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圣上对徐简微微摇了摇头,摆明了让他少说几句。 等再走到云阳伯跟前站定,圣上道:“等下让太医登门去看看,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论对错。” 说完这些,圣上大步流星往外头去,曹公公急急喊着“退朝”,也跟了上去。 直到圣上出了金銮殿,殿内的气氛才活络了一点儿。 李邵掉转头,没有急着走,梗着脖子问徐简:“你是不是还琢磨了什么话,让父皇根本就不想听你说出口?” 徐简呵地想笑了声,反问道:“殿下想听?” 李邵吞了口唾沫,实话实说,他挺想听的。 十之八九,损得要命。 想想父皇也听不见,李邵挑了挑眉,示意徐简大胆直说。 徐简的胆子本就不小,转头看向正扶着腿爬起来的云阳伯和刘靖,他道:“刘迅那人我熟悉,一根筋、耿得厉害。 郑姑娘没事也就算了,若是有个万一…… 刘迅想着自己把人家姑娘的命给害没了,恐怕惴惴不安,也要步了后尘。 那时候,喜没得冲了,阴婚倒是能配一配。 当阳间亲家还是地府亲家,就看郑、刘两家怎么想了。” 金銮殿里,再次陷入了静寂。 本欲离场的朝臣们僵住了身子,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哪怕是李邵,摆明了想听“损”的,都被徐简给震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李邵想的是,徐简以前对他说话直来直去,恭敬不算多,语气也没见得多好,十分一板一眼、大道理漫天,但确实没这么损过他。 他这位太子,还是让徐简口中留德了。 云阳伯还没有站稳,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又跪下去。 他听出来了。 提醒也好、威胁也罢,辅国公在告诉他,刘迅就是一滩烂泥,沾上了就别想甩干净。 阴婚什么的,那是危言耸听。 刘迅若真的病得半死不活,刘靖哪有心思在朝堂上谋算这谋算那? 但这阳间亲家定是躲不过了。 按了按胸口,云阳伯气得要命。 阿琉是一堆毛病、惹事精,但这也不表示他愿意让她嫁去刘家。 釜底抽薪,那是气头上想想而已。 圣上都点了御医去给阿琉看诊,病情有没有危及性命,一看就知道。 自家弄出那种腌臜事来,云阳伯府的名声才是真的完了。 李邵回过神来,深深看了徐简一眼,抬步往外走。 安逸伯过来,轻拍了下徐简的背:“走吧走吧,老夫寻你有点事儿。”
第163章 郡主确实有趣 徐简随着安逸伯,不疾不徐走出金銮殿。 安逸伯一副憋了很多话的样子,催着徐简继续走。 边上,一位内侍冒了头,轻声轻语道:“圣上请辅国公晚一步到御书房。” 闻言,徐简便顿了脚步。 安逸伯叹了一口气,冲徐简摇了摇头。 上次,他分明跟徐简说过,早朝上别一直看“乐子”。 今儿厉害了,徐简不止是兴致勃勃看热闹、还积极主动落井下石。 他刚若不拉着徐简离场,等下大殿里,指不定还要生出些什么话来。 真口头争几句,那还算好的。 云阳伯被刘靖把事儿甩得干干净净、又被徐简损了个从头到尾,现如今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安逸伯都弄不懂他会跳起来和刘靖干一架,还是和徐简干一架。 还是离了是非地吧。 金銮殿里干架,就不是去御书房里挨几句批就能完事的了。 “你说你,干什么呢?”安逸伯压着声音,道,“你姓徐,他姓刘,那池水里泡几个人也算不到你头上,你凑什么热闹? 平常想撇清,今天就不撇清了?还胡乱出主意! 你管他家结阳亲还是阴亲? 叫老夫说,都是一丘之貉!” 徐简低垂着眼帘、抿了抿唇,连安逸伯都没有看到,他的眼底里带了笑意。 叫徐简来说,安逸伯比他都急。 老伯爷那大嗓门、直脾气、凶嘴巴,被逼得只能在这儿低声细语和他掰扯道理,还真的挺不容易了。 这么一想,徐简便想着“让一步”。 和老伯爷低个头,承认刚才话太多,也不是什么事儿。 正要启唇,徐简余光瞥到了林玙。 林玙把心情不睦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一副不想说话、不想评论的态度。 他性子一贯和善,几乎就没有这种发脾气的时候,因而熟悉的、不熟悉的朝臣都很识趣,并不去寻他说话。 林玙乐得清静,稍稍在殿内缓了缓,才抬步往外走。 生气吗? 宝贝女儿被人如此算计,做父亲的岂能无动于衷? 可要说气得多厉害,那真没有。 云嫣是掌握了局势的那一人,她不止掌握到了郑琉与刘迅的心思,还将计就计、完美处理掉了。 能有这样的本事,林玙十分欣慰。 人生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当意外发生时,他无能为力。 可在意外之外,还有许多算计与坎坷,那些是能够去避免、去化解的。 他是父亲,无论他有多么想,他也无法护住女儿一辈子,真正能保护得了云嫣的,只有云嫣自己。 他看到了云嫣的能力。 这比什么都让林玙高兴。 只是这份高兴不能摆在脸上,他得藏起来,继续摆出这么一副“有多远离多远”的臭脸来。 经过徐简与安逸伯身边时,林玙也难得的没有开口打个招呼,只浅浅一拱手就往前走。 徐简看向林玙,低声与安逸伯道:“他们两个自作自受掉池子里,却还想把郡主拉下去,我听不过耳才说两句。” 安逸伯:…… 他看见了,诚意伯的脚步些微地顿了一下。 而后,诚意伯就这么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辅国公热心肠。” 语调平缓,口气平稳。 安逸伯愣是没有听出一点儿阴阳怪气、冷嘲热讽来。 可要说林玙这是在夸徐简…… 安逸伯反正不相信。 徐简笑了笑:“应该的。” 林玙上下打量了徐简两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徐简目送林玙离开,见安逸伯一言难尽看着他,他便道:“我说得不对?” 安逸伯干巴巴道:“挺对的。” 热心肠岂有不对的道理? 看不过眼、听不过耳,严正指出来,这是他安逸伯经常做的事情,他又怎么能说徐简错了。 可偏偏正确之事,愣是弄得稀奇古怪…… 错就错在徐简不是指出错误,他刚在乐子人火上浇油。 安逸伯心累,摆了摆手,示意徐简先去御书房吧。 而后,他快步往前赶了两步,想追上诚意伯,替徐简解释两句,转念一想,又作罢了。 没这个必要。 诚意伯此刻显然不想理人,他再去说道什么,都会适得其反。 再说了,两家又不是要结亲家,诚意伯想骂徐简两句就骂吧。 也是徐简该挨骂,损了云阳伯和刘靖还不够,还去招惹诚意伯。 御书房里。 圣上抿了一口茶。 李邵坐在一旁,在父皇责怪前,主动道:“儿臣朝上失仪了。” 他这么一说,圣上反而不好说重话。 放下茶盏,圣上道:“自己知道就好,你是储君,该有的仪态不能缺。 你今日站在底下,朝臣们只是听见,起码还没看到你在笑。 等你哪日跟朕一样,面对朝臣,你脸上有任何表情,所有人都看得到,你要当着他们的面哈哈大笑吗?” 李邵抿唇。 他是笑了,但说到底,是徐简在引人发笑。 在父皇面前,李邵没有去质疑徐简,便又老老实实道:“儿臣知道错了。” 圣上点了点头,想到这几日天气寒冷,又叮嘱了李邵几句,便让他退出去。 李邵恭谨退出御书房,就见徐简站在廊下。 等徐简行礼之后,李邵挑了挑眉,道:“父皇让你来的?” “是,”徐简答道,“想来是来挨训的。” 李邵乐得见徐简挨骂,大摇大摆走了。 曹公公引徐简进去,又退出来,守在中殿。 御前只留了徐简一人。 想到徐简在金銮殿里插的那几句话,圣上心里冒火,原想让他就这么站着,可看看这寒冷的天与徐简的腿,到底还是体谅他旧伤,示意他先落座。 “你给朕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圣上开门见山,“刘卿张口宁安、闭口宁安,你还挺高兴?” 徐简垂眼,道:“臣觉得,郡主确实有趣。” 圣上一愣。 怎么答非所问? “有一种人,自己什么都不必做,只在那儿待着,就有乐子会寻上来,郡主就是这样的人,”徐简又道,“郡主邀姐妹们赏了花,就有这么多乐子。” 圣上连连摇头:“这话你跟诚意伯说说,看他愿不愿意认你这样看乐子的女婿。” 徐简道:“下朝后,诚意伯说臣‘热心肠’。” 圣上气笑了,抬手指着徐简:“刘迅想要攀门好亲,不走正道,你呢?你也不走正道?你选的路子倒是真的很别致!”
第164章 要笑就笑 话音落下。 挨训的徐简没有任何诚惶诚恐,反而抿住了唇,一副要笑又没好意思笑出声来的样子。 “还憋着笑呢?刚在金銮殿不是笑出声了吗?”圣上看在眼里,道,“要笑就笑。” 徐简“从善如流”。 不得不是说,圣上那两个“不走正道”,用得确实很精髓。 一样的词,两个意思。 刘迅的道,和他的道,也的确不是一条道。 这厢徐简在笑,笑得还有几分坦荡和得意,反倒把圣上的那点气也笑没了。 罢了。 很多年前,父皇和皇兄说过的话,尤在圣上耳畔。 用语虽不相同,但都表达了一个意思。 朝堂之上,不缺板正之人,一板一眼、条条框框,不说弯那么些许,只是角度偏出去一丁点,都会被纠正回来。 他们严丝合缝地,推着这个天下往前走。 可是,除了他们之外,朝中也不能缺少能用“笑”来指责问题的臣子。 倘若朝堂上全是古板做派,长年累月的,太过压抑。 有些人不那么严肃,却在“轻浮”、“胆大”这条线上,把事情办利索了,这是能耐。 嬉笑怒骂,都是本事。 会骂人的御史有很多,但一出口就损得让人想笑、又觉得十分有理的臣子,却不好找。 需得出身金贵,一道道科举考上来的学子,除非是在官场打滚几十年滚成了老油条,否则哪敢在御前说“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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