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得有自己的能力、有见地、有阅历。 徐简就是这种。 你说他看乐子吧,他确实看,看完了还不忘“一针见血”,直刺要害,能刺得这么准,可见在他的乐子之后,心如明镜。 因而,这也是圣上向着徐简的缘由。 腿伤毁了征伐战场的前程,这是一方面;但倘若徐简没有这么通透的心眼,在他一次又一次表明闲散的想法后,圣上也不会惜才、不放人。 毕竟,现如今能在、敢在金銮殿里“笑着骂人”的,只有徐简。 与圣上来说,早朝上得忍一忍,下朝回来想想,亦能会心一笑。 同样的,他气急了说几句损人的话,也只有徐简能以如此坦然的笑容回应。 其他臣子,叫他损一句“别致”,大抵已经站起来要跪下了。 思及此处,圣上自己也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给朕说说,”抿了一口茶,圣上道,“你那别致的路,还走出什么成果来了?” 徐简脸上的笑容没有收,却也正色了不少:“收效甚微。” 圣上一愣。 却听徐简又道:“臣主动与诚意伯谈过此事,伯爷当时颇为谨慎。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郡主是伯爷的掌上明珠,十分疼爱关切,臣没有被伯爷冷脸直接送出门,还是伯爷看在了圣上的面子上。 那之后,臣也不好继续上门去,伯爷没有应允,臣一个外男进府想见郡主,没有这种道理。 万一惹恼了伯爷,得不偿失。 不得不说,臣还得谢谢刘迅,他那歪门邪道一走,有这么一鱼目在前,臣应该有点儿珠玉的样子了吧?” 听到这儿,圣上下意识地,微微颔首。 这倒是几句实在话。 徐简没有停下来,继续又道:“臣有心与郡主多些往来,只是办法不多。 直接越过伯爷寻郡主,郡主可能不会骂臣,但也显得轻佻了些。 如此不合规矩,传到慈宁宫,皇太后可能越发不高兴。 臣厚颜问一句圣上,皇太后与您有再说过此事吗?她老人家到底舍不舍得?” 圣上:…… 行。 问题又直接给抛回来了。 哭笑不得的,圣上看了徐简一眼。 保媒人,除了牵线之外,还得把护宁安跟护眼珠子似的皇太后给摆平了。 偏徐简的话还挑不出什么错来。 没有皇太后和诚意伯的应允,徐简主动去与宁安示好,确实不像回事。 “明日,”圣上点了点大案,“你跟朕去见皇太后,你自己跟她说去。” 徐简应了。 见圣上摆手,他便起身告退。 退到中殿,就见曹公公笑眯眯看着他。 一路把徐简送出去,曹公公在心里谢天谢地。 得亏他刚才不在里头伺候,不然他怕是也会憋不住笑。 辅国公说郡主有趣,叫曹公公说,辅国公本身很有趣了。 送了人,又回到御前,圣上已经提笔批阅奏章了。 曹公公轻手轻脚地,与他添了热茶。 圣上头也没有抬,嘴上问:“先前听见多少?” 曹公公稍稍犹豫了下,揣度着圣意,答道:“听到您让辅国公要笑就笑,还有您让他明儿随您去慈宁宫。” 既然听见了,也省得他费口舌再说一遍,圣上就继续问:“你怎么想?” 这下,曹公公更不好立刻答了。 他认真思考了一阵,道:“郡主与辅国公前回见了一面,慈宁宫那儿没有摆出不满意的意思,想来皇太后即便不是乐见其成,也应该不反对。” 圣上点了点头。 以他对皇太后的了解,娘娘应该是“再观望观望”。 “明日,要不要也召郡主进宫来?”曹公公建议道,“皇太后能有几分满意,全看郡主对辅国公有几分满意,只要郡主不排斥与国公爷多说道几句……” 临近中午。 千步廊左右午休。 刘靖带着一脸担忧,急急回到了府中。 刘迅正在养病,就是养得颇为心神不宁。 “猴儿似的!”刘靖道,“让你躺着,又不叫你操练,这也闲不住?” 刘迅讪讪,倒也没回嘴,只问状况。 刘靖一想到金銮殿里受到的责问就头痛,却还是耐着心思坐下来,与刘迅讲了一番道理。 “咬死了你是思慕郡主,意外卷入了郑琉的事。” “你且老实歇几日,别想着出门去,尤其是玥娘那儿!” “云阳伯府现在比我们还艰难,不能让他们逮到一丝破绽。” 刘迅勉勉强强应了。 戏都唱到这里了,总不能前功尽弃。 劝完了儿子,刘靖简单用了午饭便回衙门做事。 人才刚走进千步廊,他敏锐地察觉到,周遭气氛有些不对劲。 那种看热闹的状态与前回刘迅在学会出事时,很是相像。 可要说是因着落水,都一早上过去了,还能有什么新鲜的? 正琢磨着,他的下属黄少卿过来,压着声儿问道:“听说大人府上要请道士?” 刘靖:?
第165章 一出不错的戏(求月票) 刘靖一头雾水。 请个什么道士? 早朝时候,徐简是提到了道士。 可那是徐简阴阳怪气刺人的,虽然说那冲喜的建议对刘靖有利,但他也不至于昏了头、在事情走向确定之前,就去把道士请了。 黄少卿是有意提醒,见刘靖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便又继续道:“我就知道您不会做这种没头没脑的事。早朝上那么多人听到了,怕是有人当笑话说出去了,结果越传越离谱了吧?” 刘靖轻声道了谢。 没有进衙门,反而去街上转了一圈。 前大街离千步廊最近,消息传得也最快最多。 明明刘靖午前回府时还风平浪静,这会儿却已经热热闹闹、议论纷纷了。 刘靖闷着头,往最大的茶楼去。 “真一块掉水里去了?” “这还能有假的?听说御史们早朝上骂得可凶了。” “那位刘大人,以前救了辅国公府的姑娘吧?他儿子这次救了云阳伯府的姑娘,真有这么巧?” “听说是伯府那姑娘心生歹意,刘大人的儿子意外被卷进去了。” “我怎么不太信呢?” “甭管信不信的,反正现在都病得不行了,上午还有御医去云阳伯府了。” “知道我们街口那铁口直断的道士吗?刚还有个人去问,说年内还有没有冲喜的好日子。” “那不得要八字吗?没有八字,怎么算?” “还不兴人看热闹啊?听说,真好不了了,还要配个阴亲,埋一块去呢。” 刘靖迈进去,只站了一小会儿,就被这些真假参半糅合在一块的内容震得退出来。 脚步刚往后,却叫身后来人撞了个正着。 刘靖扶着门板站住,转头一看,来人抱着问卜算卦的幡旗,努力整理着被撞歪了的道帽,正是一位道士。 那道士一眼就认出了刘靖,连连行礼:“刘大人,贫道修行三十余年,您不妨告知令郎八字,贫道这就算一算?” 话音一落,茶楼中人齐刷刷转头看过来。 刘靖头皮发麻,与道士急急一拱手,快步就走。 道士也不追上去,只扯着嗓子喊:“刘大人,贫道算婚期十分在行,不管是冲喜还是冥婚,看墓地也行的。” 茶楼里哄笑一片。 “你这道士胆子真大,还看墓地呢,刘大人没掉过头来打你,算你运气好。” 道士乐呵呵地,与众人行了一道家礼,便也走了。 茶楼上,雅间里。 小厮挽月替公子哥林云嫣添茶。 林云嫣看了一眼,难得,挽月乐得倒茶的手都不稳了。 陈桂陪坐在旁,亦是笑得不行。 林云嫣弯了弯眼,她的心情也不错。 上午时候,徐简让人给陈桂带话,叫她午后来前大街这儿看个戏。 果然是一出不错的戏。 她很乐意看刘靖的笑话,比刘迅的都好看。 从前,刘靖的名声很不错。 除了最初时,因着那英雄救美,他受了一少许非议。 有人认为太过巧合,但更多的人却认为,不过是老天爷撮合、天降的好姻缘而已。 新科传胪,年轻得体,模样又是一等一的俊俏。 前朝亦有公主挑中状元郎,怎么现如今,国公府的姑娘就不能看上传胪了呢? 京中为此热闹过一阵,随着国公之女下嫁,两家结亲,热闹划上了句号。 之后十几年,刘靖平步青云,官场名声好,夫妻之间也没有不合的传闻,他自己行得正、站得直,除了与去世的岳父、没有亲自养大的儿子关系不怎么样之外,似乎真就挑不出别的问题了。 这在旁人眼里,实在不算什么。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一点儿父子之间的矛盾,着实不能深究为某一方的过错。 而这种平衡是什么时候打破的呢? 林云嫣记得很清楚,是在刘迅成亲之后。 那时,刘迅的舞弊没有曝光,他得了好学名,入了国子监,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自此学问越来越好。 永嘉十四年,刘迅中了进士。 虽不及刘靖那传胪之名,但也是二甲登科,榜上有名,随后与云阳伯府结亲,一切向好。 人人都夸刘靖养了一个好儿子。 与刘迅的前程似锦相比,越发显得坐在轮椅上的徐简一眼到头。 更让林云嫣难以接受的是,刘靖越发“爱惜羽毛”了。 几次与同僚的“酒后失言”,他都吐露了与徐简父子矛盾的痛心与难过。 “当年并非我不愿入赘,我与夫人情投意合,为了能与夫人一块,很多事情都不要紧。” “岳父大人不愿意,他一心想招婿,却不想招我这样的书生。” “我很感激岳父,他最终还是成全了我与夫人,唯一被牺牲了的就是阿简。” “他自小夹在祖父与父母之间,若与我们亲近些,他祖父会不高兴,夫人不愿阿简为难,自己少去看他,也不让我去。” “我很珍惜父子缘分,可一晃这么多年,实在有心无力。” “尤其是阿简现在落得残疾,我有时会想,如果当初我不把他交给岳父,不让他习武,他是不是就……” “也不怪他,他年纪轻轻就坐了轮椅,情绪上自然比寻常人更加敏感,也越发不爱听我说话。” “夫人十分挂心他,近来身体欠妥,亦是因此缘故,阿简不愿与我多说也就算了,他该多考虑考虑他母亲,多来探病。” 那些话语,陆陆续续的,自会传到徐简与林云嫣的耳朵里。 徐简本不欲理会那些,只因不希望风言风语最后说道到林云嫣头上,夫妻两人还是回去探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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