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还是要还的,更何况许君赫又在生气,板着一张脸不理人,纪云蘅也很在意。 她将心一横,头往前凑了一下,似要吻上去,却又在这一刻掀起眼眸对上许君赫的视线,那双眼睛里藏着的东西想把她紧紧裹住,拉着她往下沉溺。纪云蘅心跳得飞快,紧要关头萌生退意,想抽身往后退。 可都到了这份上,许君赫哪能准许她退,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她的后脑,猛地往下一压,同时往前倾,覆住她的唇。 灼热的呼吸像是汹涌的浪潮,瞬间将两人给淹没,一同沉沉地往下坠。 许君赫得偿所愿,眉眼溢出满足之色,一扫先前的郁气,有些凶地舔舐着她的唇瓣,毫不费力就破了牙关的防御,长驱直入,轻易就抓住了她惊慌逃窜的舌。 纪云蘅想浅尝辄止,一触即离根本不可能,被他拉弯了腰,一手撑在他肩头,一手撑在座椅上,像是被扼住咽喉的弱小猎物,无法逃脱,只能被迫承受。更何况许君赫将他蛮横的本性展露无遗,有些尖利的牙齿在柔软的唇瓣上啃咬,隐隐传来痛感,我行我素地欺负人。 纪云蘅听到了擂鼓般的心跳,也听见萦绕在耳边略微粗重的呼吸,陌生的情绪笼罩了她,像是一剂猛药,竟让她四肢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软,手臂也微微颤抖,站着都费力。她心生惧意,想要逃了,于是开始挣扎。 许君赫察觉到她的力道,突然又温柔了,不再凶蛮地索取,极其温柔地吮着,像是安抚,哄慰。 纪云蘅果然迷失,贴近许君赫的想法在这一瞬间被无限放大,心绪被丝丝缕缕的暧昧勾起来。她觉得很舒服,因此乖顺下来。 临近破晓,东方的天际泛出一抹芒白。大殿中寂静,偶尔传出些黏腻的小声音,琉璃灯散发的光芒照在两个年轻人身上,照出了缠绵不休的影子。纪云蘅不知何时坐在了他的腿上,位置调换,仰着头予取予求。湿润的长发已经干了大半,随意地散在白色的衣衫上,遮住了从脖子往上的浓郁绯色,只隐隐露出红透的耳尖。 许君赫在她唇角舔了一下,总算放开,往她身上某个地方轻轻拍了两下,餍足地宣布,“好了,这个人情你还完了。” 完全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好像方才的旖旎与亲昵都已经消散。 纪云蘅迷迷瞪瞪地爬起来,唇上满是水光,早就被啃咬得一片红肿。她哦了一声,抿了抿唇说:“那就还剩两个人情了。” 许君赫嗤笑,“你当我糊涂了?还剩三个。” 纪云蘅见没糊弄住人,挠了挠头,哦了一声,又道:“那我去睡觉了。” “嗯。”许君赫说:“去休息吧,纪家的事我会替你料理。” 她没再多言,转头去了偏殿。这人情还得也是很费力的,不仅嘴巴肿了,脖子也酸了,心脏更像是抽了毛病,许久都平静不下来,发疯地跳。 但今晚的纪云蘅实在是太累了,尽管各种情绪交织在心头,她爬上床铺将自己裹好之后,也很快就睡死过去。 许君赫在桌前坐了许久,直到外面的天光微微亮起,透过窗子落在他身上,他才缓缓站起身,走进偏殿。 纪云蘅已经睡熟,睡姿乖巧得不像话,两条手臂乖乖放在身侧,被子也好好地盖着。 许君赫给她掖掖被角,又理了理散在身边的长发,做了一些无用的举动,随后站在床榻边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如此懵懂好骗的一个人,被欺负了也不敢为自己声讨,这种唯唯诺诺的软弱之人,是许君赫以前最不待见的,而今却稀罕得要死,恨不得把纪云蘅时时刻刻圈在身边,甚至去亲近她都成了本能,不论怎么做都对她欲壑难填。 可纪云蘅不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她身边有很多人重视她,会笑着与她说话,会亲密地喊她佑佑,会摸她的脑袋,牵她的手。因此,许君赫觉得自己好像与他人没什么不同,在纪云蘅的心中,恐怕都被分到了“好人”的类别里。 他可以忍受纪云蘅与旁人关系交好,只有一点,他在纪云蘅的心里必须是特殊的存在,与旁人不同。 如若不然,他很难维持温和的表象,骗别人,也骗自己。 许君赫弯下腰,指尖在她红红的唇上轻轻摩挲几下,随后俯下头,往上蜻蜓点水般落了个吻,这才离开了偏殿。 太阳刚露出个头,许君赫就骑马下山了。 昨夜差人报了官,樊文湛亲自带人,等他去的时候,纪宅里的尸体已经被搬得差不多了。宅中被烧毁的屋舍不少,像是下了一场瓢泼的血雨,纪家的地上满是洗刷不掉的红色。存活的人不管是不是意识清醒,暂时都被带回了衙门,而纪云蘅的父亲和继母等人,无一例外全遭毒手,除却纪云蘅之外,宅中的纪家人死尽。 樊文湛给了许君赫一封密函,说是从王惠的房中搜出来的。他打开一看,里面的内容大致是说当年裴韵明私会情郎一事为假,调查裴氏冤案才为真。且她在信中说已将当年与裴韵明接头之人的样貌如实相告,望对方念在她有功,只处理纪云蘅,绕过纪家其他人。 通篇密函读下来,许君赫就看出这其实是王氏写的第二封信了。她第一封不知送给谁,应当是在里面写了当年裴韵明暗中调查裴氏之事和正善的样貌特征。他是光头和尚,很容易就能推测出身份,加之昨日一早纪云蘅与他才去了山上的庙里,因此找到正善则是轻而易举之事。 王惠想假借他人之手除掉纪云蘅,却不承想她捅出这样的大事,还没来得及将第二封密信送出,就迎来了灭门之灾,害了所有纪家人。 许君赫将密信合上塞进了怀里,打算带回去给纪云蘅,让她知道纪家被灭门的真凶是谁。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樊文湛叹道:“许是她买通了下人,将信给悄悄送了出去。” 薛久蹲在旁边的石头上,嘴里衔着一根细长的竹签哼笑,“这位是?” 樊文湛冲他拱了拱手,颇有礼节道:“在下是大理丞。” 薛久不懂朝中的官职大小,觉着他以如此轻松的姿态站在许君赫身边,想来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便也冲他抱拳还礼,说道:“大人觉得是王氏买通了下人?” “如何?”樊文湛反问。 许君赫平静道:“她就算是有意告密,也不知道该将密信送给何人。” “哦——”樊文湛笑着道:“原来是别人找上了她。” 许君赫在废墟一样的纪家门口站了会儿,等人收拾了纪云蘅房中的东西之后才离去。此地不宜居住,许君赫也不放心她住在别的地方,打定主意让她住进行宫,买了许多纪云蘅能用到的东西送回去。 苏漪受惊过度,醒来之后身体病倒了,哭着要见纪云蘅。许君赫亲自走了一趟去见她,告诉她纪云蘅一切都好,才让苏漪放心下来。 许君赫在外忙活了一圈,等天色渐晚才回了行宫。谁知刚到山上就看见行宫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两边还站着侍卫。许君赫随便扫一眼,就知道这些是许承宁的人,便微微皱眉。他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走了几步随手递给边上的侍卫,问道:“皇叔何时来的?” 侍卫回道:“一个时辰前。” 许君赫抬步进去,径直去了议事殿,果然看见许承宁与纪云蘅相对而坐,迟羡站在侧后方,是第一个看见许君赫的人。 许承宁前两日病了一场,身子正虚弱,分明是春日里,他却穿着厚厚的外袍,腿上还要搭条毯子,脸色苍白。纪云蘅则换上了一身雪白的衣衫,长发随意地用一根素色发带束着,垂下来的乌黑发丝散在衣服上,宛若一捧春雪。 她余光瞥见了人,转头看来,点漆的眸子水润,面上晕开一抹绯色,在白皙的肤色上颇为明显。纪云蘅与许君赫对视,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虽说动作有些突兀,但她这会儿似乎顾不上这些礼节,欲言又止。 许君赫走进殿中,视线没落在纪云蘅的身上,而是先冲许承宁行礼,“皇叔,山上寒气重,免得伤了您的身体,有什么事差人唤我去寻你就是。” 许承宁笑着摆了下手,道:“我是来找纪丫头的。” 许君赫这才将视线转去,看了纪云蘅一眼,问道:“皇叔找她为何事?” 纪云蘅见叔侄俩你来我往地聊上,原本想说的话也咽下去,又坐下来。许君赫几步上前,大大咧咧地在纪云蘅身边落座。 “我是知道了纪家的事,才来看看她。”许承宁叹了一口气,又道:“听说是先前泠州周刺史贪污一案时纪家得罪了不少人,被买凶灭门?” 许君赫道:“这灭门一案哪能用听说来定论?衙门查着呢。” 许承宁仔细瞧了瞧他的脸,担忧道:“累着你了?你也在外忙活一天了,不若早些休息吧,我也不在这打扰你了。” 许君赫没说客套话,两天一夜没睡,他的确十分疲惫了,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只是许承宁接下来的话,让他一下子都精神了。 “我将纪丫头带走。” 许君赫一愣,“什么?” 许承宁道:“她如今父母双亡已是孤女,且纪家先前开罪不少人,我担心她受欺负,打算把她带回京城去。” “不行。”许君赫当机立断地拒绝,似乎是没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她在我这里不会受欺负。” 许承宁皱起眉,“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你这里像什么话?” 语气中有些严厉,俨然是长辈教训孩子的语气。 许君赫低头,揉了揉疲倦的脸,深吸一口气,抬头对纪云蘅道:“你先回偏殿去。” 殿内气氛僵持起来,纪云蘅也想马上逃离,便站起身打算走。谁知一向温和的许承宁此刻变得很严厉,沉声道:“不必,我这就走了,纪丫头跟着我就是。” 许君赫的眉眼满是烦躁,隐隐崩在爆发的边缘,低声道:“皇叔,我不想顶撞你惹你动气,但是纪云蘅走不了,只能在我这里。” “良学,从前你性子虽然张扬,但自小就明事理,知分寸,怎么越长大倒越是妄为了?纪丫头已经十八,是该嫁人的年纪,你不在意她名声尽毁将她强留于此,可想过日后她面对的是什么?纵然是她性子软,没人撑腰,也不能任由你欺负。”许承宁的脸色一沉,也瞧着颇有威严,十分骇人。 这话的语气极重,不光是教训许君赫,仿佛也说给纪云蘅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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