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是问话,心就越是发沉。 季容业住的院子挺空旷,中间缺乏隐蔽身形的东西,云维舟在心中忖度了一下,觉得以她的轻功,无法做到在所有人都没察觉的情况下,直接掠进屋内,并将人无声无息地带走。 云维舟在心里迅速过了一下本地高手名单——朝轻岫师门背景没有流传于外,旁人不清楚她的武功根底,在没有进一步证据的情况下,云维舟不好估测她的能力。 而如果不考虑朝轻岫本人的话,那么千庄这块地方可能有本事做到这一点的大约只有简云明,以及不知道有没有随行保护继任者的李归弦而已。 * 云维舟登门拜访的时候,朝轻岫正在认真考虑要不要再多喝一碗小米粥。 这两天吃的粮食都是千庄本地产的,理论上并不比问悲门里供应的质量更好,朝轻岫却觉得农庄中的粮食煮出来显得更为香甜。 徐非曲虽然没有阻止,却露出不赞成的神色——年少时缠绵病榻的经历给徐非曲的生活习惯造成了非常深刻且长远的影响,比如她虽然不是整个问悲门中年纪最大的,却绝对是最注意养生的,对暴饮暴食的判断同样最为严格。 每天都兢兢业业值守的查四玉看到了云维舟,然后对里面喊了一声:“云捕头来了。” 云维舟冲查四玉点点头,跟她一块进去。 她过来时,简云明正好在往外走,看见花鸟使上门,简云明本来就不热情的神色愈发冷淡起来,四目相对间,他似乎还皱了下眉,下一刻,只听一阵衣角翻飞身,简云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云维舟的视线当中。 云维舟:“……” 她决定假装自己根本没见过简云明。 虽然简云明态度冷淡,好在除了他外,问悲门内的其他人都很客气。加上双方不是第一次见面,眼下又不是什么需要保持庄重肃穆的场合,许白水见云维舟来,就亲亲热热地将她拉到桌边,还添了双筷子。 云维舟也不见外,接过粥碗,闷头喝了一半后才问:“朝门主现在才用朝食么?” 朝轻岫:“我习惯先做早课再吃饭,云捕头呢?” 云维舟:“时间紧,我本打算拿干粮对付两口就好。” 朝轻岫:“看来云捕头是有事在身。” 云维舟:“正是有事要求门主帮忙。” 她三口两口喝完粥,开始询问昨天的事情。 云维舟:“今天一早季将军忽然失踪,据说他之前也有半夜不见的经历,还好遇见了贵帮的徐姑娘,才没有彻底走失。” 朝轻岫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笑:“不必多言,云捕头既然来了,不妨在这边多看看,至于季将军,他现在并不在舍下……”顿了下,“不过我这边还真有个从对面营盘里来的人。” 云维舟:“是那位……” 朝轻岫:“是季将军的副将,记得是姓张。” 云维舟:“不知张副将为何会在此处?” 她其实听过姚盎仁那边描述张伯宪没回来的原因,此刻再问,只是想对照一番。 徐非曲替上司回答:“他昨天前来拜访,耽搁得有点久,加上外面又在下雨,路不好走,就请他留宿。”又道,“云捕头要去见他吗?” 云维舟本有此意,当下立刻跟了过去。 作为屯田兵中的副将,张伯宪跟武林人士的作息习惯显然不大一样,此刻已经是辰时中刻,他那边却没有半点动静,睡眠时间之充足,甚至还要超过自家上司季容业。 徐非曲敲门,过了好一会,张伯宪才过来开门。 门开口,云维舟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披着床单、神情萎靡的张副将,第二眼看到的就是挂在梁上的湿外套。 云维舟:“那是……” 张伯宪面色很不好看:“没什么,张某是自己摔进泥坑里才去洗衣服,不是被人推的!” 云维舟点点头。 好的,既然对方说没有,那就算是没有,她是一个很尊重证人口供的捕头。
第230章 云维舟跟张伯宪了解了一下情况, 虽然他表情有些愤然,但说出的内容跟徐非曲基本一致——昨日天气不好,问悲门这边热情留客,所以才住了一晚, 虽然与张伯宪同来的两位亲随没等上司出来就提前离开这点让人觉得问悲门这边有刻意扣人的嫌疑, 不过在没发生太严重后果而且缺乏证据的情况下, 云维舟并不打算在张伯宪的居住问题上消耗时间。 云维舟:“现在雨已经停了,张副将要是想离开, 待会可以跟我一道走。” 张伯宪还没来得及回话, 听见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声。 云维舟心中微微不安, 当下立刻转身奔出门。 农庄门前聚集着一群士卒,其中一位伍长模样的人面上还残留着明显的骇然与慌乱之色,一看见云维舟就大声道:“云大人, 我们找到了季将军——” 云维舟心一沉, 追问:“季将军如何了?” 那名伍长脸上半点血色都无,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模样, 结结巴巴道:“将军、将军他的尸体被发现在水田附近。” “……” 云维舟神情微微凝固。 季容业居然死了, 居然在刚来江南的时候就死了。 不知为什么,云维舟听见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居然是回过头, 看向农庄内的人。 她的目光穿过院门后, 瞧见了院中一身白衣的朝轻岫。 朝轻岫仿佛立在一片白云当中, 她负着手,神态悠远地凝望着云维舟。 今日的天气分明比昨日好,阳光也很温暖, 对视的刹那间,云维舟却莫名觉得, 天空中那阵阴冷森寒的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当真放晴。 * 作为花鸟使,云维舟当然可以征调本地捕快,不过她来的时候追求速度,所以轻车简行,眼看千庄出了命案,准备托人拿着自己的手令,去周边县衙喊人。 朝轻岫安慰:“云捕头莫要忧虑,天要下雨,凶手要杀人,总是没法子的事。” 她的声音很温和也很诚恳。 云维舟默默瞧了朝轻岫一眼——因为职业原因,她以前了解过朝轻岫的经历,知道对方途径地点的命案发生率远高于大夏的平均水准,当然根据事后调查,那些命案的发生都与朝门主无关,能被侦破倒是跟朝门主正好路过有关。 她想,从卷宗内容上看,只能说朝门主有一双擅长发现蛛丝马迹的眼睛,总能恰到好处地选择合适的停留地点。 朝轻岫:“云捕头现在身边无人,要是捕头不介意,朝某这边的人也可以帮忙。” 季容业的手下忍不住道:“将军的尸体在千庄发现,朝门主尚未洗清嫌疑,云捕头若有所需,还是派我们这边的人去办事为好!” ——清流的人品很值得信任,云维舟在场的时候,屯田兵那边的将官们胆气明显比季容业活着的时候更足。 朝轻岫温和道:“诸位如今也住在千庄,在嫌疑程度上与在下相差仿佛,在下觉得,云捕头用哪边的人都差不多安全。” 将官不满:“我等乃是朝廷官兵,又是季将军下属,朝门主怎好将我等也算作嫌疑人之列!” 朝轻岫笑:“足下不常遇见案子,或许不知,大多数凶案都发生在熟人之间。我与季将军不熟,就算彼此间可能产生矛盾,也需要时间来好好积累一番,才能达到痛下杀手的地步。”又对云维舟道,“云捕头,朝某说的对吗?” 云维舟:“……确实如此。” 大多数谋杀案件的真凶的确都是被害者的熟人,不过云维舟更在意的是朝轻岫那句“足下不常遇到案子”。 毕竟是经常能遇到案子的朝帮主,对方在谋杀事件上的判断显然比屯田兵中将官更为精准。 看见云维舟赞成朝轻岫,那些将官只好愤愤然闭嘴,有些人还目光闪烁地偷偷看着自己身边的同僚,好似在猜测谁对季将军最为心怀不满。 虽说两边都有嫌疑,云维舟考虑到朝轻岫身边带的人本来不多,如果再借给自己一些,只怕就不剩几个了,所以最后还是从军营中调了一队人去寻求附近县衙的援助,自己则邀请朝轻岫一道检查去检查尸体发现现场。 面对来自花鸟使的破案邀请,朝轻岫一口答应了下来。 许白水想起了什么:“门主不是说有信要回吗?” 云维舟:“原来朝门主今日有事?” 朝轻岫:“只是让人调查了些消息,与千庄的事情无干,也不是大事,过些时候再回也一样。云捕头勿要放在心上。” 云维舟点点头,道:“那就劳动朝门主了。” 换做别的情况,云维舟当然不会让身具嫌疑的江湖人参与到案件调查中,不过她考虑了一下,觉得千庄发生的事情横竖也不可能瞒过对方,便索性坦白到底,也正好可以看看朝轻岫的反应。 云维舟来得急,身边不止没有捕快,也没有仵作,如今只好亲自过去指挥人维护现场,同时戴了手套开始验尸。 她神色专注,动作轻巧,仔仔细细查看过尸体的口鼻、肢体僵硬、尸斑等情况,最后得出结论,季容业没死多久,具体身亡死亡时间应该位于凌晨丑末到卯初中,也就是凌晨三点到凌晨五点之间。 因为连日下雨的原因,田地都很泥泞,田中还积着水,约有一尺来深,季容业的尸体被发现时,就躺在这片泥水之中。 朝轻岫跟在旁边,她重点看了看口鼻,发现里面泥沙很少,不像是溺毙。 因为季容业在跌进泥水之前就已经毙命,所以泥沙不会进入他的呼吸道,再考虑到这位年轻将军上半张脸被击打得血肉模糊,具体死因倒是很容易确认。 云维舟在附近搜索,很快找到了凶器,那是一只非常普通的耙锄,耙锄末端有血,还带了少许碎肉。 她弯腰将凶器拿起来,刚准备将耙锄准备放到田埂边时,忽然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 云维舟低头,发现是一柄匕首。 匕首只有巴掌来长,刀刃很锋利,不过没有血迹残留,样式颇为常见,是市井豪杰、豪门护院们经常用来砍人的那一款,每年的销量都居高不下。 朝轻岫注意到云维舟的情况,跟着戴上手套,小心揭开了季容业的衣襟。 季容业的衣襟里混了点杂草与泥沙,朝轻岫仔细看了会,又喊云维舟:“云捕头,你看季将军衣襟里褶皱的形状像不像曾经放过匕首?” 云维舟对比了一下,点头:“是一样的。”又道,“也就是说,匕首是季将军的东西,耙锄则是凶手带来的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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