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圣上宠爱大殿下这么多年。 虽有炭盆,但李邵还是受了寒。 上月那场风寒他养得不算好,又因为被幽禁而伤了心神,最终是治了标没治本。 这回,起了低热,咳嗽不断。 郭公公报去了御书房。 圣上细问之后,只让太医去看诊,自己并未移驾毓庆宫。 李邵咳得嗓子疼痛不已,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圣上,问郭公公道:“父皇怎么说?” “圣上给您安排了御医。”郭公公道。 李邵失望极了,连带着看郭公公也愈发不爽快。 边上,玉棠擦干净了手,端了一盏茶递给他:“殿下,您含一口在嗓中,应是能舒服些。” 李邵接了,与郭公公道:“你退下去吧,让玉棠伺候就行了。” 郭公公只“退”了一半,出了寝殿后就在帘子后头站着,竖耳能听见里头动静。 李邵心知肚明,也没再管,反正眼不见为净。 玉棠小心翼翼地伺候了李邵两日,没吃几口饭,却熬了两个大夜,原本秀丽的面庞憔悴许多。 郭公公看在眼中,与李邵道:“殿下,得让玉棠姑娘歇一会儿。” 玉棠忙摇头:“殿下,奴婢无碍的,您别赶奴婢走……” 李邵见她怯生生样子,一句话还没出口,玉棠就身子一晃往地上倒去。 叮铃哐啷—— 这一摔,带倒了桌几上的茶盏药碗,摔了一地。 郭公公站得远,伸手去扶也没赶上。 李邵见状,低声交代:“去叫太医。” 郭公公一愣:“不合规矩。” 李邵阴沉沉看着他:“摔了个什么好歹,回头又算到我头上。” 郭公公心想“也是”。 毓庆宫今时不比往日,能多一小事、绝不多一大事。 再者,玉棠虽是宫女,却也是殿下收用了的,哪怕用过避子汤,但若有个万一…… 也能早做打算。 太医很快就来了。 寝殿已经收拾过了,水渍擦干,碎片清去。 玉棠坐在椅子上,一脸小心后怕的样子。 太医诊脉,道:“你不晓得自己起热了吗?” 玉棠睁大了眼睛,用另一只手去摸自己额头,茫然极了:“不晓得。” 李邵听见了,问:“被我染了病气?” “殿下,”太医答道,“她病得比您厉害,这几日还是莫要让她伺候了。” 李邵对此无所谓。 他看郭公公、高公公他们有气,但不至于为难生病的玉棠。 “你就回你屋里好好养着。”他道。 玉棠轻声问着:“我病得厉害?那我还能留在毓庆宫吗?是不是得去别处养着,养好了再回来?” 太医还未来得及开口,李邵先抬声质问道:“你什么意思?见我落难,你想跑了?你也不想想,除了毓庆宫,还有哪处会留你?” 玉棠一张小脸吓得惨白,连连摇头道:“不是的,殿下,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只是去养病,病好了就再来伺候您,奴婢哪里都不会跑。” 李邵没有耐心听她这些话,也一个字都不信。 他与郭公公道:“你把她赶出去,还有其他不愿意留在毓庆宫的,一并都滚远些!反正宫门一关,里头也不用这么多人手,我看着还烦!” 玉棠还想说什么,被郭公公一个眼神止住了。 太医不掺和李邵的事,眼观鼻鼻观心,写了方子就走。 郭公公把玉棠请出了寝殿,道:“你收拾些物什。” 玉棠眼泪盈眶。 “殿下气头上,不用多说什么,”郭公公劝道,“等你病好了再说。” 大殿下是什么脾气? 郭公公亲眼见过李邵拔剑乱砍,就怕他火气上来了又不管不顾。 玉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老老实实听话收拾了细软,离开了毓庆宫。 至于李邵口中“其他不愿留的”,郭公公哪里敢随便放人? 只当没有这句话。 宫中设有宫女所,专是用来给生病的宫女暂养的,免得留在主子殿内、过了病气出去。 能养好的、再回原处的不算多,反倒是养不好、病死的多些。 玉棠在这里养了三日,身子一好转,就想办法又去求郭公公。 郭公公请示了李邵。 李邵气消了不少,又见玉棠主动求着回来,也就允了。 这夜又是一场大雪。 一片黑暗之中,玉棠悄悄出了屋子,吃力地搬了一把梯子到墙边。 不多时,有一人从外头爬进来,是太监装扮。 落地之后,两人一块把梯子挪回原处。 玉棠引人进自己屋里,压着声道:“你先藏在这里,我明日想办法让你进去主殿。” 那人点头,一开口声音苍老,尖声尖气的,果然是个太监:“小心些。” 雪落了一整夜,外头有什么脚印都盖住了。 待天色又暗下来,行动就方便许多。 雪下得大,在院中走动的人少,偶尔走过一个太监、因着看不太清楚样子,也不会引人留意。 那太监借着夜色与大雪,到了主殿外头。 郭公公被李邵叫到了里头,玉棠出来与守殿门的小内侍道:“热水用完了,让小厨房再送些来,殿下晚些擦身用。” 小内侍应声去了。 老太监趁势进主殿,照着玉棠的指示,去了与寝殿相对的侧殿中。 这里做书房布置,只是李邵在养病,空了几日,除了上午有人进来打扫之外,此刻黑漆漆地、连盏灯都不会点。 老太监藏身在大案后头,神不知鬼不觉。 寝殿里,李邵用了晚膳,梳洗干净,时候不早了,也就睡下了。 玉棠守夜,就宿在一旁的榻子上。 她毫无睡意,睁着眼睛数着时辰,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她胆子其实很小。 一个小宫女,要在宫里生存,一点都不容易。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入了德荣长公主的眼,兜兜转转地,被长公主安排在毓庆宫当差。 德荣长公主对她的要求也很简单。 伺候好殿下,殿下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能报的都要报上去。 这一回,她在宫女所里拿到的要求是,带一个太监进毓庆宫。 时间都是安排好的,她只要搬梯子就行。 玉棠不认识那太监,只是照着这么做了。 可她想不明白,那太监看起来年纪很大了,行动似乎也不是很敏捷,这样一人到底有什么作用? 玉棠提着心等到了三更过半,而后,听到了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她倏地从榻子上坐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帘子方向。 那太监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玉棠这时候感觉出了一些端倪,别看这太监行动慢,但从书房过来、愣是没有碰到过东西,足可见夜视十分出色。 太监也看到了她,直走到榻子旁,轻声道:“你等下点灯,把灯给我。” 玉棠点头。 黑暗里,她听到的是李邵的呼吸声,自己的心跳声。 她颤着手点亮了油灯,依照那老太监的指示,走到李邵床前,掀开了幔帐。 李邵睡得很熟。 老太监接了油灯过去,用眼神催促玉棠。 玉棠轻轻唤道:“殿下?殿下?” 李邵眉头皱了皱,没好气道:“做什么?” 他被吵醒了,整个人很是茫然,而后慢慢睁开眼。 油灯光离他不远,他下意识又眯了一下,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又睁开。 李邵没有看到玉棠,整个视线里、他都只看到了一个人——那个捧着灯油的老太监。 “小殿下,您现在想撒尿吗?” 老太监弯着眼笑,却没有任何笑意,只有狠毒与狡诈。 油灯下,猴脸清晰、一如多年以前。 脑海中仿佛轰地炸开了一般,李邵难以置信地瞪眼看着他。 老太监把油灯又往李邵这处凑了凑:“还是,您想拿这盏灯?油灯烫手,您这回千万拿稳了,不然落了地、又烧起来,可就再没有人救您了。” 不由自主地,李邵浑身发抖。 他甚至没有听进去老太监说了什么,只看到那张嘴一张一合。 幼年记忆再一次冲去了脑海里,与上回在潜府想起来时不同,这一次,他真真切切看到了那个放火的猴脸太监! “你、你!”李邵本能地动手去推他,“你给我滚!啊啊啊啊啊!” 老太监嘿嘿直笑:“没用的东西,当然竟然全忘了,现在呢?是忘了还是快疯了?疯了吧!你还是疯了吧!” 边上,玉棠已经惊呆了。 她完全不明白为何会这般,直到老太监从幔帐从退出身来,把那盏油灯递给她。 “你从未见过我!”他道。 玉棠木然点头。 老太监一改先前的慢动作,迅速离开寝殿,又往书房躲去了。 玉棠这才又掀开幔帐,探身进去:“殿下?殿下?” 李邵听到女子声音,稍稍回神:“他人呢?那个猴脸太监呢?” “您在说什么?”玉棠颤着声问,“什么猴脸太监?没有别人呀,这里只有奴婢。” “胡说!你胡说!”李邵惊叫起来,“我分明看到他了!我分明看到了!啊——” 玉棠依旧摇着头,踉跄起身:“奴婢去唤郭公公。” 这厢李邵大喊大叫,郭公公他们早就被惊醒了,披着衣服过来。 玉棠又是慌又是怕,眼泪簌簌:“殿下睡梦里魇着了,说什么看到了猴脸太监,怎么办啊……” 李邵喝道:“不是做梦!我看到了!”
第486章 老天爷都容不下李邵(两更合一求月票) 一时间,寝殿里乱糟糟的。 郭公公见李邵神色不太对劲,便先把几盏油灯都点亮了。 “殿下,”高公公伸手去扶李邵,“您看,这里只有小的几人,并没有您说的什么猴脸太监。” “我亲眼看到了!”李邵一把挥开了他的手,问玉棠道,“你呢?你肯定看到他了,为什么说谎?” 玉棠本就心虚,被李邵咄咄逼人追问,慌得一个劲儿摆手摇头。 她越是答不出来,李邵越是要她答,抓着玉棠的胳膊:“他人呢?!” 这一下用了大力气,玉棠吃痛,哭着道:“没有的,奴婢不晓得……” 眼看着李邵要发怒,两位公公赶紧把一左一右扶住李邵,好言好语劝说。 怕李邵激动之下犯浑,郭公公也不敢提“您怕是魇着了”之类的话,只说慢慢问、慢慢问。 当然,这个问,也不是他们来问。 大殿下脸色跟见了鬼似的,郭公公丝毫不敢托大,把毓庆宫这儿交由高公公,自己去求助曹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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