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艰难道:“郡主过誉了……” 这位就是那个为非作歹的郡主? 扬州百姓听到许锃然的话后,纷纷将眸光投在兰溪那素色的衣襟之上。 只看出这女子的身形纤细,好似月下柳枝一般婉转清秀,却窥探不到那面纱之下的风月丽景。 闲言碎语,却没停下来。 “哪里像个郡主了?郡主不都是披着黄马甲的?” “对啊……素淡成这个样子,就连酒楼里的清倌人都比不上。” “切,你们说什么清倌人,看着小腰,看着身材,也许好好调教一番,做个瘦马——” 最后一个说话的人,话未说完,尾音戛然而止。 他的同伴惊愕地看着他缓缓仰倒的身体,如同看这世上最离奇的惊怖之事一般。 最后,那惊愕,变成恐惧。 “死,死,死人了!” 同伴指着他额头上被飞刃破开的洞,指着那洞口不停地流出来的鲜血,还有好友那一对死不瞑目的双眸…… “救命啊!死人了!” 同伴失声尖叫。 兰溪也因这惊变,而抓紧了身前的栏杆。 这个死法…… 她飞快地扫视一圈,想在那人群之中,寻找出赫连栩的身影,却寻遍了每一处阴影和黑暗处,都不见后者。 只能深深叹了一声。 这混账,又杀人了。 又是因为她。 这杀人的罪孽,等到了地府阎王爷面前,到底是由那混账来背,还是由她来背啊! 本就混乱的人群,因这突发的命案,变得愈发混沌,焦灼,迷离…… 许锃然也没心情思考负荆请罪,试探兰溪底线的事了。 他急忙取下背后的荆条,随手扯过身旁的白布,盖住那被荆条勒的满是淤痕的后背,接着,快步行至那死者身旁。 先是探了探他的鼻息。 呼吸全无。 又用指尖抿了一点他额头的血迹,凑到眼前,迎着那昏暗的日光,仔细观察。 淡淡的蓝意,在那殷红的鲜血中,若隐若现。 许锃然顿时来了精神。 刚才的羞恼困窘瞬间消散,变成了难以察觉的隐晦的兴奋之色。 此人,不是流血而亡,而是中毒而亡。 此毒,见血封喉。 而在那监御史的尸体上,在那沾染着血迹的床单上,他也发觉了这淡淡的毒意,还有那鲜血里头的蓝光。 今日杀人案的凶手,和刺杀监御史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许锃然骤然起身,一把抓住死者的同伴,问道:“刚才,他被暗杀之前,说了什么话?” 许锃然虽然年轻俊朗,但毕竟是自小习武,跟那些穷凶极恶的贼子斗智斗勇之辈,身上除了英气之外,还有不可抵挡的煞气。 如今,带着煞气的眸子,直勾勾盯着那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粗粝的掌心攥着他的脖颈,如同老鹰揪着小鸡一般,吓得那男子哆嗦了好一阵,才将自己同伴刚才说的话,结结巴巴地重复给许锃然。 “说……说要将那郡主送进去,做个瘦马……” 一股隐秘的怒意,在许锃然的心头一闪而过。 那郡主虽然身份不明嚣张狂妄,虽然视人命如草芥,但到底是女子,也不必被男子用这种言语侮辱。 这念头只一闪而过。 他能走到今天这位置,绝不是靠善良和心慈手软。 所以……此人之死,又和那假郡主有关? 许锃然猛地抬眸,复又看向那高高在上的白衣女子,拱手,冷声道。 “七日前的恩怨,往后在下必定偿还,负荆请罪请到一半,下次在下将其补足便是。” “只是……今日又因郡主出了人命,郡主可否同在下去一趟府衙?好为郡主您证实清白?” 不等兰溪答话,他一挥手,便命令身后的几十亲卫。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请郡主下来?!” …… 眼见那一群人冲上阁楼,气势汹汹。 凌统领眯眼,缓缓拔出背后的长剑,深知这不是一场轻松的战斗。 他的动作,被兰溪制住。 “不用跟他们打打杀杀。” 兰溪冷笑,“不是要去府衙吗?我陪他们去一趟又如何!” 这许锃然要死要活的想找出幕后真兄,她又何尝不想把赫连栩那混蛋给揪出来? 脸都撕破了,这厮不赶紧回他的漠北,还留着扬州城胡闹什么! 本来安安静静的一趟私巡,被这厮差点将扬州城的天给翻了。 兰溪深吸一口气,行至凌统领身前,直面那群手持利刃的亲卫。 背后。 腮雪恨恨地小声道。 “若非咱们的人大部分留到了木家寨,扬州城哪容许锃然这小子猖狂!” 凌统领退后两步,心有不安地说。 “刚到扬州城便陷入如此境地,只怕再过些时日,局势更难以掌控。” “腮雪姑娘,这扬州城,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时时处处都是水深火热的,只怕易进难出!” “不如,我们往京中送信吧?” “兰家军本就要换到琅琊山驻扎,琅琊山距离扬州城不过一周的脚程,安排兰家军到扬州城外等候,以防万一……” …… 扬州的筹谋与算计,京城自然不知。 京城陷入了另一重水深火热之中。 那便是从漠北传来的消息。 一直蛰伏在漠北以北的羌族,和大安朝北面的几个城池,虽常有摩擦,但都止步于小兵小卒的纠纷,从未有大矛盾。 但就在半个月前,羌族忽然动兵,连夜袭城,突袭完城池后,为了封锁消息,大开杀戒进行屠城,大安朝百姓一个不留,连破四城,将四城都屠戮成空城。 此等骇人听闻的消息,传到京城后,一夜之间,人尽皆知。 第237章 京城,火起 扬州城衙门口,青灰色的高墙外,铁甲卫的严防死守下,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这才没有挤开那严防死守的府衙大门,挤进那高悬着正大光明牌匾的府衙正厅内,去围观这场刚刚发生的凶杀案审讯现场。 高堂之上,穿着正五品绣红色官服的贺宏章贺都尉,将头上的官帽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被衙役困在角落的兰溪,拉长声调,问道。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兰溪淡淡地理着自己的衣袖,缓缓开口道。 “当今圣上亲封的正四品郡主明珠郡主,京城兰府兰氏二小姐,兰絮。” 兰溪抬眸,眸光带着冷意,直逼那贺都尉。 “都尉大人应该去符府找过本郡主吧?既知本郡主的身份和位阶,见了本郡主为何不行礼?反而堂之皇之地坐在首位之上……是不把本郡主当回事,还是不把当今圣上当回事?” 贺都尉早有准备,摸了摸自己那刚留的胡须,眸底闪烁着不知名的光。 “你是要拿郡主的身份压本官吗?” “且不说你的郡主身份是否为真,即便是真,今日,本官代表的是官府的权威,是陛下的面子,是负责审理街上凶杀案的主官,即便是当朝宰相来了,本官也有资格不向其行礼。” “君是君,臣是臣,郡主既然是正四品臣子,便不要妄想有当君的权力。” “否则,这不臣之心传到京城,只怕你那所谓的太后长姐……也兜不住你。” 兰溪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这贺都尉三言两语,她便听出来了。 不是今日,也是明日,都尉府连带许锃然那小子,算计她许久了。 一直在找个由头,等着许锃然将带回官府,再由贺都尉这个唯一存活的主官来治她的罪。 他们认定了她是凶手,彻底跟她较上劲了,死咬着不松口。 一环扣着一环,最后不将她和监御史死亡之事扣在一起,誓不罢休。 “但愿等有朝一日,那韦丞相亲临扬州城时,贺大人您也能这般硬气。” 兰溪冷淡地回了一句。 贺都尉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心头却也冷笑不已。 屈屈一个伪造冒充的假郡主,竟然敢拿自己和当朝宰相相比,真当他们扬州城上下的官僚百姓是傻子吗? “大胆——” 贺都尉惊堂木一拍,指着兰溪的面纱,肃然道。 “到了衙门口竟然还戴着面纱,遮住脸面,成何体统?” “来人!将她的面纱给本官扯掉!” “本官倒要看看,哪个胆大包天之辈,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敢行杀人之毒事!” 语罢,便有官卒上前,想要揭掉兰溪面上的轻纱。 却被一个兰溪预料不到的人给拦住。 许锃然。 许锃然挡在兰溪面前,抬手止住了那些欲要上前的官卒。 那日惊鸿一瞥,便知惊艳。 虽是个伪造的郡主,但那张祸水的脸,还是不应该摆在大众面前,任人指摘。 许锃然觉得面对兰溪时,他脾气好了又好,底线退了又退。 看向自己的义父,道。 “取不取面纱,对这桩案子的影响并不大,到底是女子,经常带着面纱定有些难言之隐,如今府衙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万一面纱之后的容颜,冲撞到了路人百姓,难免不美,还忘大人三思。” 许锃然的话,贺都尉还是要听上三分的。 毕竟,这是他最宠爱的小辈。 虽然这话说的没什么道理,但在人前,既然他提出来了,他自然得给这家伙三分脸面,否则以后他在府衙之中无法做人。 想到这儿,贺都尉抬手拦住,“罢了,既是女子,本官便也不命你当庭撕毁面纱了。” “至于面纱下真颜,等今日押入牢房,受刑之时,自然能看到。” 许锃然面色微变。 还要受刑吗? 他本以为,今日将此女带入府衙后,义父问讯一番便可。 毕竟义父急于见这郡主,却去符家上门数次,都未得见面…… 所以,今日发生变故之事,他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便利用此事将这“郡主”带到府衙,以期义父能从她身上问出一些监御史之死的线索。 可没料到,人他带过来了,但义父并不打算按照约定好的东西来处置这郡主。 反而,准备将他收监! 许锃然作何想法,贺都尉并不知道。 他继续纠问兰溪。 “今日有百姓死在大路之上,脖颈之上被人射了冷箭,箭上还淬有毒药,事发之时,那死者正在污蔑你明珠郡主,看那冷箭刺过来的方向,也是明珠郡主你待着的那座茶楼。” “你可有什么要为自己争辩辩解的吗?” 贺都尉提起了刚才路上发生之事。 兰溪的语气,带着淡淡的凉意和嘲讽。 “听闻贺大人最厌恶猫狗之辈,可您的邻居符府却最爱圈养猫狗,某日符府的猫狗全部离奇死亡一个不留,此时,贺大人能拿出什么证据才能证明自己和这一群惨死的猫狗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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