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她的话,全部张口结舌,不晓得该如何回应。 半晌后,阮时风苦笑:“罢了,老帮主待我恩义深厚,今日纵然赔一条命在这里,也算不上冤枉。” 乐知闻低声:“所以颜护法自己也服了毒?”他瞧一眼碗中的血茶,“我方才却没看出茶里有什么问题。” 颜开先:“我将药粉涂在请帖上,其实那药本来无毒,只要服下一个时辰内不沾生血,便什么妨碍也没有。”然后像是忽然想起朝轻岫似的,对她道,“朝姑娘莫怪,此刻若是叫你出去,只怕会通报官府,还请在此多坐片刻,我随身带了些金银,事后全都赔给姑娘压惊。” 朝轻岫微微摇头,道:“颜护法义气深重,在下十分佩服,只是在此坐一会,并无妨碍。”她再怎么没有掺和的打算,到了此刻,也无法置身事外。 颜开先打量她一会,道:“姑娘好胆气,只可惜颜某将死之人,没法交姑娘这个好朋友。” 田长天忽然道:“颜护法的功夫比咱们都高,若是大家毒发身亡后,你独自服下了解药,那又如何?” 颜开先看他一眼,抽出佩刀,倒转刀柄递了过去:“你若不信,直接动手便是。” 田长天看那刀一眼,闭了嘴不再言语。 朝轻岫开口:“请问颜护法,从中毒到毒发需要多少时候?” 颜开先:“大约半个时辰。”然后安慰了一句,“中毒之人将逐渐虚弱而死,过程并不痛苦,诸位无须忧虑。” 朝轻岫觉得其他人听到颜开先的话,应当不会特别快活。 她没料到颜开先的思路如此清奇,一下就把老相识故地重游的剧情推进到为老帮主殉葬的节点,面上神情不变,只向颜开先笑道:“反正此刻大家都没旁的事情要做,不妨谈谈昔日之事,或许能够理清些头绪。”
第22章 其他人听了朝轻岫的话, 只当她年少好奇,所以有意打听老帮主的事情,不过眼下大家命在顷刻,半个时辰后帮派的最后一丝痕迹就会自世上消失, 纵然将旧事说出, 想来也没什么妨碍。 乐知闻强打精神, 道:“也好。”叹了口气,道, “其实老帮主那事, 发生得十分突然, 咱们当日谁也不曾料到……” 他一点点提起前事,讲述的内容与阮时风之前说过的基本一致,朝轻岫一直留意其他人的表情, 发现随着乐知闻的叙述, 颜开先等人的神情始终没什么变化,至多只是沉痛而已, 看来是赞同他的说法。 朝轻岫垂头思忖片刻, 随后询问:“事发那一日你们早上也去向上官帮主请安了,是不是?” 乐知闻点头,其他人也附议。 朝轻岫:“然后到了下午, 诸位再去拜见上官帮主时, 发现她老人家已然逝世?” 阮时风叹息一声, 点头不语。 朝轻岫:“请问各位当日可曾查验过,上官帮主是何时故去的?” 萧向鱼:“老帮主修炼武功,而且多服药饵, 身故后尸身变化比常人更慢,再说我们都是老帮主的下属, 怎敢损坏她老人家金身,是以不敢细查,只确定了死因的确是因为饮酒导致的气血逆冲,不过我们发现,中午送来的饭菜已经动过了一些,她老人家当时又是在书房中,所以事情多半发生在午时以后。” 朝轻岫:“你们怎么知道午饭老帮主所用?” 这次解释的人是阮时风,她看向朝轻岫,回答:“老帮主有时候在菜色上……会有些挑剔,那些饭菜当中,只有蒸鹌鹑被动了两筷子,若是外人做手脚,又怎么会刻意做出挑食的模样,而且当时明思堂内没有留人服侍,知道老帮主性子的人不多。” 朝轻岫:“当时负责老帮主饭菜的人是谁?” 颜开先:“我们每日轮流去盯,事发后,共通查验过剩余饭菜,也问了厨下的帮众,确定了没有问题。” 或许是错觉,颜开先在说到“问了”两字时,整个人透出了一股肃杀之意。 朝轻岫看看颜开先,再看看其他人的反应,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去细究对方的整个询问过程。 不过按照阮时风的说法,帮众在将食物放到明思堂门口便会离开,通常来说,在放下饭菜,到上官帮主拿到饭菜间,存在一个空档。 然而朝轻岫如今所处的是武侠世界。 以那位上官老帮主的功夫,期间当真有人靠近明思堂,不会毫无察觉。 朝轻岫确认了一句:“当日上官帮主负伤在身,她的听力是否不如以往?” 田长天摇头:“老帮主内功深厚,便是受了伤,耳目依旧灵便,明思堂内有什么动静,还是难以瞒过她的。” 朝轻岫:“我可否多问一句,从中午到发现上官老帮主不幸遭人毒手时,诸位都身在何处,有谁能够作为凭证?” 颜开先想也不想,即刻回答,仿佛那些事情已经在她心头萦绕过千百遍:“我上午一直在静坐,午后外面分舵忽然有消息送来,就跟关兄弟等人,商量了一会跨州送货身上的事情。” 朝轻岫微微颔首。 这样看来,颜开先算是有人证,然而她的人证是自己下属,终究惹人疑虑。 乐知闻擅长杂学,内功练得不够纯熟,此刻气息已经有些短促起来,发现朝轻岫的目光向自己看来,用椅背撑着身体,艰难道:“我当时身上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看了会闲书,中午跟田三哥一道用饭后,就拉着他下棋,直到晚上。” 另一边,田长天也点头,算是佐证。 萧向鱼:“早晨之后,我去城中逛了逛,又去瓦舍中听人说书,事后颜护法查证的时候,也找到了记得我行踪的人。” 阮时风不等朝轻岫询问,主动道:“我也在处理帮务,虽不敢说身边时时有人,但大部分时间,都有人过来汇报帮内讯息。” 也就是说,所有学过大正手这门功夫,而且晓得上官老帮主养伤忌讳的人,理论上都没有作案时间。 然而人证可以收买,这也是颜开先等人彼此无法信任对方的原因。 朝轻岫道:“请问一句,那枚掌印,会不会是老帮主自己所留。” 阮时风道:“我们考虑过,假若那枚掌力是老帮主所留,那多半也是在暗示我们,下手者曾学过大正手这门功夫。” 她越往下说,心中越是一片黯然。 十多年前探查不出结果的事情,十多年后,依旧笼罩在一片迷雾当中。 阮时风叹息:“或者颜护法所为才是正途,既然大家终生无法替老帮主报仇,那么一齐死在此处,倒是唯一一个报仇雪恨的法子。” 就在这位前自拙帮高层,现六扇门捕头感慨的时候,那位朝姑娘再度开口说话。 朝轻岫靠在椅背上,面露沉吟之色,随后道:“听了诸位的言语,我大致已经有了些猜测。” 在场之人齐齐露出惊愕之色,颜开先双手用力,不自觉将扶手攥出道道裂痕,若非服毒后内劲衰退,几乎就要忍不住冲到朝轻岫面前。 她呼吸数次,才定下神来:“姑娘莫要说笑。” 朝轻岫不以为意:“事已至此,便是听我说笑几句,想来也没什么妨碍。”又道,“我曾听阮捕头提过几句当年旧事。”目光移到阮时风身上,“阮捕头曾经说过,最开始见到老帮主尸身时,还以为她只是在书斋中静坐。” 阮时风点头,不明白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朝轻岫:“阮捕头既然会产生这样的误会,是否证明,当时书房内基本没有打斗的痕迹?” 否则以阮时风的精细,第一时间肯定得担心是否有敌人来袭。 阮时风点头:“的确如此,所以我们全都认为,是相熟之人趁着老帮主不备,骤然发难,下手将她制住。” 朝轻岫摇头:“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有些不对。 “老帮主的死因是饮用酒水后气血沸腾而亡,再加上当时书房的环境并不凌乱,唯有桌上放了一只空酒瓶,尊驾就以为,是有亲近人忽然动手,先将老帮主制住,再往她口中灌酒。不过这样一来,就存在说不通的地方——老帮主当时既然已经受制,凶手又何必非得灌她酒水不可?” 她说话声音算不上洪亮,然而落在颜开先等人耳中,却无异于惊雷闪电。 当日发现老帮主被人谋害后,颜开先等人彼此怀疑,互相攻讦,竟没人坐下来仔细梳理案件。 毕竟那个时候,帮会内值得怀疑的人不多,众高层主要是盯着彼此的不在场证明,竟没想到去仔细研究作案手法。 朝轻岫:“诸位当局者迷,也是难怪。”接着道,“若换了我是诸位当中一人,又对老帮主怀有异心,制住她之后,自然会用一些无法暴露自己身份的法子下手。 “行凶之人非要用酒水,还将瓶子留在原地,倒像是刻意宣扬自己的身份乃是帮中要紧人员一般。” 阮时风长出一口气:“原来如此,姑娘一席话,当真叫阮某茅塞顿开。” 她的语气异常诚恳,当中可能还有点“在六扇门一待数年都不如跟对方聊几句天”的遗憾。 朝轻岫微笑不语。 武侠世界与侦探世界显然存在一定的壁垒,江湖人士就算行凶,也没耐心研究那么多千锤百炼的作案手法,纵然能想到用计遮掩,也不会特别注重细节,很适合具备一定理论经验的朝轻岫即兴发挥。 颜开先冷静依旧:“但若下手的并非帮内要紧人员,为何会知道老帮主当时受伤极重,书房内又偏偏留下掌印与酒瓶?” 朝轻岫回答:“那自然是有知道内情之人与其传递消息。” 阮时风皱眉:“我们也曾考虑过此事是否有白河帮中人插手,不过当时白河帮内那几人的功夫也算不得如何高明,要说他们轻轻松松就让老帮主着了道,我实在不信。” 郜方府周围的江湖势力本来就少,否则也不至于自拙帮都覆灭了那么多年,也一直没人过来侵占地盘。 她的看法十分合理,自拙帮其他人也都表示默认。 朝轻岫道:“既然阮捕头如此说,我们便先假定此事与白河帮无关。”然后道,“咱们现在从头梳理此事。 “上官老帮主因饮酒导致的气血沸腾而亡,所以在事发当日早晨到下午被发现之间,她必然曾经饮酒,事后查验过当日的午饭,确定没有问题,而受制后才被人灌酒的可能性方才已经排除。 “既然不是被迫服用,就是自主服用,而老帮主并不会明知是酒还偏偏要饮,所以在下斗胆揣测,老帮主是在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情况下,误食了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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