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他和云襄村的关系。 “睡吧。” 许久之后。 就在谢衡之快睡着时,怀里的人冷不丁说道:“好可怕。” 声音虽然小,谢衡之的睡意顿时消散了一大半。 他拍拍亦泠的背:“都过去了。” 又酝酿了许久,谢衡之再一次即将入睡时—— “那么多条人命,她怎么下得了手?” 谢衡之:“……” 他深吸一口气,“嗯”了声,“她该死,睡吧。” 更深夜静,谢衡之第三次昏昏欲睡时。 “这些年来,她夜里能睡一个安稳——” 谢衡之径直翻身,堵住了她的嘴。 衣料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亦泠还未回过神,已经被他压着动弹不得。 推又推不开,话也说不出,亦泠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亲得披襟散发,双眼泪盈盈,他才停了下来。 双臂仍然撑在亦泠脑侧,他重重地喘气。 “还睡不睡?不睡就继续。” - 第二天清晨。 亦泠到岐黄堂的时候,秦四娘已经把卓小娥接过来了。 小鲁和几个大娘正围着她说话,东一句西一句,卓小娥就是不怎么说话。 看到亦泠来了,她才回过头,主动开口叫了一声“姐姐”。 昨天在废墟里还灰头土脸的卓小娥终于擦干净了脸,尽管肤色还是和她爹爹一样黑黢黢的。 穿的衣裳不合身,一看就是大伯家里的旧衣服,不过至少是干净暖和的。 亦泠走过去,蹲到她面前。 “来了?吃过东西了吗?” 卓小娥点点头,立刻又问:“姐姐,我要学什么?” “这么好学啊。” 亦泠牵着她去看一楼挂着的皮革制品,“那我们先记住这些东西的价格吧。” 原本亦泠想带她去二楼认药材,不过今天有北营的人来取货,秦四娘正在上面盘点,忙得不可开交。 而一楼这些皮革,卓小娥都认识。 价格说了一遍,她也都记住了。 于是亦泠就带着她坐到了一楼厅堂的桌前,拿出笔墨,教她写字。 提起笔,亦泠写下了“卓小娥”三字。 “这是你的名字。” 卓小娥看着纸面上的字,努力地把它们和自己的“名字”对应起来。 可是她全家都不识字,脑子里没有任何文字的概念,只觉得是一团陌生又复杂的画儿。 “姐姐,这是符吗?” 亦泠:“……” 有点挫败。 “算了,”她顿了顿,“我们从最简单的字开始学吧。” 毕竟又不考状元,卓小娥能记账写信就已经是一门技艺了。 半个时辰后,卓小娥趴在了桌上,眼里已经没了神采。 ……真是跟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体会到了幼时家里教书先生的无奈,亦泠提起笔,正要继续写字,就听卓小娥说:“姐姐,你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认识这么多字啊?” 谢衡之已经以她“夫君”自称,又频频出现在岐黄堂,他们的身份早晚瞒不住的。 于是亦泠沉默了一下,说:“姐姐是从上京来的。” “上京?!” 卓小娥立刻抬起了头,眨巴着大眼睛,“姐姐真的是从上京来的吗?” 亦泠点头。 “我听店里的客人说上京的元宵节有蟾蜍灯、螃蟹灯还有兔儿灯,是真的吗?” 上京鲜有人提起赤丘,赤丘却人人向往着上京的安稳繁华。 亦泠叹了口气,说:“岂止呢,不管是什么东西,上京的灯会都能做成栩栩如生的花灯,连小孩儿都可以呢。 卓小娥惊呆了。 “小、小孩也要被做成花灯吗?” 亦泠笑了下,正想说不是那个意思。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兵器碰撞的响动。 紧接着,前一刻还满脸好奇的卓小娥突然钻到了桌子底下。 亦泠俯身去看时,她紧紧抱着桌脚,浑身都在发抖。 再抬头,北营的几个士兵已经下了马,提着刀大步走进来。 在卓小娥的视角里,她只能看见几双沾满了泥的皮靴。 经过桌旁时,她连眼睛都不敢睁开,蜷缩着身子,喘不上一口气。 直到士兵们径直上了二楼。 亦泠垂眼看着躲在桌子下的卓小娥,终于明白她在害怕什么。 她的心被这缩成一团的身影揪住,徐徐蹲下来,朝她伸出手。 “小娥,别怕,他们不是北犹人。” 许久,一只伤痕累累的小手才伸了出来。 卓小娥探出头,四处张望着,确定没有北犹人,才从桌子下面钻了出来。 可她浑身还在颤抖。 亦泠把她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 “小娥,他们是北营的将士,他们是来保护我们的。” 卓小娥这才敢抬起头,往二楼看去。 “那他们会赶走北犹人吗?” “会的。”亦泠说,“他们一定会赶走北犹人的。” 卓小娥想起了什么,嘴巴一撇,眼眶立刻红了。 “我娘也说他们会赶走北犹人,可是他们一直都没有赶走。” “我爹爹说,赶走北犹人就要打仗,打仗就要死人,我的堂哥还有我的叔叔,都会死。” 她已经没了娘,又亲眼见到了自己爹爹的离世,再想到其他亲人,眼泪顿时掉了下来。 “姐姐,北犹人有自己的家,为什么总是要来抢我家里的东西呢?” 为什么呢? 因为北犹与大梁的矛盾永远不可调和。所有的条款与商贸都只能是一时的,他们会永远垂涎大梁的资源,永远虎视眈眈。只要寻得机会,他们一定会打过来。而天性凶残的北犹人一旦侵占中原,轻则□□烧,重则屠城,连老人小孩都不会放过。 唯有让北犹彻底臣服,才能换来大梁百姓长久的安宁。 可是亦泠无法将这些话说给一个不足八岁的小孩听。 她紧抿着唇,气息沉重。 如谢衡之所说,若有其他办法,谁愿意打仗呢? 每一个士兵的家里都有等着他的父母和妻儿,每一笔军饷都是大梁百姓日夜劳作的汗水。 “小娥,你爹爹是个好人,可是北犹人是无法和他们讲道理的。” 说话间,搬着药材的北营士兵下来了。 卓小娥还是害怕这些身材高大又带着刀剑的男人,立刻把脸埋进了亦泠怀里。 士兵经过,腰间刀剑铮然作响。 亦泠捂着卓小娥的耳朵,低声说道:“道理只在这些将士的刀锋之上。”
第100章 亦泠从未问过谢衡之这一场仗什么时候开始。 这种事情她不该问,也无须问。 已然入冬的赤丘荒寂一片,唯有这几年新建的驰道上车马不断,运粮的队伍浩浩荡荡,源源不竭。 如岐黄堂这样的店铺贮备全都被购买一空,就连来往的商贾也不再上门做生意,与北营达成了协议,以商队运粮。 沿线定点官仓的日渐充盈,反倒让赤丘陷入一股沉抑中。 天又越来越冷,岐黄堂门可罗雀,连小鲁这样的工人也不再露面,被招去了运粮。 这一个多月,亦泠还是日日都去岐黄堂,即便没什么客人上门,她和秦四娘也把店面打扫得一毫不染。 闲下来后,秦四娘就在后院生着炭火盘算一年的收成,亦泠则带着卓小娥在前厅里学认字。 一开始,秦四娘还总是和亦泠闲聊,后来也越发沉默。 她和夫君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作为一个将士的妻子,她用不着特意去打听,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于是她手里的账单变成了针线活,开始为她的夫君缝制衣衫。 这点离愁,卓小娥还感觉不到。 她蹲在炭火旁,仰着脸问秦四娘:“四娘,你在给谁做衣服呀?” “当然是我的夫君。”秦四娘淡淡地说,“他要出远门了,给他做些暖和的,免得在外面挨冻。” “那我也要做。” 卓小娥伸手去针线框里翻了翻,掏出一块布料,“我会做帽子里衬。” 秦四娘瞥了她一眼,也没管她。 倒是亦泠坐到了她身旁,频频打量着她手上的动作,又不说话。 秦四娘知道亦泠只会缝制一些皮革制品,粗针粗线,缝结实了就行,而这种贴身穿的衣服,她就应付不来了。 “你也想做啊?”她问,“给亦昀做?” 亦昀不缺这些的。 赤丘再远,他也能常常收到上京送来的衣物,都是亦夫人一针一线缝制的。 亦泠伸手拿了针线,低声道:“不是给他做。” “那给你夫君做?” 看着她不得章法的动作,秦四娘说,“他是个商人,恐怕也穿不了这些粗布。” 谢衡之和亦泠的夫妻关系还是秦四娘的姑母先一步告诉她的。 去问亦泠,她也承认了,只是说当初闹了矛盾才分开的。 当时秦四娘还挺佩服亦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脾气上来了,竟然说抛夫就抛夫,还从上京搬来了赤丘这种地方。 “夫妻不计隔夜怨,何况他都追到赤丘来了,我看你对他也不是无情无义,与其在这里做衣服,不如趁着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启程回上京去吧。” 没想到秦四娘会突然提出让她离开赤丘,亦泠愣了会儿,才说:“他不能走。” 秦四娘以为谢衡之这个商人也和北营达成了合作,便没多问,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两大一小安静地做着针线活,不一会儿,秦四娘看着自己做好的一件衣裳,满意地起身,往屋子里走去。 而亦泠鼓捣了半天,看着布料上歪歪扭扭的走线,陷入了沉思。 突然,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亦泠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立刻把手里的半成品扔进了竹筐里,假装那团东西和自己没有半点儿东西。 卓小娥抬头就看见了谢衡之,起身道:“叔……” 想起谢衡之不让她叫他叔叔,又立刻改口,“哥哥。” 谢衡之“嗯”了声,看向亦泠:“在做什么?” 亦泠嫌恶地看了他一眼。 早点成亲都可以当人家爹的年纪了,怎么好意思让人家叫“哥哥”的呀? “随便做点针线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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