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我说完。”蒙炎蓦的搂紧荔水遥,“云吉云祥是双胞胎,性情虽不同,但他们同根同源,云吉也有痴处,他自幼习画,画道天赋十分不俗,只要你克服对他的恐惧和厌恶,用真心对他,你就会发现他是个极容易操控的人。” “我不……” 蒙炎一把抱起荔水遥放到一旁的石桌上,痴迷的望着她娇艳清绝的模样,“你能做到,就像你最初利用我对付荔氏一样,只要狠下心,凭你的才貌和智慧,你能把秦云吉训成最听你话的狗,就如我,被你迷的事事只想如你意,见不得你皱一下眉头。” “我不愿意。”荔水遥扑在他怀里大哭,“我、我因欠你一条命,愧对你,所以愿意以身偿债,我难道是、是人尽可夫的吗?我宁愿死。” “你一死了之,咱们的孩子怎么办?他是我的孩子,秦云吉必会斩草除根,只有你能护着小大郎长大成人。”蒙炎眼眶通红,一遍遍摩挲怀里颤抖的背脊,“遥儿,你不只是你自己,你还是一个母亲,你有责任护着襁褓中的幼子长大成人。” 荔水遥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泣泪如雨,“我软弱可欺,没了你的庇护,命如浮萍,我要你好好活着,咱们逃吧,一块从暗河逃出城去。” 蒙炎紧紧的抱着她,恨不能把她勒进自己的血肉里融为一体,埋首在她颈窝里深吸,赤目低语:“傻话。我与你说一则见闻吧,我随师父在山中行走时,亲眼见过许多天材地宝周围必有异兽猛禽守护,但总有经验丰富的猎人能把这些异兽猛禽杀死,可是每当猎人伸手去采摘时,总会发生意外,只因天材地宝本身也有毒性,它们自己才是自己最厉害的守护者,这一遭生死之战赢了以后,它们会释放灵气重新吸引守护者,把自己重新伪装成圣洁无害的模样,你就是这样一株天材地宝。” 荔水遥静静听完立时哭不成了,恼羞成怒,星眸瞪大,“在你心里我竟是有毒的?狡猾无情的?” “能被你选中做守护者,我甘之如饴。” 荔水遥一怔,满心酸胀,恼怒娇叱,“说的什么屁话!” · 翌日,天蒙蒙亮,挂在镇绥堂院门上的云板就被敲响了。 铛!铛!铛! 王芰荷坐在床榻上竖起耳朵仔细的听,在心里默默的数着,只响了三声就停了,顿时失望的撇撇嘴。 “三声,是三声,不是四声!” 厅上,王有斐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庆幸。 王芰荷打着哈欠走出来,“是四声才好呢,内院里头老的老,小的小,都是女眷,我这当大姐夫的才大有可为之处。” 王有斐冷笑,“舅父倘若真有个好歹,镇国公府的天就塌了,阿耶也曾教过我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事到如今竟做起白日梦来。” “他蒙氏的天塌了砸的也是蒙家的蛋,咱爷俩姓王。眼瞅着蒙炎要完蛋,咱爷俩还是抓紧拾掇点金银细软跑路吧。” 王有斐怒道:“我就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了,跟着你跑路有什么路可走的,三日五日的把钱花光了,难不成跟着你卖屁股,我没那个脸。” 话落,抬脚就小跑了出去。 被亲儿子揭了脸皮,王芰荷气的脸色铁青,瘫在扶手椅上破口大骂,忖度着现如今蒙炎是个喘气的死人,把蒙家从上到下骂了个狠的,直觉得口干舌燥才停,胡乱抓起茶壶对嘴就灌。 忽听得院子外头有一群仆妇经过,吵嚷着议论内院发钱了,王芰荷生怕错过了这等好事,忙忙的跑了出去,缀在后面一路到了镇绥堂,就见这大院里已是聚满了人,男仆排成一队,女仆排成一队,个个哭丧着脸。 两列队伍前面,台阶上站了两个女郎,其中一个是蒙玉珠他自然是认得的,另外一个他却不敢认,只见那女郎高髻云鬓,插着紫红的大牡丹花,穿着高腰襦裙,长眉入鬓,凤眼狭长妩媚,身姿丰腴盈润,只在她低眉时才隐约有点蒙蕙兰的影子。 这时王有斐走过去和丰腴美人说话,开口喊阿娘,王芰荷猛地一拍大腿,两眼震惊,“蕙兰,你真是蕙兰?!” 王有斐白了咋咋呼呼的王芰荷一眼,接替蒙蕙兰继续给男仆们发钱。 蒙蕙兰漠着脸看了王芰荷一眼,听得刘婵娟在堂上叫她,她抬脚就走。 王芰荷一抓抓了个空,忙忙的跟到堂上,但见老岳母几日不见一下子就老的不能看了,满头白发,满脸褶子,蒙炎那仙女老婆一双眼红肿的核桃似的,一看就是狠狠哭过,左右两侧立着俩侍女,手里都托着一个圆木盘,里头整整齐齐摆着银锭子,粗略一看,一盘子就有两百两。 王芰荷眼珠子乱转,谄笑道:“岳母,摆出这阵仗是作甚?” 刘婵娟有气无力的道:“大郎就在这几日了,人死如灯灭,想着,赶在他咽气之前带他回乡,这京城再也不来了,就把府里这些伺候的人都发给一笔钱遣散。” 说到这里,刘婵娟斜眼看王芰荷,“这话是说给外头那些人听的,实则是趁着大郎还有一口气,用他的余威护着一家子平安离京。想必你也感觉到了,镇国公府要大祸临头了,你不是我们蒙家人,你要是想避祸和我们蒙家断绝关系就能保命,这些银子你拿走,尽快逃命去吧。” 王芰荷咽了咽口水,大义凛然道:“岳母看错我了,我岂是那等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 就在这时虎翼紧急来报,“老夫人,不好了,咱们坊武侯铺里的老兵全被金吾卫换下了!” 荔水遥蓦的起身,紧揪着帕子道:“我知道,金吾卫是被独孤擎掌控着的,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把坊门堵上?” 虎翼急得脸皮涨红,“夫人,倘若只是堵门倒还好了,事情更糟,咱们府上的人拿了钱挎着包袱出坊的,出去一个失踪一个!” 王芰荷听罢,一出溜蹿到左边侍女面前,撩起衣摆张开,一股脑把银锭倒在里头,“俗语说的好,大难临头各自飞,你们本来就想把我一脚踹了的,我也死心了,不攀你家的富贵了,就此一刀两断吧。” 话落,一出溜又蹿到右边去,劈手夺下圆盘,一把倒在衣摆里,两手兜着就往外疾走,从王有斐跟前经过,一声招呼也不打就一阵风似的跑了。 王有斐呆住,稚嫩的面皮忽红忽白,眼眶渐渐泛红。 刘婵娟冷笑,荔水遥接过兰苕递来的冷帕子敷眼睛。 蒙蕙兰长长的吐出一口混沌浊气,竟露出了一点笑模样,扶着云鬓道:“弟妹,这个发式我极喜欢的,多谢了。” 刘婵娟抬起手臂,虚空里使劲点了蒙蕙兰两下,哭道:“你脑子里被他塞的狗屎可算清干净了,我的傻闺女啊。” 荔水遥对蒙蕙兰点点头,当即对虎翼道:“立刻紧闭府门,按照大将军给你们下达的军令,该如何便如何,全府的安危都仰仗你们了。” “请老夫人、夫人放心!”
第086章 生死之战(二)(大结局) “瞎了你的狗眼, 我的车架也敢搜!” 长乐站在飞鸾辇车上,一剑鞘砸在一名金吾卫的红缨盔上,“我给母后侍疾已有七八日, 只不过昨日出宫回我自己府上歇一日,今儿你就不认得吾了?” 长乐越说越气, 伸出剑尖挑起这名金吾卫的下巴, 冷笑道:“看着吾, 吾是谁?” 金吾卫两股战战,嗫喏道:“长、长乐公主殿下。” “啊, 你竟然还知道吾是长乐公主,母后病重, 吾心急如焚,日渐暴躁,正愁没个出气的地方呢, 再敢拦吾的车架,吾一剑捅死你!” 话落, 用剑背一拍自己的马夫, “走!” 守宫门的金吾卫见状,个个都怕白白做了暴躁公主的剑下亡魂, 哪里还敢拦, 纷纷退避一旁。 飞鸾车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静安宫门外, 长乐兀自下车,大步而入,衣袂飘飞,随侍的女官宫婢小跑着才能跟上。 长乐一看见迎出来的女史就立即问道:“父皇今日来过没有?” 女史摇头, 悲戚低头。 长乐抿抿嘴,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微翘嘴角,看起来是笑的样子。 “母后,昨日我不在,可有乖乖吃药?” 说着话走入寝殿,三步并两步来到榻前,双膝往脚踏上一跪就去看皇后的脸色,但见又比前一日暗沉了两分,她的心也跟着又沉了两分,伴着酸楚。 “扶我起来,今日倒觉得精神头很好。” 长乐接过女史递来的靠枕塞在皇后背后,笑道:“我便说,日日按时吃药,母后这老毛病就会好转的。” 皇后点点头,握着长乐的手道:“是我不见他,他是皇帝,你要恭敬,不要替我抱不平。” 瞬间,长乐红了眼,“他总是以皇帝之身压服母后,让母后不得不做出选择,何其无情,何其残忍,母后病重难愈也是从这根子上来,让儿臣如何能不恨!” 皇后欣慰,笑望她,“到最后,竟只有你心疼我,陪着我,你那些哥哥们啊,都恨我偏心,都在等,等我咽气,好孩子,他们的争斗你别参与,甭管谁赢了谁输了,你都是尊贵的嫡公主。” 长乐把脸轻轻贴到皇后虚软的腹部,闷闷的哭起来。 皇后摩挲着长乐的后颈,玩笑道:“这会儿就把眼泪哭干了,到我真正闭眼的时候还有吗?” 魏王府。 人逢喜事精神爽,是秦云吉今日的写照。 这会儿正画兴浓厚,在花园凉亭里挥毫泼墨绘钟馗。 长史提着衣摆急匆匆走到跟前,拱手就道:“启禀殿下,镇国公府果然有动作,今日一早就召集了府内仆婢,发给银钱遣散出府,凡是踏出坊门的全被咱们的人抓了回来,殿下,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秦云吉直起身,直勾勾望着自己画的钟馗,只觉得哪儿哪儿都看不顺眼,龇牙笑道:“这不对,钟馗怎么都算一尊地祇,不该只有鬼恶之气而无神性,这神性需得兰溪居士来添。” 话落,大笔蘸墨,在宣纸上打下一个大大的×。 “那里头可有蒙炎的至亲女眷混入?” 长史立即道:“卑职亲自挨个验看,无。” “那就暂时关进水牢,待得尘埃落定,确认无用了,通通弄死堆花肥。” “是。” 秦云吉扔下毛笔,背手在后绕着画案转圈圈,兴奋的道:“由此可证,蒙炎真的快死了,说不得已经死了,只是秘不发丧。我猜测,老二那一伙会在母后薨逝时,借口进宫奔丧为名发动宫变,静安宫里的钉子传回消息,母后面如金纸,指甲发乌,夜里神志不清时有撮空理线的症状,这都是快死的征兆,快了快了,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身临其境的地狱之景了,她一定能为我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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