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中起死回生的药还只有两颗了,钱玉询咬了咬牙,忍住了没吃药,还没到致命的关头。 他早就想脱离希夷阁了,尤其是在魏攸北成为阁主之后,钱玉询简直不堪其扰。 今日没有月亮,街上的亮源全来自两侧店铺屋檐上挂着的白色纸灯笼。 他们在用一种沉默的声音,召唤将士们死去的亡魂回家。 钱玉询觉得自己很难再走了,他感受到经脉逐渐凝固,这是身体的保护机制,他的内力也再难使出来。 他抬眸一看,不远处有唯一的一处灯火通明的阁楼。 他得去缓一缓,说不定这样回去还会把林观因吓到,虽然他也很想看到她被吓得炸毛的样子,可万一魏攸北暗中跟踪他,他此刻没养好伤,就无法保护他的顾客了。 这样的伤,洒些药不让伤口流血就行。 钱玉询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去。 …… 林观因正和翁适说着要去找钱玉询,便听楚府里的丫鬟上前汇报。 “姑娘,享春楼的头牌来找您。” 享春楼?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太正经。 翁适站在一旁老脸绯红,“想不到林姑娘在享春楼竟然有相好的!” 听翁适一言,林观因确定,这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 “什么相好?!我发誓我绝对没有。” 林观因嘱咐着翁适:“若是有人问起我,麻烦翁大哥告知他们一声,我会在吉时前带着钱玉询回来。” 抱着好奇的态度,林观因随着丫鬟走到楚府后门。 面前的是位打扮得秀净素雅的年轻女子,她眉眼温柔,“夫人,你家夫君受了伤,如今正在我的住处养伤。但他说要见你,我便冒昧来了。” 林观因愣了愣,想着,茵茵是个未婚的农女,这位年轻女子说的夫君,不会是她林观因的吧?!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结了婚?她结婚为什么没有通知她本人出席?! “你或许是找错人了,我还没成亲,”林观因抿了抿唇,尴尬地解释:“姑娘家里的那位,大概不是我的夫君……” 喜当新娘的事,她才不干! “林观因姑娘?”年轻女人指着她的荷包,“那位公子身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那位公子昏迷时一直念叨着楚府还有姑娘的名字,我猜测二位是夫妻,便私自寻来了。” 林观因观察着年轻女人的神情,她语气认真,但饱览群书的林观因觉得,漂亮的人一般都很危险。 年轻女人描述的大概是钱玉询,但林观因不是很相信钱玉询会受伤,他武功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受伤昏迷?而且还去一个春楼场所养伤……? 可面前的女人神色语气都很真挚。 “你是享春楼的头牌?你想要什么?”林观因问。 她身上没有银钱了,如果是这个头牌姑娘狮子大开口,到时候拿不出这么多可如何是好? 林观因想着,还不如和她先谈好了,然后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年轻女人摇了摇头,“我没想要报酬,救人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享春楼离楚府不算近,隔着好几道街道巷口。 在林观因离开楚府后,那位壮汉悄悄地跟在了她身后。 林观因刚走到享春楼门口,一股馥郁的混杂花香便扑面而来。 享春楼里的姑娘和小倌们身上几乎都用香熏过,各种好闻的味道混在了一起,也变成了不合心意的东西。 年轻女人带着林观因上了楼,其间路过好几个小倌,他们打扮得清丽,身姿瘦削,看起来比女子还娇弱几分。 又涨知识了。只不过是一些没用的知识。 年轻女人推开门,让林观因自己进去,然后将房门缓缓关上。 “姑娘你看看是你夫君否?我暂且在外面给你们望风。” 林观因刚在钱玉询身侧蹲下,便听着年轻女人说的这样的话。 钱玉询没昏迷,他只是听了那个头牌的话,想破罐子破摔,然后引起林观因的怜悯。 他果然得偿所愿,林观因听说他受了伤,她就马不停蹄地赶来。 林观因看着钱玉询略带笑意的眼睛,耳边又传来年轻女人不停的追问。 他到底是不是她的夫君。 钱玉询温柔地看向她,似乎也很期待林观因的回答。 林观因看着他这张脸,说不出话来,猛地起身奔向房门,朝着年轻女人点头:“我和他有些事要谈,姑娘能否在旁边暂等片刻?” 年轻姑娘点了点头,然后退到一旁:“无碍,你们先聊着就是。” 林观因这才放下心来,走回钱玉询身边,她还没来得及蹲在他身边。 便听见钱玉询用那副比春水温柔几分的低沉公子音在迷惑她。 “我刚刚看到你点头了,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不是夫妻吗?” 林观因抬手挡住自己升温的脸,“特殊情况,特殊处理!说一说吧,你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028章 林观因从楚府出来时心中本是着急万分的, 她不知道钱玉询是出了什么事,又怎么会在青楼养伤。 青楼?养伤? 这两个词放在一起非常不搭。 当林观因见到一脸笑意盈盈的钱玉询,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身上穿着和楼下小倌一样的衣袍,领口凌乱, 开到胸前, 不过衣袍下面的确用纱布缠着, 她看不出来他的伤势有多严重。 只看他神色轻松,在见到她那一刻, 墨黑的眼眸明亮了几分。 他还有心情和自己开玩笑,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我昨日被打了一百鞭,太累了就在此处暂时休息。” 钱玉询笑着陈述昨夜发生的事情。 末了,他似有似无地感叹一句,“她们打得都没有你舒服。” 林观因双手攥紧裙摆,她不敢想象钱玉询轻描淡写的一百鞭到底是什么刑罚,也没注意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的伤、重吗?”林观因跪坐在脚床上,看着钱玉询胸口缠着的绷带。 屋子里烧着炭,较外面暖和不少, 虽然林观因没碰到他的身体, 但林观因能想到他的体温仍是一片冰凉。 “不……”他下意识想否定他的伤势, 又突然转口道:“重,快死了。” 她看着钱玉询撑着起身, 在纱布缠绕下的伤口浸出殷红的血色。 那是血液被纱布吸收后留下的血水颜色, 但钱玉询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他倚靠着床柱,请求着林观因:“把手给我?” “为什么?”林观因因为他突然跳脱的思绪而慢了半步。 “我想试试。” 试什么?林观因没太懂他的话, 他也没说清楚。 他将手伸到林观因面前,摊开掌心, 上面是一条短促的生命线,仅在鬼路穴附近便断了。 他的手指骨感纤长,轻柔的袖边搭在他的脉搏处,手腕上的青色血管明晰可见。 “给我,”他再次说,那双好看的眼睛尽力掩藏着他的亢奋,“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蛊。” 林观因抬眸见到他嘴角压抑的笑意,猛地收回刚要放到他掌心的手。 他一定又想用自己的手去摁他的伤口。 林观因万般无奈,已经给他解释过很多次了,“我没有给你下蛊。” “哎,”钱玉询双肩一沉,神情失望,语气中带着落寞,像是小孩在装可怜,“一百鞭呢,把我都抽烂了。” 这是什么话?! “抽烂了……” 林观因下意识看向他的胸膛,随着他呼吸的起伏,那根细细的腰带看起来极为脆弱。 奇怪的是,他还把那个粉色荷包挂在身上。 钱玉询随着她的视线看下去,猛然间他又感受到了血液加速的快感,心中的燥意席卷全身。他两手一摊,将身体展示在她面前。 “你想看我的伤吗?” 说着,他的长指搭上他腰间的系带,一点细微的动作惹得胸前的红又鲜艳了几分。 “我不看!”林观因拦住他的动作,恼怒地看向他,双眼饱含着清亮的水光,还带着隐隐的哭腔:“为什么要让别人打你?你难道不知道打回去吗?” 钱玉询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轻笑一声,胸腔震动着,染红包扎好的纱布。 “打回去?那不就成了恶人了吗?” “别人打你,你还想着要当好人啊?你是不是傻?!” 林观因很是生气,这人平日里拿着把明晃晃的长剑,威风凛凛。但竟然在别人向他动手时,他还任由其为所欲为,让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以为,”他那双明亮的眼变得懵懂和迷茫,“你们喜欢的是……” 他想了半天,从口中蹦了个“善良”出来。 “善良又不是任人欺负!”林观因生气地垂着头,从自己怀里拿出一个药瓶,“这是之前剩下的药粉,你上药了吗?” 钱玉询点了点头,看他的样子似乎还在思考着林观因之前说的话。 她为什么不喜欢善良的人?好奇怪,那他是不是可以不用掩饰了? 如果有一天她发现他不是行侠仗义的侠客,会被他吓跑吗? 钱玉询的心中竟然有些期待了起来。 “不,你来给我上药,”说时迟、那时快,钱玉询两指一拉,脆弱的腰带瞬间滑下,衣襟微微散开,“她们包扎得不好,还是要你来。” 林观因被他的话说得双耳泛红,她又不是什么神医在世,清理伤口什么的她也只会简单日常的操作。 林观因解下他身上的绷带,才知道他伤得有多么严重。 胸膛上满是纵横交错的细小鞭痕,血肉翻起,之前上过的药粉与流出的血混在一起,像是一颗颗小刺长在身上。 在凝固的血痕中,林观因见到他灵虚穴上的那颗红痣,它被鲜血包围着。 林观因的眼睛被他的伤刺得血红,她抬眸看他,钱玉询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林观因幽幽开口:“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钱玉询微微压着眸子里的兴奋,“什么?” “世情文里被人欺辱的师尊。”林观因咬牙,见他那副享受的神情,怒从中来:“你很喜欢这样?” 钱玉询不明所以,但他喜欢林观因给他上药,便点了点头。 “我一点都不喜欢!”林观因气愤地将药粉全倒在他的伤口上。 他明明能反抗,却还是将自己弄得一身伤。 从他第一次让自己破坏他愈合的伤口时,林观因就应该想到的,钱玉询对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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