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车上人打了声招呼。 林云嫣微微颔首:“夏三公子。” 车上的正是夏清知。 夏家马车前行,林云嫣想了想,让牛伯不远不近跟上去。 京城的傍晚很是热闹。 前头马车停在一家茶馆外头,夏清知从车上下来,看了眼后头不远处的华美车驾。 牛伯低声与车内说了声。 挽月跳下车去,大大方方走进了街边一家胭脂铺子。 夏清知见状,只当她们是顺路,并未多想。 挽月很快又出来了,笑着与林云嫣禀道:“奴婢与廖子媳妇讲了,廖子刚好在后院歇脚,已经让他去看看了。” 林云嫣颔首。 那茶馆看着普通了些,不像是李邵会来的地方。 却是不知道,夏清知这时候与人吃茶,那人是谁。
第459章 先皇后不会也是这种病吧(两更合一) 茶馆后侧。 廖子与跑堂小二打了声招呼。 “呦,廖哥今儿在铺子里陪嫂子呢?”小二热情道,“再半刻钟水晶糕就出笼了,我给你包上几个,你带给嫂子尝尝?” 廖子满口答应,抬头看向楼梯上,轻声与小二道:“我上去转转……” “老规矩,”小二道,“转转无妨,别惹话就行。” 廖子清楚这些,又交代小二多包几样点心,塞上几个铜板,便放心往楼上去了。 这家茶馆是街上老铺面了。 有些年头没有好好装修过,胜在地段好,熟客吃惯了,生意也不算差。 也因此,隔音很不好。 廖子确定了下夏清知进的雅间,正巧隔壁空着,他便入内。 一进来,左右动静都能听见。 且连通夏清知那间的是个移门隔断,廖子轻手轻脚拉开一条缝,声音瞬时清晰许多。 廖子小心翼翼凑在缝上打量。 衣着贵气的无疑是夏清知,另一个朴素些的,廖子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人叫庞枫,是个读书人。 廖子这几年跟着陈桂做事,来生辉阁光顾过的书生很多,他记性好,认下来七八成。 庞枫来过生辉阁好几次。 照他自己的说法,早年家底还算殷实、能供他念书,几年前父亲意外离世,祖母病倒了,母亲一人扛起生活。 他想过不念书了,去谋个账房、主簿一类的活计,但母亲说什么都不答应,一心想让他能有好前程。 好在庞枫写得一手好字,得了一富户看重,每月资助他求学。 日子能过了,却也还想补贴些家用,因此他就在各家笔墨铺子、书局书馆问问,看看有没有抄书的活儿。 拿手抄本赚钱,是不少学子的生活之路。 字写得好、写得快的,各家都愿意合作。 陈桂收过庞枫的手抄,点评过此人“刻苦练过”。 廖子粗人一个,学了不少字,写出来螃蟹爬,看不懂好坏,反正都比他强,却也记住了庞枫这人。 只是,庞枫怎么看起来与夏清知很是熟稔模样? 难道他说的富户是夏清知? 廖子确定了隔壁人的身份,便从缝隙处让开几分,只听动静。 那厢,庞枫抿了口茶,笑容和煦:“还是与夏兄相处最为自在。” 夏清知挑眉。 庞枫又道:“同窗都知道我手头不宽裕,平日有事相邀、也多是想替我掏银子,我知道大家的好意,但吃人嘴软,次数多了,我很过意不去。也就是夏兄,迁就我来普通茶馆,我与你各出各钱。” 夏清知笑了笑。 谁还没点自尊心呢? 只不过,他一直很好奇资助了庞枫的是何许人。 庞枫倒是主动提起来了:“那位老爷先前说,等金秋与我引荐几位老先生,指导指导我的文章,我的文章是弱项,如果能进步些,之后下考场也得考个好名次。 这点上,我很羡慕夏兄,夏兄是伯府子弟,只要自己愿意好好念,拜见先生比我们简单。” 夏清知的笑容略显尴尬。 他有哪门子的“简单”? 只是,他会与殿下抱怨,却绝对不会与远不如他的其他学子说家中状况。 在外念书,他从来都是以恩荣伯府的子弟高昂着头,又怎么会说自己这里不如意、那里不顺心呢?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身,”夏清知道,“最后能不能在考场上得好成绩,还是看自己,我与庞兄也没有多少不同。” 庞枫附和。 “那位老爷……”夏清知问,“好像都不知道是哪位老爷资助了庞兄。” “我不好说具体的,他年轻时在勋贵人家做事,老来换了自由身,攒了不少银钱,资助我这样的学子,”庞枫话头一转,“说起来也是巧了。 我有一次与他提起夏兄,他说他以前曾见过夏兄的姑母、也就是先皇后娘娘。 虽然都是老黄历了,他还记得娘娘那时候端庄矜贵。” “见过先皇后?”夏清知越发来了兴趣,“我年幼时也见过她,只是那时岁数小,现在连她的模样都回忆不起来了。” 庞枫感叹道:“若是娘娘还在,今时今日,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与夏兄坐在这里一道吃茶。” 夏清知哈哈一笑,没有正面回答。 或者说,他其实也不敢下决断。 从常理来看,先皇后若还在世,恩荣伯府势必会更风光,他出门在外,想巴结他的人都数不过来。 可偏偏自家长辈那性子,兴许会克制得比现在还不如呢! 庞枫似是说到了兴头上:“能让圣上念念不忘,先皇后娘娘一定风华绝代,容貌过人。” 夏清知一怔:“为什么?” 庞枫道:“娘娘的脾气不是不太好吗?老爷说,他见到娘娘那次,娘娘不知为何发了好大的火。你们自家人难道不清楚娘娘脾气?” 夏清知愣住了。 他作为小辈,连娘娘的音容都不记得,哪里还知道娘娘性情? 只是,印象里有一次他听到父母说话,母亲好像埋怨过娘娘待人刻薄、杀气腾腾的,父亲又让她“少提陈芝麻烂谷子”。 夏清知呼吸一紧,在庞枫这里肯定不会承认,便脸色一沉,道:“庞兄这话说得不对,我若没有记错,娘娘性情端庄稳重,不会乱发脾气。” 这下轮到庞枫惊讶了:“夏兄不是不记得吗?” “听家里人回忆过,”夏清知一口咬死,又想起听李邵说过的,补充道,“圣上也说过娘娘性格沉稳,他年轻时急躁,都是娘娘在一旁劝着稳着,圣上从娘娘身上受益良多。” “是这样啊!”庞枫一副恍然大悟模样,“我也是听那位老爷说的,老爷当时只是个当差的,想来没有弄清楚来龙去脉、误会娘娘了。” 这话还算听得入耳,夏清知面色稍霁:“定是如此。” “说来,我也更欣赏性格稳重之人,遇事能坐下来说明白,”庞枫抿了口茶,抱怨道,“不瞒夏兄,我祖母这一月里精神越发不好了。 她本身是个很讲道理的老太太,就是从我父亲出事后受了刺激,上一刻好好说话,下一刻突然开始骂人打人。 吵闹会儿,她自己又平静下来了,哭着跟我母亲赔不是,说拖累了我们。 我知道不能怪她,她是病了,不是故意折腾人。 她近来病状越发厉害,我看在眼里,束手无策,也心疼万分。” 隔壁雅间里,廖子听到现在,忍不住撇了撇嘴。 受刺激病了? 说的是庞家祖母,暗地里指的分明是先皇后! 这人真是居心不良,当着先皇后侄儿的面骂她是个疯子。 可偏偏,夏清知压根没有听出来,还在关心人家祖母的病能不能治得好。 廖子暗暗叹了声。 这叫什么? 这叫读书读耿了。 但凡平日多上街与人打点交道,也不会被这么牵着鼻子走。 难怪郡主让他上来瞧瞧这里动静呢,一瞧就瞧出这心怀恶意的庞枫来。 也是。 没有歹毒念头,无端端的,谁当面骂别人已故的长辈是疯子? 庞枫一脸凝重,连声叹气。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过,夏清知是不是“大智若愚”,听懂了装不懂,让他一拳头捶在了棉花上。 等又交谈几句,他能确定了。 夏清知当真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来。 庞枫只好仔细与夏清知解释起了病状。 “平日里一切正常,以前左邻右舍都夸赞我祖母与母亲,说是一对和睦的好婆媳,自家人处得好,与邻里处得也好。” “我祖母当真是极好的人,就是因为受了刺激才生病,会没有任何征兆突然犯病。” “发病时很凶,我母亲的力气都应付不了,只能让我把祖母捆在椅子上。” “一直吃药,大夫也配了些香料方子,说是宁神静心的,加以辅佐。” “王兄他们几个以前不还说我身上衣服熏香风雅吗?我哪有闲钱附庸风雅,是家里点香、熏染上了。” “别人家点香是玩,是兴致,我嘛,无奈之举。” 夏清知点头:“那真是太辛苦了。” “毕竟是自家祖母,”庞枫抹了一把脸,“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谁家有个得了疯病的都不会往外说,我平日也闭紧嘴,今天情绪上来了,夏兄莫要见怪。” 夏清知道:“你放心,我也不会往别处说。” 庞枫见他依旧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只好戳破了:“其实也不止我祖母,大夫说,不少人都有类似的毛病。 正常时一切都好,发作时有人喊打喊杀,有人突然冷言冷语发脾气,与平日大相径庭。 我祖母严重些,一月里犯个五六次,有人轻些,几个月或者半年一年才有一回。 唉,我没有别的意思,夏兄,先皇后不会也是这种病吧?” 夏清知蹭得站起来:“你浑说什么?” “我说错话了,”庞枫赶紧倒茶,“自罚三杯,自罚三杯。我心里烦,胡言乱语,夏兄别与我计较。” 夏清知惯常喜欢表现大度,此刻也就没有摔袖而去。 见庞枫喝完,他清了清嗓子,道:“下次若再这么乱说,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庞枫自然诚恳应下。 事情看似抹过去了,夏清知的心却没有平复。 平日明明很是和善的人,偶尔会因为疯病有失态之举。 有半年一年才犯一次的。 点宁神静心的香料以克制。 这些话语,盘旋在他的脑海里,将他心中夏皇后的形象缠绕得越来越深。 是啊。 圣上夸姑母沉稳,但资助庞枫的老爷见过姑母大发脾气,而母亲也说过姑母“刻薄”、“杀气腾腾”。 姑母犯病少,一定有用香料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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