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将案件脉络复原完毕,不仅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愈发的沉凝。 与这桩案子本质相通的案件大理寺的案宗里躺了不下十件。 绝大多数都是世家犯案,事后拿出一笔钱来糊弄过去,侵占的商队,店铺,仍旧赚钱,而死去的人却无处申冤。 那些人被轻而易举的放过,含章看在眼中,心中却不愿意将此事过去。 往后的大半年,她都在调查此事。 衡一从她的贴身侍卫转变成了仅仅跟在她身边,连武器都被收缴起来的小厮。 他跟着含章每天往外跑,亲眼看着她对于那些百姓的怜悯,对那些鱼肉百姓的世家的痛恨。 含章是一个很不一样的女子,她与整个大晋的女子都不一样。 衡一见过王妃虞昭,她悲悯坚韧,任何人来找她看病,她都一视同仁。 衡一也见过王爷萧承安,正值壮年的安王全然褪去了以往的青涩,内敛深沉,整个京城的贵族如今最怕的,恐怕就是这位安王爷。 含章她坚韧,悲悯,对父亲的手段尚且才学了不到五分之一,方法虽然稚嫩,却足够熟练。 别的小娘子赏花弄草,待字闺中,等着挑选未来夫婿。 含章打服了地痞流氓,让他们乖乖帮他做事。 和那些商贩喝酒畅谈,一身酒气得练家都不敢回,生怕安王妃抓住她臭骂。 渐渐的,衡一原本想杀她的剑,提不起来了。 “一群老油条,我陪他们喝了多少酒?十句话中八局假话。” 含章打了个嗝,嘴里满是酒气。 衡一沉默的扶着她,“郡主,去别院么?” “站好。”含章命令他。 衡一原地站好。 她摇晃绕到衡一身后,跳到了他的后背。 衡一手忙脚乱的背住她,含章醉醺醺说道,“不回去明儿我阿娘怕是要把我的皮给剥了。” 她一巴掌拍在衡一的屁股上,说道,“我装睡,你背我回去。” 衡一唇紧紧抿起,那一巴掌让他下意识挺起腰背。 扶着她大腿的手,都觉发烫。 衡一背着她走了一路,回到安王府,虞昭果然亲自过来询问。 怕被虞昭闻到含章身上的酒味,衡一将距离拉开,低声道,“郡主奔波劳累,半路睡着了。” 虞昭的鼻子灵的很,自然不可能闻不到女儿身上的酒气,她幽幽看了衡一和含章一眼。 想起女儿最近的确很忙,她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和她计较,“既然如此,那就尽快让她回去休息。” “是。” 衡一背着含章到了她的院子。 送她到房间之后,就有婢女将她接下来,扶着她去洗漱。 含章睁了睁眼,扭头看向衡一,说道,“你……别走,我有事跟你说。” 衡一便老老实实待在门外。 等含章洗漱完毕,婢女们退了出去。 衡一安静站在那儿等着含章叫他。 等了半个时辰,里面没有响动。 又过了半个时辰,衡一忽然听到房间内传来干呕的声音。 他不禁扭头,含章在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多,衡一还听到她貌似从床榻上摔了下来。 他不禁有些忧虑,再三踌躇之下,他还是走了进去。 含章倒是没从床上翻下来,她只是桌上的水打翻了。 衡一看了一眼,视线一凝,几乎是瞬间,飞快将目光挪开。 她的衣襟敞开了些,在月光之下暴露出一片莹白之色。 明明是晚上,衡一竟觉那颜色比刺眼的烈阳还要灼人眼球。 含章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噜喝了个干净,瞥见门口站着的人,她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衡一缓慢的挪了过去。 还未来得及开口,他的衣襟就被人攥住。 含章啧道,“让你过来怎的比请神还困难?”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主子慎言。”衡一干哑的说。 含章拉着他的衣襟,强势的扯着他往下。 靠近的呼吸让衡一紧绷起来,含章看着他湛蓝的眼眸,抬手碰了碰。 衡一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我并非没有见过胡人,可那些胡人的眼眸,却没有一双像你的这般,比天空还要湛蓝。” “主子。”他后背紧绷着,克制着不让自己靠近含章一点。 “把眼睛睁开。”含章命令他。 衡一心灵备受煎熬,好半天,才睁开了眼睛。 下一刻,衡一只觉眼前一黑,眼皮一凉。 含章冰凉的唇印在了他的眼皮上。 衡一心中大震,好半天竟没能有任何反应。 “主子,您喝醉了。” “你是我挑中亲自带在身边的暗卫,你可知我父王将你送给我后,你这条命,便是我的。” 衡一抿着唇不言。 “想杀我,没杀成,这大半年我给了你机会,你为何又不曾再次对我动手?” 含章心情烦躁得很,这么半年下来,她仍旧对那些人没有一点办法,父王让她忍耐,不可急躁。 但半年的徒劳无功,让含章极为不爽。 她需要一个借口发泄。 眼前的衡一,就成了她发泄的借口。 衡一沉默寡言,不回答她的话。 他亦不知该如何回答。 含章低笑了一声,下一刻,她眼底平添烦躁,揪住他衣襟的手猛地将他一推。 衡一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倒在了地上。 他连忙就要起身,含章却按住他,极为不耐烦说,“不要动。” “主子……”衡一想说这于礼不合,他的下颌就被含章掐住了。 含章今年已经十八了。 不少人都不敢和她结亲,因为嫁给她就等于入赘安王府,成为她的王夫。 这比做驸马还要让人难堪。 虞昭和萧承安倒是不着急她的婚事,身为一个开明的老母亲,虞昭还给她拿了春宫图看,让她明白这些东西并非可耻之事。 处对象嘛,一个一个试,好不好用过才知道。 她母亲这么跟她说。 含章没敢将这话告诉萧承安,可她却是真真将那些春宫图都看了一遍。 简单明白了操作的步骤。 现在,衡一对于她来说,反倒成了实验,发泄情绪的对象。 她带着探究,好奇,不悦,试探,隐隐的窃喜,按住他的肩膀,不让衡一动一下,亲在了他的唇上。 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描述,听见衡一难忍的闷哼,她便多了征服的欲望。 含章的手,按在了他的脖颈上。 看着他那双眼眸之中内藏的情绪陡然崩裂,瞳孔放大。 含章去看过海,他的眼睛就和海一样蔚蓝。 她捂住了衡一的眼睛,扣住他想要撤离的脑袋,深深亲了上去。、 不可以。 舌濡交融,含章将他按在地上,迫他张嘴。 这是他的主子,自进入安王府暗卫之列,被含章挑选到身边,他就是含章的暗卫。 他只是卑贱的暗卫,含章却是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女王爷,只要她想,总是全京城最好的郎君配她都使得。 而他只是她的暗卫,一枚不听话的棋子。 为她生,为她死。 第295章 别再叫我主子了 小心退出房间,倘若不是他脖颈与耳垂红成一片,恐怕只是看衡一一如既往沉静如水的面容,根本看不出他内心的情绪。 他攥紧双手,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床榻内侧放了一个小盒子。 衡一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放着的好几封信,他抿起了唇,将其狠狠合上。 含章向来是个光明磊落之人。 她不是沾酒就醉之人,自然也记得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衡一是她的暗卫,既然自己轻薄了他,那她就得对他负责。 看了一眼查到的资料,含章想了想,将其给收了起来,对身边的其他随从说道,“将这些秘密解决,不要惊动其他人。” 随从恭敬低声说道,“是。” 衡一仍旧跟在她的身边伺候,只是原本隔着的一层主仆关系,此时此刻并不像是主仆,反而更多了几分禁制的意味。 含章肆意的命令他做什么,衡一都受着。 替她写折子,帮她揉发酸的肩膀,在她累极时背起她,帮她准备她爱吃的点心。 衡一将自己分内之事做到完美无缺,淋漓尽致。 面对含章时,谨慎,沉默,听话,克制,不敢多逾越一步。 这是他对含章给予他宠爱的回应。 含章笑骂他假正经,明明想得很,却仍旧将她认作主人,隐忍到只敢匍匐于地亲吻她的脚背。 尽管如此,那一段时日也是衡一过的最轻松,快乐的日子。 直到某日,他送含章回去休息,回到自己的房间时,看到了不知何时挂在帷幔上的一抹红纱。 衡一瞳孔一缩,猛然将其抓了下来。 含章对那些世家作奸犯科的证据搜集即将到尾声。 证据有些多,光是整理誊写就要小两天。 她不打算等了,预备直接将其交给大理寺卿,让他上呈陛下。 衡一在一旁帮她倒茶,扫了一眼那些证据,衡一低声问,“一定要交吗?” “当然。”含章头也不抬,声音淡淡,“不然你以为我奔波近一年,是闹着玩的?” “你手抖什么?”含章余光瞥见了什么,握住他的手问。 握紧茶壶提手的手忽地一紧,衡一让自己看上去与平常无异,“没事。” 含章疑惑看了他一眼,将茶杯端起来,喝了一口,“等这事结束了,倒是能与我阿耶提一提,让他将你放良。” 衡一一愣,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下意识问,“属下对您无用了?” 含章被他的话逗得哈哈大笑,“你怎么那么笨?” 含章笑出了泪,抬手拭去,缓了好一会儿,这才眼含笑意的看着衡一,说道,“你放良之后就去参加今年的武举,以你的身手,成为武举人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这两年吐蕃那边又开始频繁出现动静,你进军营,积攒下军功,成为四五品的将军很简单。” 含章往后仰靠,笑得散漫又分外灼人,她启着红唇,吐出的话语皆是对他最致命的蛊惑。 “左右不过四五年的时间,那时我也才二十三四,我再与阿耶阿娘商量,娶你做王夫。” 衡一彻底说不出话来。 王夫。 这与那些官宦子弟家的郎君来说,是一个讽刺的称谓,比驸马还要讽刺。 可对衡一来说,却比天上的月还要难得。 他望向含章,看着她一身傲气清贵,比任何人都要美丽漂亮的容颜,心中唯有绝望。 含章的打算很好,甚至还一本正经的和萧承安说了自己这五年来不打算议亲的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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