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如霜惊讶道:“最近的驻军不是在太原吗?薛乾要去太原了?” “那真好,据说太原那边的……” “此事你不必多管。” 萧长卿打断了桑桑的胡言乱语。 郑重道:”朕会再给你指派几个修道炼丹的道士,他们对于火候和物什的掌握更精准些,你和他们多探讨探讨,争取提高这火药的爆破力。” 韦如霜心底悬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怎么突然催的这么急,是要出事了吗? “表哥。” 韦如霜问道:“可是有战乱?” 萧长卿避而不谈,“做好朕吩咐你的事,少不了你的好处,其他事情不是你该担忧的。” 萧长卿又匆匆说了两句,敲定了数量和时间后,便匆匆离开。 看着他那略显疲惫的身影,韦如霜心头的不安之感,越来越重。 …… 扬州七日如长梦,一朝梦尽满城空。 白色的冥币洒满了大街小巷的每一个角落。 穿着白衣,带着白帽,踏着白靴的孝子贤孙们,手持竹节做得手杖,簇拥着,走在这一行送葬的队伍最前,一边洒泪,一边痛不欲生。 “相公……你怎么就撇下妾身一个人了啊……” 哭诉的,是领头的妇人,监御史的妻子徐氏。 徐氏并非监御史的结发妻,但就是因为老夫少妻的组合,她颇得监御史的宠爱,虽然成婚多年膝下并无子嗣,可这无法阻拦夫妻二人相濡以沫,彼此依赖…… 因此,徐氏越哭,泪流的越多。 哀色,也传染给更多的人。 包括那对原配生出来的子女,还有那一应小妾和庶子庶女,都巴巴地过来劝慰她。 “母亲,您别哭了,相信都尉府一定能查出真凶,还我们一个清白的。” “母亲,您这样难过,父亲若泉下有知,只怕连孟婆汤都舍不得喝,要做奈何桥的一抹孤魂了……” “母亲……” 徐氏撑着泪意,语气也一点一点变得坚定起来。 “你们放心……母亲……母亲一定要给你们父亲报仇!” 查出真凶,让杀人者遗命偿命。 …… “杀人者”曾经的主子,正坐在那顶楼的高台之上,一身素色提花银纹长裙,将她本就纤细瘦弱的身形,勾勒的如同那随时便会被风吹溃散的流云一般。 她的手中也拿着几片纸钱,纸钱的颜色,如同发上那朵白玉簪一样。 一样的惨白。 冥币纷纷扬扬从她手中洒落,她看着那将近百米的送葬队伍,叹了一声。 “此事,哀家也有错。” 腮雪不乐意了。 “娘娘您有什么错?这错处全在赫连栩那家伙身上!” “若等下次再见他,别指望着姑奶奶能给他一个好脸色!” 腮雪越想越气,眸光凶狠。 兰溪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时候,并不是亲手杀人才有罪。 虽然,她手下也有过许多亡魂…… 兰溪抬手,看着那纤尘不染的,洁白细长的双手,心头忍不住自嘲。 谁知道呢? 这双手曾见过多少血,将来又要过手多少血…… 乐器和唢呐的声音渐行渐远,兰溪在送葬队伍的最末尾,看到了她那便宜“舅舅”,王薪生。 仍是坐着轮椅,不过轮椅上的罩子变成了纯白色,王薪生虽然仍穿着一身灰衣,但束发的发冠,则换成了澄明的白色。 他的背后,两个披着纯白布衣的男子,推着他的轮椅,和着棺材移动的速度,慢慢往扬州城城郊移去。 监御史赵一川就是扬州城人,祖籍,也在扬州。 今日,便是要将其送到祖坟下葬。 好在距离只有几公里,一群人走个把个时辰便到了。 似有所感一般,正双眸禁闭,任由侍卫推着前行的王薪生,突然感觉到了某处射来的眸光,缓缓抬头,正好和兰溪那深不见底的瞳孔撞了个正着。 他忍俊不禁。 初遇那日,他在楼上她在楼下。 今日,身份竟换过来了。 第236章 骇人听闻 不止王薪生一个熟人。 长街尽头的一幕,让兰溪瞳孔微缩,眼角微微抽搐。 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那日,都尉府义子许锃然闯进符府,却并未搜查出凶手,便有了和兰溪七日后,在扬州城大街负荆请罪之约。 兰溪当日之所以开口让他负荆请罪,并非是真缺这一份脸面,而是实在气不过这厮嚣张的样子。 等后来追究起顾嬷嬷的事,知道了妹妹还活着的消息,疲于和王薪生勾心斗角中间,便将此事给忘了。 谁料,她忘了,许锃然却还记的! 堂堂都尉府公子,扬州城最年轻气盛的世家骄子,如今竟带着几十亲卫,真背起了荆条。 那些侍卫还好,着了粗衣短衫,虽然姿态狼狈,但乌压压一堆跟在后面,倒有些气势在。 可那许锃然…… 竟光着上身! 在百姓的惊呼声中,和那送葬的队伍撞在一起,许锃然单膝跪地,对那披麻戴孝的监御史的家人道。 “多有冲撞,还请赎罪。” “监御史是扬州城的主官,多年来为扬州城呕心沥血,蒙此不白之冤,在家中枉死,是微臣无能,不能寻到杀人凶手,为监御史伸张正义。” “今日负荆请罪,一是为了向故去的监御史告罪,二则是像那符府之中的郡主大人告罪。” 赵监御史的夫人徐氏,顶着一对哭成桃子一般的双眼,用白纱做罩,蒙着半张脸,哀戚道:“你不必向老爷告罪,此等无头无尾的杀人案,只怕京中大理寺的人来了,都不能这么快查出真相。” “许公子更不必自责,妾身相信,老爷的冤屈总有沉冤昭雪的那日,那贼子就算逃到海角天涯,也定能被官府捉拿归案!只是……” “这跟那位郡主,有什么关系呢?” 徐氏的声音虽然哀切,但声线并没有刻意压低。 这话不仅被四周围观的百姓听了个清楚,阁楼之上,倚在栏杆旁边的兰溪,也禁不住长眸微眯。 这徐氏…… 是在跟许锃然打双簧吗? 果然。 下一刻,那许锃然果然道。 “夫人有所不知。” 他对着东北方向拱了拱手,接着道:“数日前,有位京城来的郡主入了扬州城。” “到扬州城第一天,据说她手下的仆从便去茶楼闹事,用了茶点却不付银子,连拿带抢的离开茶楼。” “次日,茶楼的伙计和掌柜的,寻到这郡主的踪迹,想向这郡主讨个说法,可说法没有讨到,却被那郡主给收拾了!” “动用私刑,通通押进府中,如今是死是活还未可知。” 听到这儿,人群已骚动起来。 就连那围观者哄抢着捡元宝纸钱的小孩子,都叫嚷道。 “这哪是京城来的郡主啊!这分明是京城来的阎王爷!不对,阎王爷那可是铁面无私的,绝不会包庇自己人干这种不讲道理的混帐事,阎王爷可比她好多了!” 身边的大人急忙捂住他的嘴,不敢让他再说了,唯恐被那隐在暗处的狠心郡主听到,惹出是非来。 也有不怕事的,围上来,梗着脖子叫嚷。 “怎么了?郡主就可以为非作歹了吗?她的命是尊贵命,咱们扬州城百姓的命就是贱命一条了?” “对啊!别说是郡主了,就算是公主,就算是天子,犯了法也是与咱们老百姓同罪的,就算是皇帝小儿出来吃饭都得付银子!” “你们说……这郡主前脚来扬州城,后脚监御史大人就死了,会不会跟那郡主有关系?”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安静了。 阁楼之上,兰溪手指着人群之中,那穿着灰色短衫,貌不惊人的中年男子,对腮雪道。 “此人应是许锃然安插在人群中,用来左右流言是非的。待会儿将他绑了,也押进符府去。” 她向来不是什么好人,更讨厌以好人自居。 谁敢败坏她的名声,谁敢挡她的路,那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 “是。” 腮雪应声,快步离开阁楼,对外头侍卫的兰家军使了几个眼色后,才又回阁楼和兰溪一起看那热闹。 果然。 人群对兰溪的猜忌和怀疑越来越盛。 “哪有皇家郡主孤身一人来扬州的?这郡主之流会不会i是一个骗子?” “对啊……扬州此去京城千余里,她来扬州做什么?总得有理由吧?” “那郡主现在住在何处?许副将有什么罪可向她请的?走!咱们一同跟去,同这位郡主好生说道说道!” …… 许锃然抱拳,“诸位不必怀疑明珠郡主,那日,下官也是因为怀疑明珠郡主,这才冒昧搜查了明珠郡主的寝殿,但其中的疑点并不多,不足以证实郡主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为表歉意,下官这才应郡主之要求,负荆请罪……” “监御史死亡之事,定然和这位郡主无关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百姓心头的怀疑就更重了。 “咱们满扬州城谁不知许副将您年少有为办案如神?您绝不可能随便怀疑谁的,一定是掌握了那明珠郡主动手的证据!” “对啊!许副将您别怕,草民们跟着您,一同向那郡主讨个说法!” “对!去符府——” “诸位且慢。” 清冷动听的声线,像是从云端传来一般,给那群被鼓动起来,恨不得将郡主的寝宫拆了的百姓,给定住。 同那声线一同出来的,是不远处阁楼顶上,那一袭白衣,头戴帷帽的女子。 兰溪将手中的白色纸钱洒落,在诸百姓惊疑不定的眸光中,看向那眼神躲闪的许锃然。 “七日不见,许副将似乎瘦了。” 许锃然面色涨红,下意识地含了含胸。 耸动百姓是一回事,可真要他这么赤裸着上半身和她对话,实在是难堪啊…… “不对,不是瘦了。” 兰溪又道。 “应该是因为衣服脱了,裸体显瘦。” 许锃然听到这话,恨不得变作鹌鹑,将整个人钻进那荆条之中。 他……身为扬州城的世家公子,那日也是一时冲动想了个负荆请罪的由头。 本以为靠着一腔热血,能撑完今天这一场戏,还能耸动起扬州城的百姓们,好将这明珠郡主的狐狸尾巴给揪出来。 可……谁能告诉他,他积攒了七天的勇气和脸皮,怎么在这郡主的三言两语之间,就全缩回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背着荆条光着上身的许锃然,觉得自己像被人从里到外扒光了,亵裤都被人撕开平摊在闹市上供人观赏那样的难堪! 他后腰往后缩了缩,努力让荆条遮住自己的那大半个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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