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余中小势力,就更加不值一提。 郑贵人想,朝轻岫也可能是担忧孙侞近会趁她不在总舵时,对问悲门做些什么,可听说前不久,容州的薛左二人莫名与韦念安打了起来,并因此损兵折将,麾下高手几乎少了一半,短时间内不至于对问悲门造成太大的威胁。 她思索时,又忽然想到一件非常不正常的事情。 就在数月前,韦念安突然杀掉了一向被其引为心腹的陆月楼。 当时郑贵人就觉得古怪,却觉得手下人办差时有些失误也是在所难免,未曾将事情记挂在心上,但此刻想来,却意识到之后江南武林局势一度混乱,种种风波可以说都是因此而起。 ——如此的严重失误,韦念安究竟怎么会犯? 郑贵人不得不去思考,那个让朝轻岫深觉忌惮的人,是否正是韦念安? 她本来没有太过猜忌这位老下属,然而疑心一旦出现,便再难遏制,前后许多疑点在郑贵人心中串联成线,让她微微有些心惊。 而且朝轻岫当着自己的面剖白心迹,希望能得到郑贵人的一个表态或者说一个暗示,也证明了在这个小姑娘的眼里,对问悲门的威胁正来自郑贵人的下属。 毕竟京畿与永宁府相隔太远,朝轻岫又很聪明,或许她是感觉到韦念安野心甚大,私下谋划之事可能将问悲门卷入其中,所以才特地说了这样一番话。 郑贵人垂了下目光,掩住心中翻腾的种种思绪,依旧若无其事地对着朝轻岫笑道:“近来没怎么见你外出玩耍,不知闲时都做些什么消遣?” 朝轻岫:“来定康后,略有些水土不服,懒怠出门,就在家里做了些功课。” 郑贵人:“你这个年纪,多读些书总有好处,若是想请老师,或者想去哪读书,都尽管与我说。”又道,“你这样静得下心,难怪当初能查清那个案子。” 朝轻岫摇头:“也不算查清,其实七殿下的案子中,我还有许多事情想不明白。” 听见朝轻岫这样说,郑贵人自然要问:“是什么事情想不明白?” 朝轻岫:“这件案子呈报上去后,丞相一派之人虽出言澄清,表示齐如酌所为与自己无关,可当初事发时,双方却配合得十分默契。” 郑贵人微微一笑,觉得面前之人果然是武林豪强出身,说话时不如宫中人委婉,竟然直接提起“丞相一派”的字眼。 不过朝轻岫措辞虽然过于直白,话的意思却没错——丞相一派的人马的确表现出了极强的默契,否则也不至于事情一出,就将程清英捉进大内监牢当中,使得程白展坐立难安。 朝轻岫:“如今我看程姑娘安然脱身,又被送到了清正宫避难,更加觉得情况有异。” 郑贵人微露不解之色。 朝轻岫:“此事丞相一派付出太多,收益却太少,既然他们是为了打击异己,就算之前的谋划不成,也决不能让对手全身而退。” 郑贵人心中略略肃然。 不愧是读过书的江湖人,虽然年纪所限,不够老成,思绪却十分敏锐。 朝轻岫:“既然程姑娘此前一直被扣在大内监牢当中,等放人时,丞相那边为什么不稍稍做些手脚,让程姑娘无法离开?事后就说程姑娘身体太弱,才不幸死在狱中,如此对程大人也是一个打击。”说到这里,她又提出了另一个观点,“或许大内监牢守卫森严,纵使孙丞相有意,也无法伤及其中人犯。” 郑贵人面上的沉思之色已经无法掩饰,她缓缓摇了摇头:“不,若是有心如此,程家那孩子决计无法生离大内监牢。” 朝轻岫眨了眨眼:“既然如此,那么在下有一个想法,或许对孙丞相来说,别将程指挥使得罪死,比打击异己更加重要。”说到此处,她又问,“禁军不止拏云军一部,可能对于孙丞相来说,只要能拉拢到程指挥使,他的某些行动就可以万事亨通。” 郑贵人目中闪过一丝厉芒。 殿前禁军统共有瞻天、裂地、捧日、拏云、穿月、击星六部,其中裂地军的指挥使就跟孙侞近一党关系很好,而拏云军则跟自己比较亲近,彼此算是平衡。 这次孙侞近就算计划得逞,手上也不过拉拢了拏云、裂地两军而已,虽然已经有些值得天子在意,却还没到必须警惕的地步。 ——除非暗中听命于孙侞近的禁军根本不止裂地一军。 郑贵人脑海中思绪翻腾,目光几乎要变得凛冽起来。她并不愚蠢,只是久在局中,有些事情没有旁观者看得分明。 倘若朝轻岫所言为真,那么郑贵人就彻底明白孙侞近为什么不对程清英下毒手——因为当时案子已经被查明了,无论程清英是否身亡,程白展都能继续担任拏云军指挥使一职,所以孙侞近才并不想把程白展得罪死。 甚至程清英继续活着,还有机会成为孙侞近的人质,在关键时刻被用来要挟程白展。 朝轻岫一直留心郑贵人的表情,对方的神态一直从容,并未表露赞成与否。 在然这个时候,郑贵人只要不出言反驳方才的观点,就等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郑贵人终于回过神来,对朝轻岫柔声道:“你这样的孩子,实在该早点来定康才是。” 朝轻岫微微垂了下头:“定康热闹繁华,我也很喜欢。可我出身草莽,自小不爱受到拘束,如今年纪渐长,也只想寄情于山水之中。” 郑贵人失笑:“你才几岁,也能算年纪渐长吗?” 朝轻岫不好申明自己心理年龄十分成熟,只能略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算是略过了这个话题。 郑贵人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讨论朝轻岫的年龄认知问题,只笑道:“我听你说话,总觉得有趣,若何时空闲下来,尽管过来找我。” 她看向站在远处的宫人,后者立刻走上前,听候郑贵人的吩咐。 郑贵人:“将秋水殿的令牌拿一块出来,给朝姑娘带上。” 朝轻岫站起身,推辞道:“贵人何须如此,今后若是有事,只管遣人召我就好。” 郑贵人:“一块令牌,不过是叫你来往方便些,尽管收下就是。” 朝轻岫:“那就多谢贵人厚爱。” 每次进宫朝轻岫都不会停留太久,这一回她辞别郑贵人时,脸上一直带着轻松愉快的笑意。 基于“把孙侞近往坏里想多点准没错原则”,朝轻岫对这位丞相大人始终心怀提防,可惜问悲门在官面上的势力非常有限,她就算想调查对方的底细,也难以办到。 可她不方便做的事,郑贵人却很方便。 朝轻岫从来都很乐意与别人分享自己的思考过程,今日相见时,也很是坦诚地将自己对孙侞近的怀疑以及后面的调查工作,全部交付给了郑贵人。 离开别苑后,一直假装随从的师思玄忽然开口:“你的假设挺大胆。” 朝轻岫笑笑:“是。好在此事在逻辑上勉强能够说通,而且郑贵人已有三分相信。”
第301章 朝轻岫想, 如果自己对孙侞近暗中掌握大半禁军的假设是真的,那么郑贵人肯定会找机会在皇帝面前捅出这个秘密,可若是假的,也不妨碍郑贵人趁势泼一盆脏水过去。 况且以孙侞近的地位, 想不跟禁军有往来, 根本不可能。 孙侞近那边已经开始对郑贵人下手, 后者必然要有所回应,才能稳定人心。 此次分别之后, 郑贵人许久没有召见朝轻岫。 倒不是郑贵人不想跟朝轻岫多来往, 主要是手上积攒了太多东西需要调查。 郑贵人在定康经营多年, 宫内宫外都有许多人手,甚至在孙侞近那边都有眼线。 也正因此,郑贵人很快获得到了一个令人震动的消息。 ——唐如化等人调查许久, 几乎动用了容州所有数得上的高手, 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大约过年期间,韦念安已然拿到了王家老宅中的藏品, 东西是陆月楼为她拿到的, 为了防止机密泄露,韦念安甚至直接灭口这位老下属。 以郑贵人的定力,收到这个消息后, 依旧久久未能言语。 她终于想明白陆月楼为什么会死, 韦念安又为什么急着要把朝轻岫调至定康。 ——韦念安做出这样的事, 自然害怕消息泄露,若是朝轻岫留在永宁,以她的细致, 早晚都会察觉。 郑贵人甚至想起一件事,早些时候皇帝将曾经北边的屯田兵调至江南, 如今那些屯田兵正在鹤山一带开荒,韦念安作为通判,有资格掌管屯田事宜。 也就是说,她手中甚至有兵。 定康中局势危急,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其实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韦念安不将消息报给之人,显然是准备作壁上观,等到京中大乱之后,再起兵勤王。 到时候,仅凭着王家老宅中找到的事物,韦念安就能控制住禁中高手,再加上手中的军队,也算是有了一战之力…… 秋水殿内,龙脑香的气息缓缓升腾。 郑贵人揭开香炉的盖子,将收到的情报丢入火中,瞧着纸页逐渐变黑,最终化成灰烬。 宫人劝道:“香气虽能醒神,太浓了也对身体无益,还是将殿内的窗户打开罢?” 郑贵人略一点头,算是同意,她坐在软榻上,身上还盖着层垫了细绒的薄被,殿外更是日光融融,一片暖意,可郑贵人依旧莫名觉得有些冷。 她静静垂下目光,掩住了脑海内翻腾不休的所有思绪。 * 在封侯的诏书下来后,朝廷按惯例要给被封赏者配置宅邸袍服等物,朝轻岫以自己出身草莽为由推辞了,可她如今的居住地址已经流传出去,为了多清净,就在卓希声的府邸边找了个空宅子搬了过去。 朝轻岫进入定康后,生活节奏相对简单,除了读书、调毒、下棋外,一时间竟没什么闲事可忙。 她每日埋首于各种五颜六色的各类药粉中,师思玄偶尔会想,其实朝轻岫不乐意被旁人登门打搅也简单,只要让别人瞧见她配置毒物的过程就可以了…… 许白水不怕毒药,时常陪在朝轻岫身边,还提了不少“如何减少毒药气味”的意见。 徐非曲:“少掌柜对毒术也颇为了解。” 许白水:“我不算了解,只是家中有了解的人,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一些。” 朝轻岫:“大掌柜年轻时也曾走南闯北,自然见识广博。” 许白水点头:“母亲懂的最多。”又道,“小时候不觉得,现在倒有些懊悔,以前没有好好习武,哪怕学点杂艺在身上也好。” 朝轻岫忍不住笑:“你现在用功,也为时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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