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爷冷声道:“让你说、你就说!” “是他祖母有疯病,状况不大好,平日里点宁神的香料控制病情,”夏清知苦着脸道,“他家贫困,全靠贵人资助才能继续求学,他听那人讲过,说以前曾见到先皇后大发雷霆。” “混账话!混账话!”老夫人端庄了一辈子,想骂人也不会什么粗鄙话,又因为早亡的女儿被人造谣,一时悲从心中起,眼泪簌簌,“什么贵人,哪年哪月哪日见得娘娘?娘娘因何大发雷霆?让他出来与我说明白!” 夏清知被老夫人吓着了。 对于长辈,不管私下有多少怨言,面对面还是尊敬的。 他噗通跪下来,扶着老夫人的膝盖:“您别这样、别这样,他就是话赶话、随口把两件不相干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了,我警告他了,他也赔礼了,以后断不会再提。我又没有相信他……” 夏清知越说越急,他也弄不懂,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仅仅是雅间里几句话,事情过了就过了,怎么就闹到了长辈这里。 扭头看向林云嫣,夏清知问:“是郡主告状?” “什么告状!”老伯爷恨不得踹夏清知一脚,“郡主是来救命!话赶话?随口说的?真是哪天被人卖了都帮人数钱!” “我……”夏清知撇过头去,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三公子,”林云嫣缓缓开口,“你说你不相信他,那除了你之外,贵府还有什么人会打听先皇后是个什么脾气,罚没罚过底下人?” 话音落下,夏家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自家里头状况被外人得知,着实不是什么有脸的事。 可也亏得是漏了点风、漏对了地方,不然等对方准备好了,气势汹汹发难,那他们才更应接不暇。 夏清知则是尴尬与羞恼,被人戳穿的感觉很不好受。 尤其是,祖父祖母、伯父父母都在,连夏清略都在看他被“三堂会审”。 屈辱与不甘在他心中盘旋,情绪上来了,忍不住,他就要把它甩出去。 “我早已不记得先皇后面容了,又岂会知她性情?”夏清知咬着牙,道,“我对她所有的了解都来自别人说的。她没有罚过底下人?那么母亲,您为何说她‘待人刻薄、杀气腾腾’?父亲,您又为何让母亲少提‘陈芝麻烂谷子’,你们在隐瞒什么?” 夏清知的父母愕然。 儿子惹事,他们做父母的被叫来一块听训,虽是应该,却也丢人。 更何况,一旁站着侄儿夏清略,另一旁坐着邻居小辈宁安郡主,他们的脸皮真是臊得慌。 没想到儿子几句话,把水直接浇他们脑袋上了。 “你浑说什么?我何时说过这话?” “哎呀老伯爷、老夫人,你们千万别听这小子乱说,我怎么会那么说先皇后呢?” 两人急切着想要撇清。 夏清知梗着脖子,照着老夫人的那一套“哪年哪月哪日”,把事情回忆了一遍。 这么一说,夏二老爷还没有印象,二夫人倒是勉强对上了。 “唉!”她一边拍自己的脸颊,一边连连与老夫人赔罪,“祸从口出、祸从口出! 有一回我那陪嫁丫鬟不懂事在先、做错了事,娘娘当时还在府里,正好看到了就指出来了。 我那年也年轻,错以为她为难我丫鬟,与她吵了两句。 没几天事情弄明白了,我和娘娘也就说开了。 这事您记得吗?” 老夫人皱着眉头回忆一番,又看向余嬷嬷,两人嘀咕两句,对上了。 “至于清知说的那次,真是他听差了!”夏二夫人喊冤道,“正好那陪嫁丫鬟放出去嫁人,我就想起旧事了,与老爷说当初不了解娘娘,看她教训我丫鬟,几句话把人说哭了,就以为娘娘杀气腾腾,一准说了许多刻薄话,才会与娘娘吵起来。 哎呀都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您知道我和先皇后姑嫂感情很不错,我怎么会编造娘娘不实的话呢!” 夏二老爷也记起来了,骂夏清知道:“那年你才多大?听个没头没尾,又不弄清楚,现在浑说一团!” “我去哪里弄清楚?”夏清知根本不信父母的说辞,“她不是几句话把人说哭了吗?她若没有病,为何一直点香?为何现在又不许姐妹们玩香? 我知道你们都想瞒着,先皇后若是有疯病,我们恩荣伯府也要跟着倒霉。 可事实就是事实。 别人亲眼所见!无冤无仇的,他为何要说先皇后的不是?” 几句话,把一屋子人气得仰倒的仰倒,拿鸡毛掸子的拿鸡毛掸子。 林云嫣看着夏清知,叹了声。 这是急昏了头,不管合适不合适的话都一股脑儿往外倒。 为了自己干干净净,身边什么人都能泼一盆水,没有经过思考,是骨子里透出来的自私。 怎么说呢? 与李邵挺像的,不愧是表兄弟。 眼看夏二老爷抓着鸡毛掸子要打,夏清略还是站出来拦了一把。 “小五你别拦!不把他打醒,我们全家都别想好好做人!” “打不醒,不如骂,”夏清略看着夏清知,“自家人说的,三哥一句不信,却相信外人的话,真真可笑!亲眼所见?无冤无仇?只要大殿下还能争皇位,我们夏家在京城就不缺仇家!” 夏清知死死咬着下唇。 林云嫣与老夫人道:“那书生叫庞枫,四年前的开春得了贵人资助,也是四年前,结交了三公子。” “什么意思?他故意接近我?”夏清知根本不信,“我这几年与他往来不多,只从去年起才多交流学业。” “急什么?”林云嫣笑了笑,“养个线人又不用多少银钱,用得上了就用,用不上也不亏。” 恩荣伯理解这意思,便问:“那贵人是?” “我既来了这里,自然也有人去抓那庞枫,他愿意交代多少就不好说了。”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庞枫其实也不知道多少。 他自述的家中状况都是真的,他就是“多几句嘴”,至于多嘴的真实背景、意图,他不需要知道。 林云嫣想到这儿顿了顿,视线从几人面上划过:“先皇后爱点香料不是秘密,但定国寺那夜大殿里点过安眠香却是个秘密!”
第462章 卖命钱不是恩情(两更合一) 定国寺的事过去得太久,李渡认罪了,圣上没有节外生枝把细节公布。 除了本就知情的如林云嫣、徐简等等,之后才得了消息的也就是恩荣伯府了。 这是圣上给夏家人的交代。 在此之外…… 林云嫣闭上眼睛,想到了围晋王府那一日。 没有提到点香,但李渡问过“为什么他们都没有跑出来?为什么都睡得那么沉?” 在场如宝盈大长公主,三司官员,御林守备,每一个人都听见了。 而这些人能从这声质问里得到什么结果…… 一来看敢不敢猜,二来看有没有路子打听,但更多的,林云嫣想,左耳进、右耳出,不是不好奇,是根本不敢去好奇。 “把娘娘惯用的宁神香与稳定疯子病情的香料混在一起,从而得出定国寺那夜娘娘病发的结论,以彻底击溃大殿下,”林云嫣沉声问在场的夏家人,“在边关苦战、大帅忠心受质疑的现在,诸位认为,谁会是那个贵人?” 一时间,神色各异。 有夏清知这样一知半解、思路跟不上的,也有像老伯爷那般立刻在脑海里浮现几个答案的。 “郡主,”恩荣伯理了理思绪,见父亲微微颔首,他便道,“定国寺那日之事,家中只有我与父母三人知晓,我们并未告诉其他人,更是不曾与几个子侄提过。” 老夫人刚才被夏清知气得够呛,此刻稍稍缓和了些,握着林云嫣的手,哽咽着道:“家中不许姑娘们再玩香,这规矩是我定下的。 早在先皇后遇难之后,就是这个规矩了。 说道理,是我不想睹物思人。” 老夫人抹了一把眼泪:“当年噩耗传回来,我实在接受不了病倒了,一直想等一个结果。 偏偏那么多人手去查,查到最后都说,就是一场意外。 圣上当时还是皇子,他来探病时曾与我说过,他要登基,只有他自己成了皇帝,他才能长长久久追着这案子。 他也诚实地告诉过我,那夜他与娘娘争吵了几句,各自走开,免得话赶话吵得越发厉害。 后来他下山救援,想着也是第二天再心平气和与娘娘说事,夫妻没有隔夜仇,过了一夜了,都消气了,没想到会…… 我自己的女儿我清楚,她性子平稳很少动气,但人嘛,哪有真不会生气的? 她又不是吵完了就能继续吃喝继续睡的,为了安抚情绪,十之八九会点宁神静气、甚至安眠的香料。 火起后为何逃不出来,圣上问过,郡主你祖母也与我哭过,可我怎么能说? 我若说了,岂不是在怪罪圣上? 怪他与娘娘争吵,怪他下山去了,留娘娘一人排解情绪才点了安眠的香…… 我若说了,你祖母、你父亲难道不为难吗? 圣上已经很内疚了,我是岳母,也是臣妇,我多说一句都是咄咄逼人、失了分寸规矩。 更何况,主因是起火,点香是次一等的。 没有那场火,哪怕所有人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又有什么关系呢? 十几年了,都说那火就是一场意外,我要为了一场意外、揪着圣上不放吗?” 越说,老夫人越是悲从中来,眼泪止都止不住。 这番话藏在她心里太久太久了,无处说,不敢说,只能硬憋着。 先皇后早逝,他们夏家若揪着圣上与娘娘起过争执不放,且不说能占多少理,反正前路毁了。 如此耗的是圣上对先皇后的思念,情分没了,又何谈对大殿下的偏爱呢? 可完全不过问,利弊上固然算清楚了,心中却也依旧扎了一根针。 那是她的女儿啊…… 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年轻俏丽的女儿烧得不成样子,她若不寻一个人去怪罪,没有一人去承担这份恨,她自己恐要被恨压倒。 只是,连这份恨都是必须克制的,这十余年里,老夫人吃斋念佛,没有倒下去。 “直到今年,我们才知道是那李渡使人放火,”她哭着哭着,弯了弯唇,笑了起来,“郡主,我一下子就知足了。我知道自己该恨谁了。我这把年纪,清楚女儿是如何遇难的,就不用带着遗憾去地底下。” 余嬷嬷递上帕子给老夫人。 老夫人擦了擦脸,郑重与林云嫣道:“郡主,娘娘没有疯病。 会编造娘娘的病情来害我们、害大殿下的,左不过就那么些人。 要我看,还是那李渡最是可疑! 他已经害了娘娘的性命,我决计不会再让她害了娘娘的身后名!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448 首页 上一页 406 407 408 409 410 4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