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这一生,只生了一个儿子,就是先帝的大殿下李沧。 李沧成亲之后,与皇子妃生育了一女一儿。 可惜的是,幼子夭折了,皇子妃为此伤心过度,不久后病故了。 按理,李沧是该续娶一位正妃,可他自己没有中意的,朝中也始终没有定下合适的人选,就这么拖了小一年,到了太兴二十七年的秋天。 太兴帝病倒了。 李沧监朝、侍疾,哪里还有新立皇子妃的心思? 连他自己都累出病了。 很快,又出了定国寺之灾。 沈氏因沈蕴遇难而悲痛不已,但最打击她的,是转过年来的二十八年年初,李沧病故了。 再是半年,太兴帝驾崩,新帝登基。 沈氏从皇后成了皇太后,李沧被追封为定王。 娘娘跟前承欢的,也只有李沧的遗孤常乐郡主李琪,以及林云嫣了。 李琪与她的年纪差了许多,林云嫣记事时,李琪已经定了婚约,待蜀地修建好了郡主府邸,她便带着宫女嬷嬷们远嫁过去了。 之后入慈宁宫的书信不断,但她本人只在三年前,与仪宾一块带着孩子回来过一趟。 这几年间,一直陪伴在皇太后身边的,就只剩林云嫣了。 思及此处,林云嫣的心情很不畅快。 前后不过两年光景,皇太后失去了亲孙儿,看作女儿一般照顾大的侄女儿,唯一的亲儿子,以及丈夫…… 皇太后怀疑过定王殿下的死因吗?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如今,再让皇太后知道当年定王殿下的急病恐有内情在其中…… 王嬷嬷出来迎她。 见她站在宫门外没有进来,王嬷嬷乐呵呵笑着问:“郡主,这匾额上是有鸟儿扎了窝吗?” 林云嫣笑了起来:“嬷嬷又打趣我。” 迈步上前,林云嫣挽住了王嬷嬷的手,脸上笑容依旧,声音却低了下来:“有一桩旧事,马嬷嬷想请嬷嬷帮忙。” 王嬷嬷机敏又稳当,不以为意地看了马嬷嬷一眼,也轻声回道:“什么要紧事儿?郡主还跟奴婢这么客气。” 马嬷嬷到近前,几乎咬耳朵一般,与王嬷嬷道:“近日看到一药方,颇为眼熟,想到御药房或是太医院翻找下旧档。我已经出宫了,还得是老姐姐的脸面……” 王嬷嬷迟疑着。 郡主处事,素来懂规矩进退,虽有皇太后宠爱着,但她从不借此在外头胡乱行事,从不提过分要求。 能让郡主来开口的药方,断不会是简单的好奇而已,一定是有什么故事在其中。 “郡主不方便与娘娘开口?”她轻声问。 林云嫣微微颔首:“只是个猜测,若是我们想错了,白白惊扰娘娘,惹娘娘唏嘘;若真如我们所想的,之后需得禀报娘娘。我查的是定王的旧方子。” 闻言,王嬷嬷的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第86章 怀疑过 与定王殿下有关,饶是王嬷嬷都忍不住脸色白了白。 难怪郡主要查。 难怪郡主不肯在未确定之前就告知娘娘。 “殿下当初的方子有问题?”王嬷嬷的声音细成了丝,“殿下莫不是叫人……” 再后头的话,她都不敢化作词句从唇齿间露出来。 林云嫣握着她的手,道:“当年,娘娘可曾疑心过?” 王嬷嬷重重地、合了合眼皮子。 意思很明确。 皇太后怀疑过。 “没凭没据的,”王嬷嬷道,“彼时太医院会诊,若有什么的,一个看不出来、两个难道也看不出来? 所有人都没看出来,娘娘心里再怎么想,也不会挂在嘴上了。 奴婢不知道郡主从哪儿得了个什么方子来,但您说得对,查出来个准信之前,还是瞒着娘娘为好。 娘娘身体贵重,恐是受不住大起大落。” 说完,她又与马嬷嬷道:“只管去御药房,我会交代好的。” 整一个下午,林云嫣在慈宁宫陪皇太后打马吊。 马嬷嬷到了御药房。 内侍给她开了库房门,马嬷嬷搬了把杌子坐在高高的架子前,把相关的旧档取下来翻看。 直翻到了日落西山,内侍隔着门问道:“需要点蜡烛吗?” “差不多了,不劳麻烦。” 两刻钟前,马嬷嬷就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方子。 记在心里后,她也没急着走,又去翻了好几个不同年份、不同宫室的留档。 灰尘拍开,又简单清理。 如此一来,即便有人进来库房,也不会晓得她到底是翻看什么。 马嬷嬷回到慈宁宫。 王嬷嬷拉她到一旁说话:“有收获吗?” “殿下病重那段时间,娘娘曾让我过去替殿下抓药、备药,我多少还记得些,”马嬷嬷道,“我记得没错,今儿看的药方果然与殿下彼时用了十三天的方子大差不差。 老姐姐还记得吗?那段时间,殿下已经昏迷了。 我当时还嘀咕这方子太过普通,却听到几位太医议论殿下病情恐是好不了,这方子就是勉强续命。 他们说得确实没错,十三天后换了新方子,也就两天工夫,殿下就……” 王嬷嬷一面回忆、一面听着,闻言惊道:“你的意思是,若继续用那方子,殿下可能就能活?” 想到朱四夫人那状况,马嬷嬷摇了摇头:“剩口气而已。醒不过来,动弹不得,很是痛苦。” 王嬷嬷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听起来是活命,但要真成了那样,娘娘日日对着痛苦不已的殿下,真能高兴吗? 恨不能以身代之! 可又替代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受苦受难。 不敢狠心让他归天,又舍不得他受罪,这滋味…… “当日开出这方子的太医官姓茅。”马嬷嬷道。 王嬷嬷对那位太医很有印象:“早几年就已经告老了,他是岭南出身,要寻他可就隔着千山万水了。” “我琢磨着寻一个老太医,”马嬷嬷道,“倘若殿下的病因真有怪异,那就请老太医照着这吊命的药方反推一番,到底是什么东西、什么毒物,能出殿下那病症、又能用这方子勉强吊着。” “确实是个思路,”王嬷嬷想了想,“院判安大人,可以让他试试。” 两人轻声交谈着。 林云嫣从正殿出来,又听马嬷嬷简单说了结果。 “郡主,这方子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王嬷嬷实在揪心极了。 若不是与殿下有关,她决计不多问。 这宫里做事,最要不得的就是无谓的好奇心。 可偏偏是定王殿下…… 林云嫣垂着眼,道:“英国公府的四夫人,被这方子吊了八年。” 王嬷嬷愕然。 朱四夫人的事儿,早前她确实听闻过,却从未往这上头想过。 “您是说,她与殿下恐是中了同一种东西?”王嬷嬷道。 “她最初发病的症状,与我听闻的殿下当时的状况并不完全相同,想来可能有用量的区别,”林云嫣道,“我只是想着,既有这种可能性,那就多深入查一查。” 王嬷嬷道:“不说方子,只说动手,能算计殿下的,必定是宫里人。” 林云嫣把那人选定在了那位“干爹内侍”上。 目前,就此人与朱骋有联系,又是宫中出身。 “嬷嬷怎么看待李汨?”林云嫣问。 许多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王嬷嬷有一瞬的恍惚。 “四殿下……”王嬷嬷开口,才发现这么称呼李汨不妥当,“郡主猜测是他在背后下手? 依奴婢看,不太可能。 他不是那种会算计弯弯绕绕的性子,他很直接。 说难听些,有勇无谋,他若真懂得动歪心思,根本不会被贬为庶人。 他母妃去得也早,外家不显、岳家也普通,没人能在背后替他指点那些。 就是太没头没脑了,本就因抢功之事让先帝愤怒,殿下薨逝后又说些有的没的,彻底让先帝厌弃。 他那种性子,身边就是被安插了别人的死士,他都未必能看得出来。” 这种话,以王嬷嬷的身份立场,自然是僭越了。 可她知道,既要追寻前事,总有人要与郡主说些准确的消息。 “您查归查,且千万谨慎些,”王嬷嬷叮嘱道,“虽说他早就被赶出了京城,圣上登基也已经十余年了,陈年旧事都尘归尘、土归土,但毕竟兹事体大,万一牵扯了些什么,您一脚踩了泥,固然有娘娘拉扯您,但她心里会难受的。” 出宫之时,已是灯火通明。 顺天府衙门里,单慎靠着大椅,脸上满是疲惫之色。 “老了,老了!”他低低叹着。 不过是近几天没歇好,白日又应付些人事,他竟然就打不起精神来了。 放在十年前,根本不会如此。 这么一想,他又看了眼另一侧坐着的徐简。 桌案上点着油灯,暖黄光照下,辅国公没有任何疲乏之感。 辅国公今日并不比他轻松。 朱骋被扣在衙门里,英国公府岂能没点儿反应? 英国公没出现,但朱骋那三个兄长来衙门里转了好几圈。 案子倒是清楚,朱家人不吵也不闹,只说按着过失判,该赔李家的银钱,自家按三倍四倍赔,但要先把朱骋挪回府里养伤去。 单慎不肯,但他低人好几等,只剩一把骨气来撑着不让步。 好在有尊菩萨像在衙门里坐镇,辅国公把朱家那儿的要求都给回绝了。 当然,虽有身份,但他毕竟矮了些辈分,在单慎看来,应对得也颇为吃力。 吃力完了,此刻却如此精神。 年轻果然好。 灯下,徐简合上案卷,看了眼单慎:“单大人,需得尽快从朱骋口中再挖点消息出来。 英国公世子兄弟铩羽而归,过几天若是英国公本人来了,我就不好这么硬拦了。 尊老爱幼,我话说重些,他恐是要去御前骂我了。” 单慎也不想夜长梦多,可就是这“尊老爱幼”的词儿,听着怪里怪气。 嗐。 顺天府里,乌七八糟的案子见得多了,为人处世的美德竟然都显得如此陌生。 看来,等空闲时候,还是要多念一念圣贤书。 小孩儿念的就行,全是人生大道理。
第87章 帽子一顶接一顶 朱骋歪在厢房里。 到底是英国公的儿子,又是过失致死、而非故意谋算人性命,几个兄弟来衙门里“讨价还价”了好一阵,虽没把他接回府里去,但好歹也没真让他去大牢里蹲着。 好在后衙还有几个干净屋子,搭起了榻子,暂做看管。 徐简与单慎一块过去。 看守的衙役打开了门。 朱骋看到这两人,想到自身的处境,还是端正了番态度,说着好话:“我弄出来的事儿,家里长辈兄弟都担忧,给辅国公、单大人以及顺天府上下都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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