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嬷嬷看着也惊叹:“可不是么,奴婢还是第一次见人这般受教,说句不怕太太生气的话,少奶奶可比太太年轻时伶俐许多。” 儿媳再强,那也是她自家的,袁氏高兴还来不及,她笑得合不拢嘴,拍拍泠香手背:“你呀,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合该做我儿媳,母亲定把我会的都教给你!” 梅泠香被她们夸得胆战心惊,心内一阵后怕,往后她须得更谨慎些才是。 心内再不安,她面上也能维持温柔笑意,状似受宠若惊,又带些女儿家的娇羞:“多谢母亲谬赞,泠香一定努力,多跟母亲学本事。” 望着眼前柔顺可人的儿媳,再想想她那又不知跑哪儿去厮混了的儿子,袁氏心中感慨万千,人家的女儿是来报恩的,她生的那孽障简直是来报仇的。 不能想,一想便气得心肝疼。 “来,你再看看这个。”袁氏又拿出一册,递到泠香手中。 泠香在积金堂忙了大半日,连午膳也是同袁氏一道用的。 到了袁氏要午歇的时辰,泠香才从积金堂出来。 雨不知何时停的,间杂绿意的青石路面被雨滴冲刷得发亮。 泠香没走抄手游廊,就沿着青石小径慢慢走,看到草茎里新开的小野花,只觉别有一番野趣。 不多时,在回积玉轩的岔路口遇着两个人,一高一矮,手里提着油伞,驻足往她这边瞧,正是章鸣珂主仆两个。 只是,章鸣珂怎么看起来垂头丧气的? 泠香款步走近,抬眸望他,轻问:“跟人吵架了?” 而且看起来还是没吵赢的那种。 “谁吵架了,小爷是那蛮横无理的人么?你就不能念小爷一点儿好?”章鸣珂语气很不服气。 她虽不算多了解这位大少爷,但比起他的否认,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泠香记得,他身边的多福是个心直口快的。 是以,她转而问多福:“你来说。” 听到少爷睁着眼睛说瞎话,多福本就心虚得不敢抬头,被泠香一点,立时站直回话:“少爷今日是跟秦夫子大吵一架。” 话音刚落,便对上自家少爷怒目而视的眼神,多福慌忙补救:“但也不能全怪少爷。” 说话间,泠香已走到章鸣珂身侧,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没有半丝酒气。 他今日没与人约着饮酒,而是一大早跑去找秦夫子吵架? 泠香听得一头雾水。 她正要听多福继续解释,章鸣珂却厉声打断多福的话,将人喝退:“小爷看你不该叫多福,应该改名叫多嘴!还不下去,要小爷留你用午膳吗?” 对上梅泠香疑惑的目光,章鸣珂眼神躲闪地别开脸,昂首朝积玉轩望去:“还有吃的没?小爷饿了,吃饱再说。” 言毕,他迈开长腿便走。 听见梅泠香细碎的脚步声,到底又放慢脚步,等等她。 泠香走到他身后半步远处,还没来得及跟上他,便被他忽而朝后伸来的大手拉住手腕。 原本力道有些重,也不知想到什么,又松开些许,修长的指骨扣如玉环,松松圈住她纤细雪腕。
第14章 诚心 章鸣珂说等吃饱再说,泠香便也不着急问。 可没等吃完,他自己已先按捺不住。 从膳桌上抬起头,拿湿帕拭了拭唇角,语气硬邦邦道:“我今日找秦夫子,本不是为了同他吵架,我是跟他道歉去的。” “我知道。”泠香微微颔首。 她鬓边插着南珠步摇,莹润的珠串垂在乌黑云鬟侧,微微晃动间,映得少女舒展的眉眼灵秀动人。 “你知道?”章鸣珂诧然。 少女眉眼生得极美,可这会子,她这般望着他,叫他很不舒服。 仿佛在她面前,他就是个什么事都藏不住的傻子。 嫁给他短短数日,他们才说过多少话?她再是聪慧,章鸣珂也不信她能猜到他想做的事,除非…… 想到什么,他登时气恼又浮躁:“你派人跟踪我?梅泠香,你怎么跟我娘一样?” 话刚说出口,章鸣珂就后悔了。 她若当真派人跟踪他,又怎会不知他同秦夫子吵架之事,还当他面问多福? 哎,能问出这般不讲道理的话,显得他更傻气了。 被他质问,泠香微微错愕。 派人跟踪他?这确实是个能防止他在外面惹是生非的好办法。 但正如他所说的,她又不是他娘,为何要处处管着他,着紧他到如此地步? 且他头脑简单,情绪都摆在脸上,她只消稍稍花些心思想一想,便能猜到他为何去找秦夫子,根本不必派人跟踪。 泠香温柔含笑:“少爷且想想,泠香才嫁进来几日,能收买到人跟踪你吗?” 她眼神乌亮坦荡,章鸣珂也明知自己错怪了她,却不肯在她面前低头,仍忍不住嘴硬:“谁知道呢?有母亲撑腰,谁敢不听你的。” 他嘴上不饶人,气势却明显矮一截。 泠香无意与他争辩,颇有种秀才遇上兵的无奈。 似他这般执拗的性子,又真的会为她而变好吗? 可若她就此放弃,不管他,又实在对不起袁太太。 泠香心内暗叹,尽力忽略那丝无奈,继续说正事。 “你今日去找秦夫子,是因为昨日我爹要你向秦夫子道歉?”梅泠香攥着帕子,袅袅入座,秀眉轻动,染上疑惑,“可你昨日不是没答应么?还故意装醉。” 她能猜到他去找秦夫子的原因,却不明白,没人逼他,他怎的忽而又愿意去了,还很是积极,一大早便赶过去。 章鸣珂暗自冷哼,为何?自然是被高泩那厮刺激到,他想要配得上她。 若叫他像高泩那样,寒窗苦读,高中进士,莫说现在,再给他十年八年,他也做不到。 可他若能求得秦夫子原谅,稍稍挽回些许名声,梅夫子便愿意承认他这个女婿了,那他是不是也算勉强能与她相配? 这些话,他当然不会对泠香说,否则,她当他是多小心眼的人呢! 哼,小妻子再聪慧,也有她想不到的事。 因着这一点,章鸣珂颇为自得。 她不因他的无理取闹生气,话里还带一丝丝关心,章鸣珂浑身犟骨头更是又轻了一截。 他放下银箸,往椅背上一靠,吊儿郎当斜坐着,语气似乎满不在乎:“昨日我是没答应,可小爷思量一宿,想通了,道歉就道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等你爹病治好了,自然会再回书院教书,到时他与秦夫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秦夫子若是因为我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与你爹不对付,怎么办?小爷今日委曲求全,可都是为了岳父大人。” “怎样?小爷是不是个顶称职的女婿?”章鸣珂抖着腿,摆摆手,“别太感动啊。” 梅泠香目光下移,盯着他抖动的那条腿,肃然不语。 蓦地,章鸣珂身形一僵,抖腿的动作骤然停滞,踮起的足跟,踮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浑身不自在。 “诶,你别这样看着我,你是我娘子,又不是我夫子。”章鸣珂嘟囔。 即便是她这般温柔秀雅的小娘子,冷脸管人的时候,也很不招人喜欢。 他坐相规矩了些,泠香便不再管他,神情缓和轻问:“你去道歉,他不接受,所以你就同他吵?” 登时,章鸣珂理直气壮起来,腰板一挺:“那个老顽固,真真不识好歹!我拿着真金白银去道歉,他却把东西扔出来,还说我满身铜臭,脏了他家门槛!他清高,他教书不要束脩的么?!” 看他这般理直气壮的态度,梅泠香便知他为何会同秦夫子吵起来了。 饭菜已有些凉,他也不像要继续用膳的模样,梅泠香便招呼松云、金钿她们进来,把东西撤下去。 她不置可否的态度,让章鸣珂嚣张的气焰慢慢冷静下来,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梅泠香坐到便榻上,腰后垫一方绣枕,慢慢品茶。 茶汤冒着热气,她小口小口呷品,暖意入腹,缓解腰间隐隐的不适感。 她气定神闲,章鸣珂却坐不住。 他从圈椅中起身,咚地一声坐到便榻上,手肘撑着小几,倾身问她:“你也觉得我做得不对?” 泠香抬起眼皮,灵秀的眸子静静凝着他。 妙目横波,神辉灵动,看得章鸣珂悬着的心簌簌往下沉。 “我的小姑奶奶,你倒是说句话呀!”他语气急得似要跳脚。 哦,原来这话多的大少爷,很怕人晾着他,不理他。 前世那场冷清清的姻缘,于他而言,实则也很煎熬吧? 梅泠香有些不解,那个时候,他为何没闹着要与她和离?他是腿被打折之后,才毅然离开她的。 “你生气了?因为我叫他老顽固?哎呀,我又不曾这样叫过你爹,你若不爱听,我下回不这样叫他就是了。”章鸣珂望着她,喋喋不休。 泠香回过神,听到他的话,忍不住轻笑出声。 “我只是在想,秦夫子会喜欢什么。”梅泠香含笑开口。 章鸣珂不解:“他喜欢什么,也不可能不喜欢银子,我送了,他不收啊。” “是,没人不喜欢银子,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秦夫子断不会为金银俗物原谅你,否则,当初他便不会执意开除你。”梅泠香已想到送秦夫子什么最为合适,可道歉是章鸣珂自己应该做的事,她不准备越俎代庖,“送礼须得投其所好,才能打动他,你且再好好想想,只要你诚心道歉,自然能想到求他原谅的法子。” 一杯热茶喝完,泠香便放下茶杯,款步绕过他,朝书房走去。 她这般明晃晃暗示,他应当知道该往哪方面去想了吧? 章鸣珂望着她背影,一面回想她所说的话,一面趴在小几上苦思冥想。 少女身影纤柔袅娜,走在廊庑下,以春日庭院为衬,着实赏心悦目。 忽而,章鸣珂脑中灵光一闪,有了! “多福,替小爷备马!” 不多时,章鸣珂策马驰过大街,让多福把赵不缺、孙有德两个从家里请出来。 “红袖添香的事,你们比我熟,赶紧拿着这些银子,替我找两位美人,我有急用。”章鸣珂从衣襟内取出一叠银票,放到方桌上。
第15章 美人 赵不缺才在赌坊里输了钱,正缺银子使呢,还想着明日去找章鸣珂出来喝酒,借点银子花花,没想到章鸣珂先来找他们,还这么大手笔。 现成的冤大头来雪中送炭,不好好抓住,简直天理不容。 章鸣珂策马前来,又正为自己能想到这般绝妙的点子而兴奋,俊脸泛红,眸光漆亮。 落在赵不缺和孙有德眼中,便另有一番解读。 他二人对视一眼,暗自神交,这小子终于开窍了! 想到以后逛花楼有人付银钱的好日子,赵不缺登时满面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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