰,云昭忽然有些想哭——并不是因为情绪不好,而是心跳失常,身体本能想流泪。 但体内严重缺水,流不出。 她强装若无其事,唇角勾着浅淡的笑意,望望这个,望望那个,示意众人有什么新想法只管说。 老御医只沉沉叹着气。 平、宿、江东三地,疫病发作要比京都更早两三日。也就是说,最早染病的病人已经干渴五日左右了。 若是没有真气的普通人,五日过去,恐怕已经罹难不少。 找不到解法,配不出药方,老医师陷入了无力与自责的情绪之中。 云昭胳膊忽然一痛。 东方敛拎起指骨戳她:“我想喝那个茶。” 云昭瞥他一眼,眼神示意:想喝自己去喝。 “不是。”他正色道,“我真身想喝。那个薄荷云雾茶吧,我一闻到,心里感觉就有点难过,大约是我从前故乡的味道,只是我已经不记得了。” 他垂了垂幽黑狭长的眸,低低道,“死了三千多年,真身从未沾过半点吃喝。此刻闻到,忽然有那么点想家。” 他微微勾唇,分明是笑着,却很有几分破碎感。 ‘哎呀!’云昭心中惊道,‘是挺可怜的!’ 她赶紧伸手替他去取茶。 囫囵拎起玉壶沏出一杯,端到他真身唇畔,试着往他薄唇之间灌。 “嘶。”他的鬼身在身后敲她肩膀,“烫!” 云昭:“呀。” 先前还嫌弃人家神官没好好照顾他……她自己也不见得就会照顾人。 她把杯盏拿回来,放在唇边吹了吹。 他幽幽在她耳畔说道:“你帮我试一下。” “哦。” 云昭不疑有他,轻轻又吹了几下,沾唇抿了抿。 不烫了。应该能喝了……吧? 她端起来继续喂。 这个家伙坐着也比她高出许多,她把手肘搁在他的肩膀上,慢慢喂他喝。 “还是烫。”他在她身后嘀咕,无比嫌弃,“你有没有好好给我试水?” 云昭:“……” 这龟毛作精的语气,瞬间让她找回了修葺婚房的记忆。 好气。 这就是个死麻烦精。 她又把茶盏端了回来,再吹了吹,放到唇边,浅浅抿一口。 薄荷云雾的清香在唇齿之间逸散,充盈口腔,丝丝缕缕仿佛都化成了甘霖,滋润每一寸干渴龟裂。 没等她发个愣,肩膀又被敲。 “快点。”他在她耳畔催命,“再试一下,然后给我喝。” 云昭:“……” 吸一口气,照做。 这神身自己不张嘴,她也灌不进去,便见一缕细流顺着他精致的唇角往下淌,仿佛淌过了一座白玉雕像。 云昭怒目,用眼神质问这个鬼:又怎么了! 他道:“先给我擦嘴。” 云昭的忍耐几乎要到尽头,整个人强压着暴躁,狼狈地用袖口给他擦了擦下颌。 东方敛幽幽道:“凉掉了,给我换个热的。凉的我从来不喝。” 云昭:“……” 她正想掀桌,却听到“咣啷”一声响。 循声望去,只见晏南天双眸赤红,额角青筋跳动,手下是一只破碎的杯盏——他将杯盏放回案桌时,竟失手将它生生拍碎成了好几片。 碎片划破了掌心,鲜血从案桌滴到了地上。 晏南天深深喘息,五指合拢,掐住受伤的手掌,蓦地起身,大步离开了四方阁。 云昭:“?” 这人又发什么癫? 她移走视线,因为身后阴魂不散的催命鬼又在戳她。 云昭深吸一口气,将杯盏中的凉茶泼进茶台,重新给他沏了杯热的。 他提醒她:“试。” 云昭保持微笑,吹了吹,试了试。 不冷不热,刚刚好。 这次总算是喂进去了。 他这神身嘴唇不动,喉咙也不动,都不知道一盏水喂去了哪里。 云昭把茶盏重重镇回案桌。 她嘴皮不动,咬牙切齿发出气音:“满意了吗?” 他的视线不动声色掠过她略微滋润了少许的唇舌。 原本白得吓人,此刻倒是有了一丝丝粉色。下唇那几道裂缝都沾到了水珠。 他弯起眉眼,勾唇:“还行吧。凑合。” 云昭:“……” 死鬼,你给我等着! * 晏南天靠在舷尾,垂着头,大口喘息。 指尖掐进掌心伤口,却感觉不到痛。 她变了。 她从来不会关心别人,即便旁人匆匆赶路回来,她也只会递上噎人的酥糕。他以为那已经是她的全部心意了。 那一日喉间的干涩与甜腻他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如鲠在喉。 而今日,她那么细心,那么体贴,知冷知热,喂那阴神一盏水。 原来她这样的人,竟也有柔情万分。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一日也是在行天舟,她嚣张地对他说,她就是不会体贴人,从前不会,今后也不会,这辈子都不可能。 这才短短几日啊…… 他自问是世间最了解她的人,他不知花了多少日夜,悉心揣摩她的细微表情,猜测她的少女心思,不说十拿九稳,至少也算得上是大致掌控。 她嫁给别人,分明只是在跟他赌气。 她怎么可以喜欢上那阴神? 她怎么可以负心? 心跳欲炸,胸腔里疼痛难忍,仿佛五脏六腑都在自戕。 身边忽然飘来一个讨嫌的声音。 “夫君,你、你手受伤了,让我帮你包扎一下吧?云昭她、她就是故意气你,想让你吃醋,更在意她,女人的心思就是这样,哪怕她不要你了,她也见不得你好,非要巴着你喜欢她,耽误你一生一世——夫君不要上她的当,好不好?” 晏南天怔怔抬眸,望向温暖暖。 他轻微蹙了下眉头。 此刻,他确信自己只想把她拎起来,从舷边扔下去。 只是恍惚伸手的瞬间,他仿佛看见了另外一张脸。 “……自己都要死了,怎么还只顾着关心别人?” 晏南天如遭雷击。 是的。 他对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半分喜欢。 他只是……他只是…… 她只是长得有几分像他的娘,只是初见她时,她都要死了,还在关心他乘飞舟难受。 那一瞬间,他想到的是娘。 娘的脸埋在水盆里,他要把她拉出来,她却死死攥紧他的脚踝…… 自己都要死了,怎么还只顾着关心别人? 他只是……想起了自己的娘。 “阿昭误会了。”晏南天面色煞白,蓦地摁住了心口,“原是这样,我害阿昭误会了。” 他惨笑着,抬袖擦掉溢出唇角的一丝血。 他提步往回走,目光微微摇晃。 ‘一个误会而已,害得我的阿昭,跟人跑了。’ * 晏南天躬身踏进四方阁,行天舟正好缓缓落地。 “云昭,可否借步,我有句话与你说。” 云昭抬眸,对上一双极其沉静的桃花眸。 鬼神在她身后微微冷笑,怂恿道:“去。” “哦。”云昭起身,刚踏出四方阁,舟身便是一震——降落了。 她随晏南天走到一侧舷边。 “云昭,”他淡声开口,“湘阳夫人出事,你很难受,对么。” 云昭皱眉:“废话。” 他轻笑了下:“我从小没了娘,真的很想她。那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感情。我若是因为娘,让你受了委屈,你能不能原谅我一次?” 他诚挚地看着她。 他道:“在我心中,只有你和阿娘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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