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谢若玄让他彻查覆州,他以为谢若玄是在故意针对靖城王。然而现在谢若玄突然召所有藩王进京,好像目的不只是为了靖城王,反而另有所图。 问题关键就在于那个使用厌胜之术的幕后主谋。 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游望之觉得,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谢子羲”,谋略城府比真正的谢子羲深多了,简直无法揣摩。 事情逐渐偏离了他的掌控。 令人心生忌惮。 游望之皱眉,试探地问:“皇上可有考虑过,如果我们打不过怎么办?” 谢若玄好似察觉了他的顾虑,又好似没有察觉,完全不在乎地说:“打不过就打不过,时也命也,天要亡我,不强求能逆天改命。” 游望之:“……” 众臣一脸菜色。 谢若玄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如一根刺狠狠扎进众臣心里,甚至比上一世的谢子羲还更加可恨,令他们恨不得当场弑君。 但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 他们知道弑君一事乃是下策,且谢子羲此人疯疯癫癫昏庸无道,与他计较有失体统,遂打消了这个念头。 最起码,弑君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而不是现在。 场面一时间陷入僵局。 就在这时,一直在角落里暗中观察的谢嘉行终于找到机会,上场表演了。 “皇上,臣有事要奏。” 他手持笏板,风度翩翩,潇洒脱众而出,风姿是那么的与众不同,“臣虽愚钝,但也知为君分忧。安防问题确实十分重要,目前京畿地区驻守的兵力有十六万,就算全部用来做安防,也挡不住藩王的兵马。不过,自臣入京后,臣的父王庆王派给臣三万兵马,臣愿悉数献上,共守京城。为表诚意,这三万兵马可打散编入虎贲军,听从虎贲校尉路宏博调遣。” 一番话深明大义,正气凛然,仿佛忠心天地可鉴。 对比无理取闹的谢若玄,可谓是成熟稳重、条理清晰、顾全大局,简直一代模范明君。 众臣不由被其风骨折服,看他的眼神都变了,由“短命鬼”变成了“好像有点东西”。 谢若玄也小小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谢嘉行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居然这么有魄力,敢把自己的私兵编入虎贲军。 他就不怕自己先成了靶子吗? 不过,正合他意。 加油亡国吧,少年。 谢若玄看向谢嘉行的目光里充满了欣赏,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好,不愧是朕看中的储君,就是识大体。卿建议朕采纳了,来人,赏。” 谢嘉行呆滞了一瞬,不敢相信事情居然这么容易,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直到一堆闪瞎眼的宝物摆在面前,他方如梦初醒。 不仅如此,只听谢若玄继续慷慨激昂地发表陈词:“看看,这才是国之栋梁,一下子解决了问题关键,众卿以后多向储君好好学学,不要遇事老是退缩。” 满朝文武百官:“……” 最后,谢若玄站起身,玄黑衮服倾泻如瀑,“现在京畿安防无忧,朕欲召诸位藩王进京,还有谁反对?”
第12章 “天要亡我大渊,天要亡我大渊啊——” 散朝后,众臣互相搀扶着出了正殿。他们齐齐捂着胸口,脸色苍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其中,一人忍不住四十五度角悲伤望天,凄怆大喊,声音响彻云霄,惊起飞鸟一片。 其余臣子纷纷一边拭泪一边附和,“是啊,那昏君荒唐无能,在位一天,大渊就无一日宁日,真不知道我大渊国祚还能绵延到何时!” “国将不国,呜呼哀哉!” …… 一片鬼哭狼嚎中,谢嘉行故作柔弱惶恐的样子接近游望之,满脸忧国忧民,“丞相请留步。” 游望之停下脚步,不卑不亢地问道:“储君有何事?” 谢嘉行连忙摆手,“圣旨未发,嘉行不敢以储君自居,还请丞相慎言。嘉行来找丞相,是想商议京畿防御一事,藩王入京,城防事关重要。” 游望之冷淡地收回目光,“原来如此,公子有心了,城防一事我会安排,公子不必费心。” 谢嘉行说:“丞相,嘉行虽身份尴尬,但也知藩王入京一事需慎重,嘉行愿为大渊稳定做一份贡献。这样吧,今日嘉行做东,请丞相到府上一叙。” 游望之略带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没什么情绪地说:“抱歉,我今日事务繁忙,就不叨扰公子了。” 说罢,他随意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谢嘉行还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神情意味不明。 游望之回去后,立即写了两封信,一封送往泔州,交给凌谦,一封送往潼关,交给褚倞。信上简单讲了最近京城发生的事,并说了自己的猜测—— 他怀疑谢若玄被人掉包了,但没有证据,为保社稷安稳,让褚倞即刻回京。 同时,也让凌谦盯紧靖城王,最好一举一动都在眼皮底下。 靖城王城府深沉,不得不防。 眼下谢若玄是敌是友尚未清晰,又强召所有藩王进京,此举无疑是将大渊推进火坑。 游望之疲惫至极。 大渊内忧外患,外有不明势力谢明时,内有城府极深的谢嘉行,本来大厦将倾,偏谢若玄唯恐天下不乱,继续乱命误国。 如此这般作死,真不知道大渊还有什么机会能逆天改命。 旁边幕僚说:“丞相,谢子羲如此胡作非为,等藩王进京,他皇位保不保得住不说,恐怕我们先成了鹬蚌,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谢嘉行明显是个狼子野心的货,庆王也绝不会和他们一条心,到时候几个藩王争皇位,谢子羲势必会祭天。只是“弑君”的罪名需要有人来背,不用想,这个罪名肯定会落到游望之头上。 到时候游望之宦海沉浮一生,到头来不仅什么都没得到,反而背上千古骂名。 如此潦草一生,枉为枭雄。 更何况,乔家孟家也一直紧紧盯着他们,只待时机将他们一举拉下马。 游望之皱眉,“……你什么意思?” 那幕僚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趁圣旨还没发下去,不如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天,“您也可以坐上那个位置。” 游望之闻言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幕僚见游望之这样子,叹息一声,“丞相,如今局势混乱,大渊气数也快走到了尽头,若任由那昏君继续乱命误国,重蹈亡国覆辙只是早晚的事,我们该下决定了。” 游望之没有说话,他盯著书案上的两张宣纸,默默出神。 宣纸是御纸,角落有花押,是皇帝专用的纸。上面字迹铁画银钩,乍一看出自同一人之手,但书法造诣极高的人会发现,两张纸上的字迹并不相同。一运笔虚浮无力,一运笔气势恢宏,走的路线完全是两种手法,笔势天差地别。 游望之蓦地轻笑出声。 毕竟召藩王进京一事太过离谱,有那么几个稍微有良心的臣子还是顾全大局,递折子请求面圣,当面劝谢若玄收回成命。 谢若玄没有逃避,直接将他们一起召进了宫。 几个大臣凑在一起,对谢若玄进行了长达四个时辰的说教。他们说得口干舌燥,甚至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都使出来了,奈何谢若玄郎心似铁,根本不理会他们说了什么,依旧一意孤行召藩王进京。 “朕同意见你们,只是看在诸位为官多年的面子上做做样子罢了,诸位爱卿不必真情实意劝说朕了,朕是不会听的。” 众臣:“……” 最终,以谢若玄派人将他们打了一顿送回府上告终。 京城一片愁云惨淡,有些消极分子已经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跑路了,有些积极分子则开始谋划弑君篡位的大计,争取在圣旨发下去前改朝换代。 无奈现在弑君名不正言不顺,而且还是在召藩王入京的档口,一时那些狼子野心之徒不得不暂时蛰伏起来。原因无他,谢若玄已经将召藩王入京的消息传开了,如果这时候他出了什么事,正好给藩王入京勤王的机会,得不偿失。 谢若玄聪明就聪明在这里,他提前将消息传开了。 那些藩王肯定会闻风而动。 倘若谢若玄没有将消息传开,恐怕第二天意外身亡不是问题。 所以众人现在只能捏着鼻子继续观望了。 诏书很快写好,八百里快马加鞭送往各个封地。年关将至,众藩王也会随年节一同入京。 覆州。 一匹快马冲破风雪,疾驰进城,“圣旨到——靖城王接旨——” 靖城王府恢宏华丽,气氛却死气沉沉,寂静如坟。管家匆匆忙忙领着传令的人进入庭中,那传令之人见到上首的青年男子,立即跪倒在地,低声道:“王爷,京城圣旨来了。” 说着,他双手奉上一个花纹繁复的锦盒。 廊下,靖城王谢淮宴和王妃秦嫣然正在对弈,画面美好,宛若一对璧人。 谢淮宴正值盛年,三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却像二十四五。他闻言,放下手中的棋子,微笑着说:“嫣然,京城来消息了。” 他对面温婉美人也跟着放下了棋子,笑容似一朵安静的夜晚香,“王爷做主便好。” 谢淮宴笑了笑,做了个抬手的手势,旁边管家十分有眼色的接过锦盒,让小厮领着传令人下去了。 “我这子羲侄儿性格偏执,无论做什么事,一旦认准了,就一条道走到黑,即使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谢淮宴拆开锦盒,从里面拿出一份玄色卷轴,随意展开铺到了棋盘上,“这不,又来了。重生一世,性格依旧如此,真是令人头疼。” 秦嫣然低头看了一眼圣旨,眉宇间染上淡淡无奈,“王爷何必与他计较……不过一个傀儡,这天下早晚是王爷的。” 谢淮宴“哈哈”一笑,“嫣然说得对,我有嫣然在身侧,如张良助。” 秦嫣然也跟着笑了笑。 就在这时,管家看了一眼门口,随即低声禀报道:“王爷,浮艮乘来了。” 小雪洒落零星几点白,一名全身上下被黑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出现在庭中,他步履生风,简单行了个礼,“靖城王,事情果然不出您所料,那个人自从得知朝廷鹰犬来了泔州后就坐不住了,派人烧毁了圣莲教十三处据点,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生天。眼下,布置在泔州的暗棋保不住了。” 他声音低沉嘶哑,仿佛嗓子被雷劈过,又闷又难听。 谢淮宴无所谓地勾了勾嘴角,“没关系,能引起朝廷的注意,我们的目的便达到了。乔温瑜传来消息,京城局势有变,让你跟我一起入京。” 黑衣人身形不易察觉地顿了顿,再次拱手行了一礼,“是。” 黑色衣袖滑落,露出一双布满诡异花纹的手,仔细看,那些花纹好像从手背上的弯月形疤痕里蔓延而出,恶心而又可怖。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0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