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 偏头一看,刚撒谎就被戳穿的鬼神已经跑了。 “嘶,”神官摸了摸脖子,“怎么有点凉飕飕。” 云昭噗哧笑出声。 她穿过正殿,忍着笑过越过中庭,踏上金灿灿的寝宫台阶。 两扇绿翡翠红玛瑙封金边的殿门紧紧阖拢。 她伸手一推,没推动。好像有个东西顶在门后面。 她再一推,还是推不动。 她抬手敲门:“东方敛!” 她忍俊不禁:“我不笑你,你开门!” 她火上烧油:“我保证不笑!” 侧耳一听,殿中一片死寂,好像里面真的只供着个死掉的阴神似的。 她拍着精美无比的朱雀与青龙雕纹,大声威胁:“我要抠你的宝石了!” 依旧没反应。 “你不开门,那我走啦。” 她刚要转身,听到廊柱边上的窗户被风吹出清悦的玉石声。 窗饰微微摇晃,仿佛在提醒她那里开了一扇窗。 云昭:“……” 回自己婚房,怎么有种奇奇怪怪的偷情感。 她正要动作,连接前殿的回廊角忽然来了个人。 晏南天。 他穿着一件样式极其简陋的白袍,周身不戴任何饰物,头发用一根木簪束起。 他行到中庭,垂眸望着地面,沉而缓地落膝。 “晏南天,特来向太上请罪!” 话音未落,那两扇固若金汤的寝殿大门忽然敞开。 殿中探出一道华美红袖,捉住云昭手腕,将她一把扯了进去。 “砰!” 殿门在身后狠狠摔上。 “砰!” 窗也关了起来。 * 云昭坐回熟悉的北海金蚕纱的朱鹮翡玉孔羽翎大榻上。 神身一动不动在她身后打坐。 鬼身坐在侧面镶珠嵌玉的雕花金案上,幽幽睨她。 他道:“我虽然关着门,但是给你留了窗。” 云昭眨了眨眼。 他道:“没有把你关在外面,知道吗?” 云昭乖乖点头,道:“我也不是故意不让你上山的,我就是看到自己模样很丑,怕吓着你。” “不丑。”他随口道,“好看。” 云昭偷瞥他一眼,感觉心口仿佛有细小的暖流一蹿一蹿。 却听他继续说道:“就是皮肤干了点,眼睛凸了点,嘴巴像沙地,头发像枯草……” 云昭张牙舞爪扑上前:“东方敛!” 他大笑着抬手抓住她两个手腕,身体向后一闪:“打不着我。” 云昭抬腿踢他,又被他轻易躲过。 “你打不过我的,”他得意地笑,“再给你练三千年!” 云昭:“……” 殿中的笑声传到殿外。 * “喂,要不要看湘阳敏的记忆?有点东西。” 云昭闹累了,恹恹坐在床榻边缘,思忖片刻,点了下头。 湘阳敏的过往乏善可陈。 他从小就是个极其自私的人,天生的,对谁都没什么感情,只认为全天下都活该围着自己一个人转。 走到哪里都是猫嫌狗憎。 但他有钱。 他带一帮子狗腿到处闯祸,每次都是大舅舅湘阳文替他擦屁股——这些事湘阳文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 湘阳敏却认为阿公阿婆偏心老大,是因为老大说他坏话,自此恨上大哥。 他也恨湘阳秀,在他看来,嫁出来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根本不该再花湘阳家一文钱。 不过他最痛恨的人,却是云昭。 从前他是家中最小的那一个,旁人无论如何生气,总觉着他是老幺,便会多让几分,像对待孩子一样包容他。 直到云昭出生。 云昭成了云氏与湘阳氏最宝贝的小金珠珠。 从此湘阳敏再不能仗着自己“最小的”身份作威作福,他再闹,旁人看他就像看傻子。 那些偏爱,全都给了云昭。 最让他生气的是,云昭从小就不亲他,天然防备着他,他几次想把她带出去扔掉都未能得逞。 气到跳脚。 他开窍似乎比旁人要迟一些。 周围狐朋狗友开始逛青楼时,他对女子仍然没有任何感觉。 直到十九岁。 那一天意外听到说书的在讲仙宿神女的故事,好巧不巧茶小二碰倒了汤碗,淋了他一裤头。 就在那一瞬间,他迟迟未动的情窦蓦然开启。 夜里开始梦见仙宿女。 再后来,家里给他娶回了门当户对的妻子。 妻子林词兰性情温柔,长相秀丽,擅长烹制美食,新婚燕尔时,倒是甜蜜了一些日子。 可惜不出两三年,他便腻了。 梦里又重新出现久违的仙宿女——那得不到的,幻想中的,总是最美好。 忽一日,他听闻宿北有个“转世小神女”。 他当即去找她。 见到陈楚儿那张绝色的脸,这么多年春梦中的仙宿女仿佛活了过来,真真切切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与她相比,妻子林词兰寡淡得如同白水。 湘阳敏开始发疯一样追求陈楚儿。 陈楚儿的眼睛总是脉脉含情,待他温柔体贴,就是不给个准话。 初时他很享受这段你来我往的暧昧,渐渐便不满足了。 她说不愿给人做妾。 可是林词兰已有身孕,这当口,也不好休妻啊。 正在踌躇之时,有人给他介绍了个巫士。 那巫士身穿黑袍,脸戴面具,遮得严严实实,嗓音也沙哑粗嘎,分辨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巫士告诉他,只要准备一千只银铃铛,刻上他与陈楚儿的名字,悬挂到神女树上,便能成就一段姻缘。 湘阳敏本就不缺这点钱,自然照办。 结果那巫士就是个骗子,挂满了铃铛,陈楚儿依旧不答应给他做妾,把湘阳敏气了个半死。 他想仙宿女,想得都快要疯魔了。 其实他也知道陈楚儿不是仙宿女,但在这世间,陈楚儿已经是与仙宿女最有关联的人。 他爱仙宿女,爱得如痴如醉,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南君转世,注定要找到自己的妻。 他病急乱投医,开始向太上祈祷。 让林词兰生个儿子,然后停妻另娶——等到林词兰生完儿子,她便是完成任务了,家中也没什么好说。 再后来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云昭怔怔回神,人都气笑:“湘阳敏他是真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啊!” 她眯了眯眸,长长吐出一口气。 “其实,小舅母才像仙宿神女呢。” 仙宿女舍身为民,小舅母也毫不犹豫投身火海。 她们都是极其刚毅又温柔的女子。 湘阳敏与南君,连人家一根指头都配不上。 云昭叹息着,抬眸去望东方敛。 他似是微微惊了下,语速飞快地解释:“活尸是我杀的没错,但你小舅母真不是。” 云昭:“……” 说得好像她认为他是个杀人狂魔一样。 窗外夕阳渐落。 云昭瞥着柔软的大床榻,心下莫名有一点乱。 她没话找话:“今日外面没人,要是姓晏的往里闯,怎么办?” 他微微勾了下唇:“那他死定了。” 她道:“你不是控制不了你自己吗?” 他挑了挑眉,好心向她解释:“对我有攻击意图,会死。未经许可进入我的领域,也会死。我对我的所有物,占有欲很强的。” 云昭敏锐眯眸。 “所有物?”她勾起唇角,语气温柔,“我也算你所有物?” 他的身躯微微后仰。 他轻嘶一声,答得极快:“我算你的!”
第58章 大被同眠 太上寝宫金碧辉煌,东南殿角那株巨红珊瑚散发出熠熠宝光。 烛火映着东方敛身上华美的红袍,整个人漂亮到晃眼睛。 他拎起手指,点了点她身后的太上真身。 他告诉她:“活的叫人,死的才叫物。” 云昭视线顺着他的指尖望过去,对上一双淡漠无波的眸。 神身那双眼睛当真是一点情绪也没有。 “你帮我炸庙,我就把‘我’,”他忽地倾身凑向她,轻飘飘道,“送给你了。” 清凉带笑,漫不经心。 他的语气就像是孩童分享一件有趣的玩具,仿佛丝毫不曾察觉话中之意细思起来有多么暧昧。 云昭:“……哦。” 怎么回事,靠近他那一侧的耳廓,渐渐有一点发热。 她道:“那,我谢谢你?” 他偏头假笑:“自己人,不客气。” 床榻舒适,金蚕纱轻薄柔软,他并肩坐在她身边,微挑着眉,唇角勾着笑,和她一起看那个木偶神身。 此情此景,难免让她想他曾经说过的话,也想起这张床榻上面发生过的事。 他说,下次再上他的床……他要把她,怎么样? 心跳忽然有点乱。 满室珠光璀璨,殿门和大窗都关得太紧了,空气不够用。 他是个鬼,身上并没有任何气息。 可她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无数细碎的火花与闪电从他身上来,带着毛毛刺,漫进她肺腑,从心脏微微麻痒到指尖。 指尖一阵阵发热。 脸颊也是。 她淡定抬手,戳了戳他的肩。 她找他说正事:“湘阳敏记忆里那个巫士有问题。” 他无所谓地点了下头:“对。” 那个巫士故意让湘阳敏在神女林里挂银铃铛,这才把瘟疫邪物引了出来。 整件事如果不是意外,那可就不简单了。 一个知道三千年前内情的人? 云昭手指敲着榻缘,沉吟道:“这巫士全身遮得太严实了,一根头发都看不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我见过这个人。” 找出这个人,替小舅母与小侄侄报仇。 东方敛晃了下手指:“不着急,慢慢想,你死期未至,时间很多。” 一说这个云昭更不困了。 她把双手撑在身前,百无禁忌地凑上前问他:“阿娘的死局破掉了,那我呢,我怎么死的?” 他:“不知道。” 云昭失望:“哦……” 他:“但是。” 又来!云昭阴恻恻冲他笑。 他仿佛感觉不到杀气,一边朝她假笑,一边悠悠哉哉说道:“我知道你会死在凉川。” “凉川?” 云昭收回气势汹汹的爪子,左右轻轻摇晃着身体,若有所思,“魔神累累罪孽其中一笔。” 凉川十万枯骨坑。 “我为什么会跑到凉川去死?” “问你自己。” “你卜卦算出来的?这么灵?” 他眼角微抽,似乎有一点犹豫。 半晌,他语气复杂道:“你是我媳妇,就不瞒你了。我哪里会算命,也就是做过几日江湖骗子。你不要问我为什么能预言,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能预言,实在要知道,那就去炸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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