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心里苦,只是大娘以前不说。 梅娘由着她抱着,轻声细语地安慰着武大娘,等武大娘哭够了,才起身去给她打水洗脸。 武大娘哭过一场,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不过她也不可能就此放过金祥,少不得又骂了他几句。 收了她的银子,却不听她的话,武大娘能不气吗? 直到听到武大娘熟悉的骂人声音,金祥才觉得这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算了算了,下次还是让武大娘打他一顿好了,铁娘子落泪真不是一般人扛得住的。 武大娘骂他一顿解了气,又拿了十来个烧饼,叫他拿回去吃,算是安慰。 送走了金祥,来买烧饼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见梅娘在家,来的人就更多了。 好在武兴正好放学回来,一进屋就丢下书袋,跑过来帮忙干活。 梅娘看到武兴,立刻想起一件事来。 “娘,武兴上学了没有呢?” “去了去了,过完十五就去书院了。”提起这件事,武大娘顿时满脸愁容,“你说兴儿这孩子可怎么办,何掌柜带我们去拜先生,先生问他会什么,他说他会吃,问他喜欢什么,他说他喜欢吃,先生又问什么三百千的,他是一个字也不会!你说说,武月在家里教小石头念书,我跟着都会背上几句呢,兴儿还学不会,他是不是长了个猪脑子?就他这样的去念书,只怕也是赔钱的货色!” 武兴想是被武大娘天天骂,已经习惯了,闻言毫不在意,反而笑嘻嘻地说道:“那我就不去了呗,不念书又不是没饭吃,学堂里的饼可没有娘您做得好吃。” 武大娘被他气得无话可说,用手指点了他半天,才对梅娘说道:“你说说他,除了吃,他还知道什么?何庆回来跟我说,先生教兴儿念三字经,念了几天都背不下来,让何庆帮他,何庆教他背‘窦燕山,有义方’,他背成什么‘豆腐山,有一方’,还问何庆豆腐山是什么菜?一方豆腐能吃得完吗?我都要被这个孽障气死了!” 不管武大娘怎么骂,武兴都是嘻嘻一笑,抽空儿还拿了个梅干菜烧饼啃上了。 梅娘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巴不得她们叫他不用去上学了,也是有些头痛。 她拿块帕子擦了擦手,走到武兴面前。 “兴儿,咱们家不是非要你读书读出个什么样子来,可是识字肯定要比不识字有好处,二姐相信你不是那种脑子不开窍的孩子,你为什么不肯学呢?” 武兴一脸地满不在乎,说道:“学读书有什么意思?哪有吃好吃的香?” “可是你学会读书识字,哪怕以后考不上秀才,也能有门路赚钱,有了钱才能买到好吃的啊!”梅娘尽量用浅显粗俗的道理去劝说武兴。 谁知武兴却说道:“梁坤读了那么多年书,也考中秀才了,他挣到钱了吗?他吃到好吃的了吗?” 梅娘和武大娘顿时齐齐哑声。 梅娘总算明白了武兴为什么对读书如此抵触,敢情是恨屋及乌,厌恶梁坤,连带着连读书都讨厌上了。 这种心理阴影没法用大道理去劝说,只能慢慢引导。 梅娘想了想,去里屋拿了一本旧册子出来。 “兴儿,这是一本菜谱,里面记录着很多你爱吃的菜。”她故意顿了顿,看看武兴的神色,才继续说道,“只是我天天忙,不能回家做菜,娘又不认识菜谱上的字,你要想吃,你就自己学吧。” 武兴顿时不乐意了:“二姐,学个做菜而已,为什么非要识字呢?你招的那些学徒有几个识字的?她们认识菜谱吗?” “云儿就识字,她不但识字,还会自己写菜谱。”梅娘淡淡地说道。 武兴立刻就不吭声了。 梅娘把菜谱往他手里一塞,说道:“除了菜谱,世上还有很多记录着各种美食的书,天南海北的美食多了去了,你要是只盯着家里的烧饼,那你就啃一辈子烧饼吧!” 武兴捧着那本食谱,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不得不承认,梅娘说得对。 以前吃不饱肚子的时候,他只当吃饱肚子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后来梅娘开始做烧饼,他又觉得梅娘做的烧饼最好吃。 吃过了烧饼,再吃其他的菜,便发现美味的食物居然这么多。 可是天下之大,美味的食物又岂止是京城才有? 他想起梅娘烤的章鱼小丸子,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听说那章鱼只是海边才有,而且海边的各种鱼虾贝类都特别多,只是要用冰块才能运到京城,哪怕是运到了京城,也不如在海边吃着鲜美。 他又想起梅娘做过的捞汁小河鲜,梅娘说过,小河鲜算什么,捞汁小海鲜才是最好吃的。 天底下的美食那么多,只尝到京城的美食可怎么够? 他犹豫了片刻,便打开了菜谱。 虽然一直在武大娘和梅娘面前装傻,可是日日听着云儿和武月读书识字,他当然也认得一些字了。 梅娘没有骗他,这本册子的确是一本食谱。 可是他识字不全,只看到几个糖醋、卤、炸之类的字,大部分就不认得了。 只是认识的这几个字,就足以让他开始流口水了。 为了能学会这些菜,哪怕是能念给武大娘听,让武大娘动手做好吃的,他也得好好读书,多多识字! 认识更多的字,他就能看更多的菜谱,能吃到更多的好吃的! 懒散馋嘴的武兴,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那就是,多识字,多看书,吃到更多的美食! 顾南箫果然一言九鼎,元宵节一过,史家的案子就被了结,史家的人直接就被送上了流放之路。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梅娘不过置之一笑,杜家却是欢天喜地,把过年剩下的鞭炮都带了过去,在押送史家的队伍后面接连不断地放鞭炮,颇有欢天喜地送瘟神的架势。 杜秀也特意告假一天,去送史延贵等人上路。 杜家送别的声势十分浩大,老百姓们哪里见过这样的热闹,街头巷尾的人都跑出来看。 待听说前面那几个戴着枷锁脚镣的人是被流放的,后面欢声笑语的人群都是送他们的,人们更是哗然。 谁家被流放不是凄凄惨惨戚戚,怎么这家被流放倒热闹得像是要娶媳妇? 杜家人趁机把史家的罪过一一列举,听说史家的斗不过人家小姑娘,就起了龌龊心思,竟然还做出毁人家姑娘名声的卑劣行径,再看杜秀好好的一个姑娘却被毁了亲事,路人无不同情万分,对着史家的人破口大骂。 大家骂得不过瘾,又拿出各种东西去砸史家那几个人,一时间鸡蛋菜叶满天飞。 史延贵作为罪魁祸首,自然也吸引了最多的火力,他戴着枷行动不便,哪里躲得开,不过短短的功夫,头上脸上连枷上都是各种烂菜汤碎骨头破鸡蛋,额头还被一个带着泥块的土豆打了个大包。 史家一家人宛如丧家之犬,逃一般离开了京城。 在街边的一个茶楼里,二楼的窗户被推开一条缝隙,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史家一行人的方向。 谢华香看着狼狈不堪的史家人,却越看越是心惊。 直到那些人走得不见踪影,连杜家的鞭炮声都听不清了,她才从窗前退后几步,一下子坐在圈椅上。 “蔷薇,你可瞧清楚了?” 大丫鬟蔷薇连忙上前,说道:“瞧清楚了。” 她见谢华香脸色发白,连忙伸手帮她抚胸顺气。 “姑娘,您没事儿吧?要不要喝些茶水……” 谢华香却顾不上回答,待缓过气来,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那你瞧见史玉娘了吗?” 蔷薇猜到几分她的心事,不由得咬紧了嘴唇,轻轻摇了摇头。 “你也没瞧见?果然……我没看错……”谢华香捏着帕子的手捂住了胸口,神情难掩慌乱,“史家的人不是都被流放了吗?那些人里头怎么没有史玉娘?她……她人在哪儿?” 她自认为行事谨慎,自打那日起了疑心,便暗地里去打听史家的案子。 得知史家人被判了流放,她还松了口气,只要史玉娘离开京城,不管是死是活她都不在意。 今日她特意早早来到这间茶楼,就是想亲眼看着史玉娘离开。 谁知史玉娘压根就不在被流放的那群人里! 蔷薇也跟着紧张起来,她想了想,小声提醒道:“姑娘,史大姑娘不是还有个妹妹吗?她好像也没在……” 一句话提醒了谢华香,她立刻说道:“对对,那是她二叔家的堂妹,也不在那几个人之中!” 蔷薇猜测道:“会不会是史家这两位姑娘没什么大错,所以从轻处罚,没送去流放?” “她们只是两个弱女子,家都没了,不流放还能去哪儿?”谢华香心情烦乱,说话也没了好声气,“难不成还能被卖了——” 这话一出,她倒觉得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她之前打听消息的时候,只说史家被流放,并不曾听说女眷被发卖啊? 而且她在人群中看到了史二太太,同为女眷,史二太太怎么就跟着被一同流放了? 谢华香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踏实,索性茶也不喝了,带着蔷薇离开了茶楼。 回去的路上,她心乱如麻。 之前她怕被谢明昌或者祁镇发觉,都是让她的丫鬟出去打听,打听来的消息便十分有限。 可如今看不到史玉娘,连史贞娘也不见踪影,她就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这两个史家的女儿到底去了哪儿? 她左思右想,却想不出眉目。 马车辘辘走过长街,她从微微摆动的门帘缝隙中看到外面的街景。 这里快到南城兵马司了,也就是史玉娘之前被关押的地方。 她很想进去看看史玉娘到底是不是还被关在这里,却知道自己根本进不去那个地方。 顾南箫负责审理这个案子,一定会知道史玉娘的下落。 可是她也清楚,顾南箫十有八九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又怎么可能告诉她有关史玉娘的消息。 她还能从哪里打听得到消息呢? 那个人最好跟顾南箫相识,又知道史家的事…… 马车不紧不慢地走着,她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招牌。 南华楼。 谢华香顿时眼睛一亮,开口说道:“去南华楼,我要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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