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云海棠朝着身旁的少年笑了笑道:“这可是你想说的话?” “嗯嗯,姐姐同我的是一个意思!正是这个意思!”少年开心极了,其实压根儿没听懂云海棠在说些什么,只觉得眼前的姐姐明艳动人,此刻竟能口吐莲花为自己解释,光是听了便觉得心里特别喜欢。 台下之人纷纷点头,原来除了近圈的那帮文士,寻常百姓之间也有人能有如此般的谈吐,讲台外圈的人们仿佛觉得自己的脸上也沾了光般地喜笑颜开。 台上的紫衣男子也笑得温婉,继而又缓缓问了声:“所以,你说呢?你认为,莲爱什么?” 原来,他只是在单单在问自己,并不是让她为小男孩解释什么。 莲爱什么?云海棠方才已经听那些人将一个个相关之物皆说了个遍,众生、池水、流风、节藕……还有什么是可以说的呢? 她垂下眸认真思索起来。 听雨轩是个神奇之处,那便是在这儿会让人不知觉中忘了时间。 她只是在暗自思索,却不知何时,身边那些人已经散开,再抬眼时,偌大的书院之中,竟只剩下台上那人与自己了。 只见他缓缓走下台来,步履轻缓而优雅,身姿挺拔如翠竹,一身淡紫色锦袍裁制得恰到好处,随着他徐步而行。芝兰玉树的身影,在这一片清雅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尊贵之感,如诗似画,与此时宁静的听雨轩极为相衬。 紫衣男子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双唇抿得很紧。 方才还在台上口若悬河之人,此刻却好似有些紧张,半晌不说一句话。 “莲爱淤泥。”云海棠终于想出来结果,蓦然脱口而出。 “哦?”男子有些意外,却依旧笑着一张春风般的面庞,耐心地听她说下去。 云海棠转身指了指院子里的浅浅花草,口中道:“人人都云,落花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莲能生得栩栩,是因有满塘的淤泥。子不嫌母丑,犬不弃家贫,莲又何曾会嫌弃泥泞呢?” 男子似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复也点头,问道:“世人都说莲为花中君子,那爱淤泥的如何才是君子呢?” 云海棠倏又想到刚才顾允恒的话,“佳人配美酒,君子并良言。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现在,君子要走了,可良言还在那等着你呢!” 君子一定不会是他那副模样。 “君子定不只如表面风光的莲,真正的君子一定是生根于厚重的淤泥之中,长出节,伸出枝,取泥之给养,滋莲之皎洁。” “好一句‘取泥之给养,滋莲之皎洁’!”男子口中浅浅地咀嚼着她方才说所之话,“人皆爱莲水上之风光,独余爱莲脚下根本之深情。” 云海棠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也并未能说出什么深刻的道理来,只觉得人如莲一般,不忘根本,方能长成。 “可是……这朝堂之中,又有多少淤泥,隐于暗世之中,并不能滋出不染的青莲。”男子眸色黯淡,口中叹道。 从来都只闻众人说,听雨轩不论朝政,可是现在,眼下再无其他人,他的声音却压得很低,好似有很多的隐忍。 或许是因为咸平帝常年闭关修丹的缘故,大周朝内也有人暗传一些不满之辞,觉得朝中无人掌政,一众肱骨大臣却抵不过一个手握实权的太后,于是,一同生出对太子些许的不满来。 此人约莫也是这个意思吧。 “且看太子殿下的往后吧!”云海棠淡淡道,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那个从未谋面便已经“夭折”了的准夫君,朝堂离她很远,她并不关心,她只关心阿爹是否远离战祸,萧承祉对自己是否真心。 她知道,未来的天下怎么都是太子萧承禛的,只是他性情如何她并不知晓,所以说完这方话也似乎并不想再绕着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了,于是,边说着边往外走去,故而,也没有注意到身侧男子的沉默不语。 行至屋檐之下,云海棠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论道,只是自己稍微闪了个神,便这么快地草草结束了。 原来,天边早有一片乌云黑沉沉地压了下来,想是那些人都赶着回城了。 两人走出院子,男子望了望天边,问道:“你如何回去?” “我骑马,喏,那儿……”云海棠刚准备去马桩上牵刚才来时骑的那匹马,却见那里孤零零地只有一匹高大白马独自踏着蹄。 咦?我的马呢?云海棠心中困惑。 也不是我的马,那人的马呢?她默默在心里改了口。 没想到,这样文士论道的地方,竟也有小贼。 看来,这天下,是没有一方净土了。 算了,此马本就与自己无关,那人的马被偷了,也算是被贼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吧,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 云海棠心中反而有些笑了起来。 男子已将白马牵了过来,顺着她的话,微笑道:“好啊!” 他的笑很明朗,没有让人有一丝的拘泥,原来先前在台上讲师一般的君子,也会如此玩笑。这意思分明就是她刚刚口中说了并又指的正是他的这匹高头白马。 君子坦荡荡,大抵便是如此吧。 云海棠也不娇作,这样的天,不赶在大雨倾盆之前赶回去,那是一定要被淋成个落汤鸡的。 “要不在这里先等?”男子问。 “等什么?” “等雨来。”
第51章 第一封手书 海棠,这是我给你写的第一封手书。 虽然,这些天来,我无数次地提起笔,却还是只能一遍遍地临摹着书案上的那些字帖,终究不能下笔落下一个字。 允恒自从十日进京以来,便一直陪同于我。 曾经的我们,那样无话不说,可是,如今,我却蓦地发现,有些话,我也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说起。 十岁那年,你突然闯入我的世界,那样毫无征兆,在我平淡无声的周遭掀起难以偃熄的惊潮,你一定不知道,我的心有多么的忐忑,又有多么的惊喜。 你可能无法想象,当允恒告诉我,我会说话的时候,我在恍惚中是何等的惊讶与诧异! 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令你忘记了时空,忘记了自己。 原来,你竟是让我再次开口的那个人。 那日,小小的你,就像你手中红艳的糖葫芦,裹在小小的红色披风里,露出甜甜的笑脸。 我想,等你长大了,一定是天下最美丽的姑娘,我要迎你入我的东宫。 可是,我错了。 如果等雨来,那么,后来的我们又会怎么样? 咸平十四年正月十九的这一日,或许是我离你最近的一天了。 那些穿越了等待而来的日子,却终因为没有那场让人能停下脚步的大雨,而逝去得一如往昔,寂如此刻的黑夜。 此刻,我在案上于你书信,允恒在一旁自己对弈,而你,是不是已枕着月色入眠? 如果时光可以倒转,我一定不会举起那酒杯将自己灌醉。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一定会鼓起勇气去找你,而不是在漫无边际的岁月里被等待消磨。 你去了太遥远的地方,那些都是我始终去不了的地方。 咸平四年正月十三,你刚从东宫外的墙边回去不出三日,东海便传有外敌来侵。 我本是给了自己正好三日的时间,想问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可是,这三日犹如三载般的长。 终于,我苦熬到了那日,决定告诉你,我叫萧承禛,可允恒还没有带我走到城东将军府的门口,我已看见了云将军的马背上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你的阿爹把你紧紧地搂在身前。 海棠,你是怎么说服了你的阿爹,让他肯带着一个七岁的小丫头一同出征? 我不敢说话,大约是因为那马都高过了我的身子,我看着有些怕。 允恒喜欢战马,他很是兴奋,我却无比伤心。 不知道,你这一走会是多久。 咸平四年四月初十,日子本是平淡得很,但是父皇突然告诉我,母妃曾给我指婚,那人叫小白儿。 我才刚过十岁,不过是因为重新开口说话的缘故,便开始不断有人来向父亲提及我未来的婚事。 父皇说,这一次是母妃的遗言,她曾为我指腹为婚。 海棠,你不觉得可笑吗?没有见过面的腹中胎儿,为何要因为父母的决定而锁住一生的姻缘? 谁去问过不曾知晓这一切的小儿,他们愿不愿意,想不想! 我不愿意! 我想换作是你,定也不想! 我不要什么小白儿小红儿,我只要云海棠。 这一次,我是铁了心,没有谁能改变我,哪怕是父皇。 原来,一个人,一旦定了心思,便是全天下的困难都不足为奇,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又能如何。 所有的阻挠会为你让道,让你奔去那个方向。 咸平九年六月初六,收到了允恒的来信说,他说你在北疆,似是路过。 他已回去五年了,这五年,我的身边没有你,也没有他。 你们都像是拆了线的纸鸢,各自高飞,而我却只能囚禁在这宫里,在万人敬仰的储君之位上度日如年。 允恒告诉我,他们那儿有条小溪,名曰南塘,我没有见过,但听他信中所述,很是清灵。 让我感到清灵的,可能也只是因为,你在那里。 他已经很少与我再说起你了,因为我已有了太子妃。 我后悔那一夜的酒,纵是因为太想你,也不该将自己灌醉。 太后只是让她陪着帮我斟酒,她不是个多语之人,那样安静,安静得如同不存在一般。 可是,我却偏偏自己喝醉了。 你说,出了这样的事,我如何能解脱? 允恒来信,让我纳你为侧妃。 海棠,你可愿意? 我想你一定不愿意吧,因为,我也不愿意。 我的女孩是那个坐在高高马背之上的身影,是敢独自一人闯进大周宫之人。 她是第一个让我重新说话之人,我怎可能只让她做我的侧妃! 可是,如今,我该怎么办? 云将军从东海战到了南昭,又从南昭征到了西岩,你说,偌大的大周朝,为何,总是中军都督府出帅领军? 海棠,这朝堂已经烂透了,就像今日天边的乌云,早就藏起了雨,只差那最后的一滴,便会倾盆而下。 我该当如何? 我是太子,大周未来的希望。 可是,我的希望又在哪里? 刚刚,允恒让我早点歇息,调养好身体,可是,我要这身体又有何用? 他并不知道我在于你写信,他知道了,会不会复又笑我。 前几日,他与我对弈,我再没有儿时的心思了,那一局局,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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