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还骂骂咧咧,直言杜家找死。 一路到了山上,就见山庄边上处处是人,老远就有安置马车和马匹的下人,提前让人下了马车步行过去。 许君赫无视那下人的呼唤,打马往前。 待下人前来阻拦时,殷琅翻身下马,亮出了官府令牌,由此硬是在人群中开了一条道路出来,让许君赫骑着马走到了山庄的门口。 旦见头戴金冠的少年身着鹅黄金织外袍,高坐骏马之上,手中拎着鞭子,霸道地将马骑到门边上,引得众人围在两边,议论纷纷。 这山庄的门不高,许君赫骑着马进不去,否则能一路骑到正堂里面去。 他不想低头,便翻身下了马,俊俏的眉眼没有笑意,单是看着便有股来者不善的气息。 殷琅拿着令牌在门口处做登记,还没等下人战战兢兢将“皇太孙”三个字写完,杜旗就带着人飞奔而来。他急出了一头汗,隔着老远就躬下了身,到近前来时双腿一弯,扑通跪下了,高呼:“草民拜见太孙殿下!” 他这一跪,便连带着周围所有人都跪下了,乌泱泱矮了一大片。 许君赫站着不动,唇角一提,露出个不算明显的笑:“员外郎,你花了那么多钱捐了个官还自称草民,岂非浪费了那些真金白银?” 杜旗上回在许君赫这里已经吃够了教训,那次花船节让他损失了百两黄金都不止,打掉了牙连同血沫都只能往肚子里咽,此时自然是明白许君赫的到来准是没好事。 他伏在地上不敢动,“太孙殿下莫要打趣草民。” “你这就不对了,倒显得我很难相处似的。”许君赫手里晃着鞭子,语气也不正经,抬步往里走,“上回员外郎将花船借我时,不是说好了你我之间交个朋友,如今我赶路来泠州,正巧遇上令尊大寿,特地上山来祝贺两句,员外郎怎么如此与我生分?” 杜旗匆忙从地上爬起来,跟在他身后,“殿下肯来此地已是让寒舍蓬荜生辉,草民不敢逾矩。”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他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令尊在何处?”许君赫问。 “家父在前堂。”杜旗将手伸长,做了个请的姿势,恭敬地为许君赫引路。 原是热热闹闹的寿宴,许君赫这么一出场,就完全搅乱了气氛。这一路走过去,所有人噤声看着,瞧着杜员外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也隐约知道出了事。 胆小的人即刻离开下山,好事的人则跟在后面凑个热闹。 许君赫如同闲庭散步,边走边欣赏着周围的风景,右手一直攥着马鞭,闲着没事一般在手中晃着把玩。 便是这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更令杜旗害怕得不行。 到了正堂处,杜旗亲自充当通报小厮,高声喊道:“诸位!太孙殿下尊驾来此,快来拜见。” 一声高喝,堂中坐着的人慌忙起身,在堂中跪倒一大片。 其中位于最后位置的一个头发花白,身穿深红色的老人,正是杜旗的老父亲。 许君赫嘴上说着是来贺寿,实则一眼没往老人那里瞧,更没有搭理堂中跪着的人。 他看见正堂处挂着一个金闪闪的牌匾,上面正雕刻着四个字:福寿绵长。 许君赫抬手往上指了一下,笑着道:“这个词不好,我给你写一个。” “上笔墨纸砚!”杜旗赶忙吩咐下人,也就是这会儿,他支了个下人去将长子杜岩寻来。 纪云蘅就跟在杜岩几人的身后,因脚步跟不上还小跑了一阵,渐渐竟有超越杜岩的架势。 她抱着小篮子,青丝晃动,裙摆飘然,脚步隐隐约约露出些急切。 她循着人群来到正堂处,才见到外面里面都跪了黑压压一片,连苏漪也尚在其中。 纪云蘅到底还是抢在了杜岩的前头,踏着门槛而入,一下就看见许久不见的良学立在一圈跪着的人当中,两只手负在身后,正不耐烦地指挥着:“往左,员外郎连哪是左都分不清?” 定睛一看,就见杜旗和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踩着正中间的桌子,一人举着一块大木板,一人拿着钉锤。 那木板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寿比王八。 “爷爷,爹!” 杜岩一声惊叫脱口而出,震惊的声音刺穿正堂,吓了许君赫一跳。 他转脸过来时,眉眼已经带了怒,只是还没发作,第一眼竟瞧见了站在门边处的纪云蘅。 纪云蘅这三个月的确是被好好养着了。 先前的她有些瘦弱,而今却脸颊圆润,皮肤白皙,衬得墨黑的眉眼尤为精致。 崭新的衣裙套在身上,就好似从头到脚都变了个模样,只是那双眼睛还没变,如同阳光下的溪水,又闪又澄澈,十分漂亮。 这相见来得突然,两个人好像都没反应过来。 纪云蘅的表情里没有什么久别重逢的喜悦,却将许君赫看得认真,眼眸直直地盯着他,相当专注。 许君赫倒是没想到会这样突然地见面,只瞧了她一眼,又立马回身。 他有些犹豫,毕竟现在正是找茬的时候,给人笑脸就先把自己的气势削了三分,他实在不想给杜家什么笑脸。 不过这犹豫也没持续多久,很快他就又转过身来,唇角轻弯,是一个很自然而然的笑。 “纪云蘅。”他唤道:“过来。”
第28章 一别三月有余,从夏季走到了冬季。 纪云蘅之前并不觉得时间漫长,也鲜少为许君赫的离去黯然,偶尔想起他时,最先想的还是他身上那股与母亲颇为相似的味道。 可如今见了面,他就站在堂中,长身玉立,眼中带着笑。 纪云蘅才后知后觉,三个月的时间也是很漫长的,那个让人满身热汗的酷暑,那些与许君赫在小院中说话的日子已经恍如隔世。 京城与泠州隔着千山万水,纪云蘅曾一度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 但许君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突然地离开,突然地出现,总让人摸不着头脑。 纪云蘅抬步走过去,其中需小心翼翼地穿过跪了一地的人。 堂中寂静无比,落针可闻,纪云蘅慢慢地走着,来到了许君赫的身边。 “你怎么在这?”许君赫往回走了两步迎她。 堂中太过寂静,听不见别的声,纪云蘅说话时声音不自禁就低了下去,“我随姨母来,给杜员外的父亲贺寿。” 许君赫的目光从她头上戴的金簪往下落,沿着她的杏眼描摹一圈,再看看她身上华贵的锦衣,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这身穿着才像个样儿了,先前穿的都是什么东西,披麻戴孝一样。” 许君赫光是看看纪云蘅,就知道纪云蘅在他离开的这三个月的日子过得不错。 当初走得急,尽管他已经尽力安排,却仍然是给纪云蘅留下了一堆事儿。 他留在泠州的几个人,其中有一个便是负责盯着纪家,以免纪云蘅又遭遇了什么坏事,能有人给他传信。 只是泠州此地到底还是他手伸不到的地方,没出一个月,他暗地里留下的人都被陆续处理干净了,那之后许君赫就丢失了纪家的情况信息。 幸而纪云蘅还有个苏漪相助,想来是把纪家管理得不错,都能让纪云蘅代表纪家出来送礼。 “巧了,我也是来送贺词的。”许君赫将手中的马鞭随手递给了殷琅,抓着纪云蘅的胳膊绕了半个圈,指着正中央的墙体说:“你看看,这是我写的贺词。” 许君赫的字潇洒,即便是写得随意,也是好看的。 “寿比王八”四个字占满了板子,极其显眼,墨迹都还未干,其中有一道留下来,拖出了长长的痕迹。 许君赫不满地啧了一声,挑剔道:“杜员外,你好歹也是泠州出了名的富商,怎么不知买点好墨?” 杜员外也不知多少年没站那么高了,这会儿站在桌子上,双腿吓得抖个不停,涨红了脸道:“殿下恕罪,想来是那些墨在山庄里存放得太久了,草民现在就让人去城中取来好墨。” “不必了。”许君赫道:“这一来一回的,也不知要花多少时候,你把这个挂上去便可。” “殿下!”身后又传来一声高喊,紧接着扑通一声,有人跪了下来,说道:“家父年事已高,爬上桌子实在危险,还是让小民去挂吧!” 纪云蘅转头,就看见杜岩跪在地上。 他见自己如此年岁的父爷还被这样羞辱,在一众宾客面前丢尽脸面,气得他双眼赤红,双眉紧拧,望着许君赫时脸上带着一股子倔强的不忿。 却忘记了,面前站着的并不是京城那些他能够接触到的公子哥,而是那位独得圣宠,脾气极差,平日里横着走路的皇太孙。 果然,他一出口就没什么好听的话。 “你又是哪个狗洞里下的崽子,还能命令到我的身上?” “岩儿,休要多话!”杜旗赶忙开口阻止。 “小民是杜家长子。”杜岩却不肯停下,已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杜家在泠州也是有名有望之家,他父亲多次开仓放粮,施救穷人难民,被泠州人称作大善人,便是从前泠州的那些官,都要给杜家三分薄面。 而今他的父亲和年岁已高的爷爷却被皇太孙十分恶劣地玩弄于股掌之间,不仅写了这充满侮辱的牌子,还让他们亲自踩着桌子去挂。 等他们下了这张桌子,杜家的面子从此就丢了个干干净净。 杜岩道:“殿下,您自小读千书,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道理您应该是懂的。您是储君,心中若无仁,何以佐君王而治天下?小民的爷爷已有花甲高龄,让他站那么高太过危险,还请殿下开恩,让小民代替爷爷上去。” 许君赫听了这话,缓缓地转了个身,正面看向杜岩。 他双手负在身后,手指慢慢地摩挲着手腕上戴着的那串佛珠,面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眸光凝结数九寒霜,漠然地看着杜岩。 这是良学甲级生气的模样。 经过纪云蘅多次悄悄观察,曾在心中给良学分了个生气等级,分别是甲乙丙。 丙级生气时,他脸上依旧会有笑,只是那笑容并非开怀的笑,而是带了些嘲讽,伴着些阴阳怪气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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