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有孩儿亲人在边关征战多年的人们今早就已经泣不成声。 很快,绣着霍字旌旗的队伍便出现在了城门。 冷风烈烈,旌旗招展。 数万人的队伍整齐划一,除了铁蹄声,再无其余声响。 长距离行军半月,士兵们皆不见倦色,满身都是大胜之后的喜悦。 冯朗身着铠甲,骑着高头大马,亲自出城迎接。 转眼间就看见霍檀率领一队亲兵,疾驰而来,直接来到冯朗面前。 两年不见,霍檀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身上只剩威武煞气。 他黑了一些,脸上轮廓锋利,犹如刀凿斧刻那般,让人胆寒。 此刻再看他,无人再去注意他俊美的容颜。 只蛰伏于他滔天的气势。 冯朗满眼欣慰,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年轻将军,伸出手,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小子。” 说罢, 他大笑一声,声音洪亮,城内城外皆能听清。 “大军征战两载,保家卫国,忠义两全,今日凯旋,当好好休息,褪去经年疲惫。” “所有勇士,皆有奖赏。” 他的话音落下,将士们异口同声:“威武,威武,威武!” 那声音响彻云天。 霍檀抬起头,遥遥看向城墙之上。 在那上面,数道熟悉的身影安静而立。 他一一看过自己日思夜想的面容,最终,目光炯炯落在崔云昭面上。 两年不见,佳人如昔。 依旧明媚舒朗,昭昭煌煌。 霍檀同崔云昭相视许久,倏然,霍檀对着崔云昭咧嘴一笑。 如同两年前的每一日那般,他总是看着她笑。 崔云昭也勾唇笑了起来,哪怕知道霍檀听不见,但崔云昭还是无声地说:“梵音,欢迎回家。” 大军进城之后,就有人安排士兵修葺整顿事宜,霍檀直接跟着冯朗去了观察使府,那里有一场隆重的宴会。 宴会上人头攒动,崔云昭跟霍檀说不上几句话,等宴会结束,冯朗就让霍檀赶紧滚回家去。 回到了霍家,自要先同林绣姑仔细说话。 一家人坐在堂屋里,都看着霍檀,听他说边关故事。 边关事情很多,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说完,霍檀挑了两三件趣事说了,这才仔细看向家人。 “阿娘比以前瘦了,却精神许多,这样真好。” “阿姐倒是胖了一些,面色也好了起来。” 霍檀一个一个说,最后看向霍成樟。 他让霍成樟来到自己面前,起身同他四目相对。 不知何时,霍成樟已经生的同他一般高了。 他身上穿着军服,身姿颀长,除了面容更稚嫩一些,同霍檀几乎一般无二。 看到这个场景,林绣姑感动地红了眼睛。 “真好,你们兄弟俩以后携手并肩,一起前行。” 霍成樟认真看着霍檀的面容,最后对霍檀行礼:“阿兄,以后家里有我,你安心便是。” 霍檀拍了拍霍成樟的肩膀,笑道:“好!” “你先在巡防军当差,等同那些人混熟了,再去大营不迟。” 霍成樟笑了:“是。” 最后,霍檀看向崔云昭。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并未多言,却相视一笑。 此时,于无声处胜有声。 今日的霍家很热闹,却又很温馨,没有开宴席,也没有接纳宾客,只自家一家人和乐融融,共享久别重逢后的团聚时光。 就连霍檀都吃了许多酒。 待得月明星稀,林绣姑才让酒席散了,让孩子们早些回去安置。 霍檀崔云昭一回到东跨院,霍檀也不管还有夏妈妈在,一把就把崔云昭抱紧了怀中。 崔云昭脸颊微红,跟着一起红的,还有眼眶。 她回抱住霍檀的腰,把脸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两年未见,他还是他。 却又不是他了。 两个人安静地抱了一会儿,霍檀才哑着嗓子说:“感觉皎皎丰腴了些。” 崔云昭觉得浑身都热起来。 她用额头去撞霍檀的胸膛,嗔怪道:“梵音也更壮了,身上怎么硬邦邦的。” 霍檀看起来没有多壮实,可那一身的腱子肉,却也发结实干练。 霍檀的时候微微下移,一把抱起了崔云昭,很轻松就把她抱在了怀中。 “我成了什么样子,还得娘子仔细看过才好。” 不多时,暖房里就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这一夜,红烛烧到了头,屋里的热情都没消散。 崔云昭也很想念霍檀,自然由着他,即便最后累了,也只是小声斥责。 待到后半夜,霍檀知道崔云昭实在太累,才停歇。 他抱着崔云昭又去洗漱,等回到卧房时,红烛已经烧干。 两个人躺在床榻上,霍檀深深吸了口气。 “这两年,最想念的就是娘子这鹅梨香。” “真甜。” 崔云昭面上还是红的,她声音有些嘶哑,道:“你不困啊。” “不困。” “好不容易回来,真的很想你们。” 霍檀把崔云昭搂在怀里,仿佛稀世珍宝一般,怎么都不愿意撒手。 崔云昭轻轻摸着霍檀的胸膛,嘴里倒是泛起苦涩来。 “夫君,你受了好多伤。” 方才沐浴的时候崔云昭就发现了,霍檀家书里的写的伤,只有他受伤的三成。 他的双臂和腿上都有伤痕,最重的在肩膀和腰腹上,那位置一个不好,就能要人命。 但幸好,幸好霍檀没有受过致命伤。 霍檀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去想这件事。 “我回来了,你可以安心了。” 崔云昭轻轻应了一声。 她靠在霍檀的肩膀上,缓缓闭上眼睛,一颗心终于落回水中,温暖而舒适。 霍檀也是如此。 他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一下,然后道:“皎皎,我回来了。” 崔云昭闭着眼睛笑了。 她的笑声轻灵,好似春日里洁白羽毛,飘飘荡荡落在了霍檀的心上。 “梵音,你回来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载未见,好似过去无数个春秋。 崔云昭并没有在等霍檀,她按部就班忙自己的事情,把该做的都做好,并不觉得日子漫长。 可思念却如春草一般疯长。 漆黑的拔步床中,只传来两个人静静的呼吸声,片刻后,霍檀低沉的嗓音响起。 “皎皎,两载不见,方见真心。” “我心悦你。”
第134章 你现在可以死了。 崔云昭以为自己会睡得很香。 可当她沉入繁复的梦境之后,才意识到梦里并没有鸟语花香,也没有春花灿烂,只有一片皑皑白雪。 她茫然地在雪地里飘了很久,才慢慢来到了熟悉的宫门之前。 她又回到了凌霄宫。 梦里的崔云昭是很迟钝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又要去何处。 可是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天意,一阵寒风吹来,卷起漫天风雪,崔云昭也在这风雪里被送出去很远,一路飘摇来到了一处宫室前。 红墙金瓦,雕梁画栋,此处是宫中最富贵繁华地。 崔云昭愣了一会儿,才认出这是凌霄宫的干元殿。 这是霍檀的皇帝寝宫。 忽然,崔云昭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在这急促的声音里,她的手脚都跟着颤抖起来,她忽然意识到此刻是何时了。 此刻是建元四年冬,一场大雪落下后,前世的自己香消玉殒。 而梦里的她,或许就是死后的幽魂。 她满心怨恨和不解,所以一路挣扎来到凌霄宫,或许想要问一问霍檀,问他一句为什么。 只不过,重生后的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而那些重生之前的记忆,却在梦里一点点复苏。 曾经的她,也曾做过一个同样的梦。 崔云昭看着这肃穆的宫室,慢慢定了定心神。 或许,这个梦里可以给她最终的答案。 她发现这宫室外站满了侍卫亲军,那些亲军们一个个神情严肃,威武肃立。 崔云昭记得,当时侍卫亲军的指挥,殿前都点检为霍成樟,一旦霍檀有危险,都是霍成樟率亲军护驾。 此刻,这么多人围在殿外,让崔云昭的心跳动的越发剧烈了。 真奇怪,她明明已经死了,却依旧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崔云昭没有多耽搁,她深吸口气,直接穿门过窗,一下飘进了殿中。 更奇怪的是,大殿里看不到一个内侍,殿中空空荡荡,冷寂幽深。 即便已经做了鬼,崔云昭还是能感受到殿中的冰冷。 殿中空空荡荡,地龙和火墙都没烧,冷的人从骨子里发寒。 在这冰冷之中,崔云昭又闻到浓烈的药味和血腥味。 她心头猛跳,再也顾不上其他,一头扎进了皇帝的寝宫里。 下一刻,她就看到病榻上骨瘦如柴,行将就木的霍檀。 同入睡前刚看到的,意气风发的霍檀相比,现在的霍檀几乎像是风烛残年的老者。 可此刻他也不过才刚过而立之年。 他消瘦、苍老,身上有着沉重的病气和死气,除了他那双坚定如昔的眼眸,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青年天子的潇洒肆意。 也再看不到曾经霍檀的影子了。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内侍满脸是泪,他跪在床榻边,想要给霍檀喂药。 崔云昭认得,此人是霍檀身边的宦官统领,内侍大伴宁常庆。 她看着病榻上已经病入膏肓的霍檀,一颗心直沉谷底。 此刻她才意识到,在她不知道的一年光景里,汴京一定发生了大事。 而霍檀,也从未有她想像的那么意气风发。 他半张着眼睛,失神看着帐幔上的五爪金龙,最终却淡淡笑了。 那笑声很苦涩。 却又好似还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我都安排好了。” 他的声音很虚,却有着喜悦和解脱:“只要皎皎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崔云昭第一次知道,鬼也会掉眼泪。 “这么久了,我熬不住了。” 宁常庆哭得几乎要呜咽了:“陛下,别说了,您能熬过来的,吃药吧陛下,吃了就能好了。” 霍檀低低笑了一声。 “好什么?我这是中毒,他们不想让我活,我就活不了。” 宁常庆听到这里,再也克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霍檀的声音却很平静。 “别哭了,我能感到我已经大限将至,”霍檀说话倒是很流畅,脑子也是异常清醒,“常庆,今夜子时,你趁着亲军交班,在东配殿后罩房侧窗逃出,他们交班时有个薄弱点,那里会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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