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他生得俊俏,追随者众多,人人提起他语气都充满敬仰。 但贺逸态度礼貌之中透着疏离,规规矩矩从不越界,只对段菱杉门下的白毓颇为照顾,少年人正是知慕少艾的年纪,久而久之,任谁都看出来了他的心思。 而白毓则显得有些相形见绌了——她于剑道上没什么天赋,转而学医,虽然医术精湛,但在弱肉强食的修仙界,没有自保能力,总归是要矮人一头的。 连对此不甚了解的白母都觉得,是她高攀了贺逸。 白毓前来拜访时,贺逸正在打坐疗伤。 “大师兄,我有些不放心你的伤……”她抬起头,看向面前人人敬仰的大师兄,“我过来看看,有我帮忙,你也能好得更快些。” “那便有劳白师妹了。”贺逸侧身让出位置,又问道,“你既然有空过来,想来鹤水村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吧?” 白毓便讲了自己的安排。 她将右手搭在贺逸的肩膀上,温和的木系灵力注入他体内,悄然运转起治疗的术法。 “很好,看来即使我不在,你一人也可独立完成。”贺逸赞许地点点头,“那个叫小月的孩子怎么样了?” “我将她送回了她养父母身边,她养父母家中已无余量,又被我弟弟花言巧语迷惑,万般不得已才做出了这个决定……我告诉了他们邪修与我弟弟的交易,让他们看了几个没救回来的女童的惨状,他们表现得非常后悔。” “……既是生活所迫,便难保不会重蹈覆辙。”贺逸低眉,沉吟道,“我这些年存下了一些银子,回头我亲自去一趟,起码要保证他们能顺利等到田地恢复的时候……你弟弟呢?我记得你当时出手,保住了他的命……” 白毓道:“还在昏迷当中,我已将事情原委告知了村民,等他醒来后由村民自行处置。” “我还以为你因着这层亲缘关系,会举棋不定呢。”贺逸笑笑。 白毓下意识想要解释:“我……” 贺逸抬手打断了她:“无需解释,你做得非常好,自信些。” 白毓一愣,旋即勾起唇,轻轻应了声好。 贺逸半是认真半开玩笑道:“白师妹,宗门内你我的传言甚嚣尘上,人人皆知我对你的心意,你一直没有回应,却在此时前来探望我……我可以理解为,你也有那方面的意思吗?” 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白毓缓慢地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 “对不起大师兄,我想明白了。” “嗯?” 她斟酌着说:“大师兄人很好,我知晓师兄的心意,但我对大师兄并无男女之情,目前也没有寻找道侣的打算,以后请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抱歉,我以前一直不敢说……” 毕竟所有人都觉得,她一个缺少自保能力的医修,必定需要剑修的保护,面对贺逸的主动示好,她应当死死抓住这个机会,好在将来缔造一段佳话。 从没有人考虑过她的真实想法,她自己一度也这么想。 可段菱杉说不能给贺逸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硬是把萧无名和向明亮塞了进来。 萧无名抱着剑立在门口,目光肃肃,问她真的喜欢贺逸么。 她答不上来,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 而后那位如出鞘利剑般锐不可当的无名姑娘,断然选择进入山洞救人,没有瞻前顾后,没有犹豫不决,她只是想这么做,便去做了。 于是白毓第一次觉得,她也应该为自己争取些什么。 贺逸沉默了下来,屋内寂静无比,落针可闻。 白毓鼓起勇气,直直对上他的眼睛。贺逸的目光温和而专注,让她顿时就起了逃避的心思。 她抿了抿唇,最终也没有别开视线。 “……早说嘛,我看起来是那种纠缠不清的人吗?”许久,贺逸淡淡地笑起来,“你终于迈出了这一步,我这个做师兄的应该恭喜你才对,今后你的修为必然能更上一层楼。” 白毓心下一松,也笑:“将来还要仰仗大师兄多多指教了。” “自然,这是我分内之事。” 终于把话说开,白毓自在了许多,尽心尽力地为贺逸治疗,直到灵力受阻——她体内灵力早已透支,治疗贺逸的伤势还是太勉强了。 贺逸迅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随口道:“师父给过我几株补充灵力的草药,在最下面的抽屉里。” “好。” 白毓弯腰拉开抽屉,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她看到泛着灵力光芒的草药旁边,赫然躺着一枚宝蓝色的戒指,戒指上的装饰呈半月形,显然原本应是一只对戒。 不知道另一只如今到了何处。 “大师兄,这是……?” 她没有发现,背后贺逸身形骤然一僵。 这一刻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贺逸终于开口:“没什么,以前别人送给我的……如果不是今天翻出来,我都快忘掉它了。” 他话音一转:“白师妹,这几日我闭关,鹤水村的事务全都由你负责,我看你神色有些疲倦,不如先回去休息吧。” “我没关系的,倒是大师兄你的伤……” “我自己来便可。” 见他坚持,白毓也不好再说什么:“好,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养伤。我过来时遇见了大长老,他还问起你的伤势……” 揽月宗因为段菱杉的缘故,吸引了许多慕名而来的剑修弟子,但段菱杉当惯了甩手掌柜拒不收徒,教导这些剑修的重任便落在了大长老头上——如今被迅速成长起来的贺逸接过了一大半,大长老才清闲了许多。 大长老是个脾气暴躁的主,当初去调查清河剑派灭门之事,就差点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凌霄宗打起来。这几日贺逸闭关,没有了稳重可靠的贺逸在中间做缓冲,大长老早就烦不胜烦了,不管是他还是战战兢兢的弟子,都无比期盼着贺逸的归来。 “我无碍。”贺逸冲她笑笑,神色看不出丝毫异样,“帮我转告师父,我明日便去演武场。” 白毓没有多想,又轻声嘱咐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她雀跃地想,今日总算把一直藏在心底的话说出了口,她本以为大师兄会生气,会大声斥责她,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不管是师父还是大师兄,都是值得她好好珍视的人。 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她的人生还有无限可能,她可以遵循自己的心意而活。她可以继续走医修的路子,悬壶济世,救人于水火之中,也可以试着再度拿起剑——作为杀人凶器的剑她不敢碰,但若是用来保护自己和重要之人的剑,她有何不敢的呢? 她还可以帮助鹤水村那些和她有相同经历的女孩子,让这场延续了许久、牵扯到无数无辜之人的悲剧到此为止。 她对着门外的月色弯起眼,笑意盈盈,张开双臂迎接轻柔的晚风。 敬过往,敬未来。 敬杯中酒,敬此间月。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她关上门时,贺逸骤然变得幽深的目光。
第26章 恩断义绝 白毓到达鹤水村时, 白母已经做好一桌子菜等着她了。 她比几天前见面时苍老了许多,脊背深深佝偻下去,头发因缺少打理而乱蓬蓬的。白父坐在对面, 神色凝重,自她进门目光便紧紧追随着她。 “我收到了你们的信。”白毓没有遵从白母的意思坐下,站在门口道, “我先前已经 和你们说过了, 我弟弟他是中了邪修的功法, 我只能尽力保住他的命……但他体内的生气已被邪修抽走, 抱歉,我无能为力。” 她衣不染尘,清丽脱俗, 同她憔悴的父母截然不同, 只是静静往那里一站,便可谓蓬荜生辉。 对于这封信白毓本想装作没看见, 但又转念一想,既然大师兄那里她都能说清楚,那白父白母这里为何不能呢。 也好,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她从前想, 待他们老去就好了, 她修仙之人拥有漫长的岁月,有什么值得斤斤计较的呢。 白母拉着她的袖子:“先坐先坐, 你这几天忙得很, 我们一家人都没时间说几句话……” “不了, 我还有事要忙。”白毓笑笑,“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 白父道:“叫你坐你就坐。” 白父暴躁易怒, 说话时已经有三分不耐,幼时惨痛的经历让白毓恍惚了一瞬,回过神来已经被白母拽着坐下了。 她蹙了蹙眉,最终没说什么。 “小玉儿啊,自从上次见你那一面,娘念你念得紧,天天梦到你……”白母捧着她的手,不断摩挲着,“娘以前就经常想,我的小玉儿长大后是什么样呢,我说肯定是个又乖巧又听话的大姑娘,漂亮得很,让谁看见都忍不住心疼……” “你爹不同意,他说你胆子小,遇见事也不敢说,在揽月宗根本就混不下去……害,你看,还是娘说对了吧。” 白毓微微垂下眼,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白母脸上有些挂不住,接着道:“你这些年在揽月宗怎么样?没有人欺负你吧?” “嗯,我挺好的。” 白母悄悄抹泪,又扯了许多家长里短的话,终于将话题扯到她昏迷不醒的弟弟身上。 “小玉儿,你师兄说你是很厉害的医修,你弟弟被邪修害了,你既然能救那些女娃,一定也有办法救你弟弟的对吧?” 白毓闭眼叹了口气,心想果然如此。 尽管早就料到结局,她却依然感到失望。 “他行拐卖幼童之事在先,与邪修合作在后,我……于情于理,我都不会救他。” 白母起身倒了杯茶,满是茧子的手将茶杯推到她面前。 “先不说这个了,你大老远回来肯定累坏了,来,喝茶,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 白父冷哼:“这里本就是她自己家。” “啊,是是,瞧我说的什么话,都怪我太久没见过小玉儿了……” 白母的笑容中带着明显的讨好之意,她微微低着头,一只手下意识绞着衣角,时不时偷看白毓的脸色。 白毓有些怔忪,无端想起那次她以为是永别的时候,他们也是一样的表情。 那时邪修的事才过了两三年,鹤水村粮食产量锐减,有能力的年轻人纷纷逃离了这里。白家本就不纯靠种地为生,因此一直就这样将就着生活,直到村里有人站出来,说可以把家中不想要的女孩卖给他,既能少一张嘴吃饭,又能带来一大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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