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她想过要争继后之位,却没想到这样快就落到自己头上,她需要时间准备。 然而太后似乎不打算给她这个时间,当场就病了,又是揉额角,又是捂心口:“哀家老了,再也受不住累。当初没有皇后,皇上求了哀家,哀家才答应代管。如今宫里有了皇后,还让哀家管,没有这个道理!” 说着看向郝如月,哎呦哎呦地给她出主意:“反正哀家病了,一日也管不得了。皇后若觉得名不正言不顺,就去问问皇上,让皇上拿个主意吧。” 太后还不到四十岁,在后世正是做女高管的黄金年龄,却在她面前一口一个老了,一口一个哀家。 如今郝如月是皇后,太后的儿媳,头顶一个孝字压着,也不好再推拒。只说让太后好生养病,有事她去问皇上,便告退了。 回到坤宁宫,郝如月才将各处的管事认全,就见贵妃、惠嫔和荣嫔联袂而来。 三人齐齐给郝如月行礼,郝如月让她们不必多礼,吩咐看座。 等三人坐好,郝如月问起她们的来意。三人见坤宁宫院中还有东西没收拾完,就知道皇后这边忙着搬家的事,也没绕弯子。 贵妃位份最高,自然由她先说:“刚刚皇上召见臣妾等三人说起了大封六宫之事,这回大封涉及的妃嫔不少,让臣妾等拟一个章程出来。” 说到这里,贵妃忽然咳嗽起来。惠嫔看她一眼,无奈接话:“贵妃娘娘协理六宫,臣妾等辅助,都不是能做主的人,便问皇上章程拟定出来交给谁审阅。” 惠嫔说到此处也卡了一下。 不过她与郝如月交情最深,深知她的为人,只卡了一下便继续道:“大约册立新后的圣旨今日才颁下,怕皇后娘娘劳累,皇上让臣妾等去与太后娘娘禀报,拟定的章程先交由太后娘娘过目,没问题再呈给皇上。” 郝如月刚从慈仁宫回来没多久,她明白太后的意思,不难猜到贵妃三人过去禀报此事的结果。 不等惠嫔再开口,她已然笑道:“太后娘娘病了,管不得六宫事。你们先回去按照皇上的意思拟定章程,之后的事,我去与皇上商议。” 话音未落,就见对面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荣嫔转头对贵妃和惠嫔笑道:“过来之前我说什么来着,皇后娘娘最是通情达理不过的,绝不会为难咱们。” 贵妃垂着眼不说话,惠嫔看荣嫔一眼,轻笑着说:“马后炮谁不会!刚刚我说话的时候,你怎么不抢着说?” 今日册立新后的圣旨才下,皇上就着急忙慌地找她们说大封六宫的事,简直就是没事找事,故意触皇后的霉头。 然而这还没完。 宫里没有皇后的时候,太后摄六宫事,贵妃协理,她和荣嫔辅助。如今宫里有了皇后,大封六宫的章程还向太后禀报,不是在打新后的脸吗? 幸亏太后病得及时,甩手不管了,不然让她们以后还怎么在新后手底下讨生活。 也就是如月人好,不会计较这些。但凡遇到一个心缝窄的,都要记在心里,以后找机会一一发落。 荣嫔尴尬一笑,却不肯示弱:“还不是你嘴快,抢了我的话去!” 惠嫔指着她:“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这回把贵妃都给逗笑了,抬眸看向两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郝如月感觉贵妃好似歇下一身重担,人都变得比从前轻松,也比从前活泼了。 算起来,贵妃今年也才十九岁,正应该是爱说爱笑的年纪。 知道皇后今天搬家很忙,三人没敢逗留,完正事便走了。 协理六宫三人组才走,郝如月才喝了一口茶,就见芍药走进来说:“娘娘,兆佳氏和博尔济吉特氏又来了。” 怎么又来了,大婚吉服的事不是都说清楚了吗?就穿之前那套,省时省力又省钱,还合身。 再说大婚的时间都没定,这俩人也太着急了。 可人都到了,忙活的还是她成亲的事,也不好不见。 于是两人很快被领进来,人还是上午她见过的那两个人,不一样的是站位变了。 上午过来的时候,兆佳氏走得略靠前一些,很像个主事人的样子,博尔济吉特氏落后一步,像是助理。 现在两人走进来明显互换了位置。 博尔济吉特氏略靠前,兆佳氏落后。显然这次差事的主理人变了,前浪兆佳氏被后浪博尔济吉特氏拍在了沙滩上。 这个有点意思。 寒暄过后,不等郝如月问,博尔济吉特氏已然开口了:“上午给娘娘禀报过后,奴才等便去向皇上复命。皇上当面斥责奴才不会办事,拿旧衣给皇后娘娘试穿。” 兆佳氏闻言赶紧跪下请罪:“赫舍里家为朝廷出钱出力,是奴才猪油蒙了心,还请娘娘治罪!” 郝如月让她起来,含笑说:“你是内务府总管的福晋,就该有这个觉悟。后宫的开销都是内务府管着,该花钱的地方花钱,该省钱的地方省钱,里头的门道多着呢。如今南边还有战事,国库不丰,能省则省。你做得很好,不但不该罚,反而该赏。” 兆佳氏以为是皇后的谦辞,并不敢起身。 毕竟赫舍里家二姑娘从前是奢侈惯了的,再加上赫舍里家长房早已今非昔比,能出钱给皇后修山陵,如何出不起两套吉服的银子。 很不必穿八九年前的旧衣。 不过很快她就抛弃了这个想法,因为皇后娘娘夸完她,又道:“之前做的吉服还很新,也很合身,就穿那个吧。” 懒得折腾了。 兆佳氏被芍药扶了一下才起身,心中对继后肃然起敬。 仁孝皇后勤俭节约是夫唱妇随,且那时候赫舍里家长房还没发达,不让皇后倒贴就不错了。 如今皇上把继后放在了心尖上,恐怕她受委屈。又是大兴土木修缮坤宁宫,又是亲自布置洞房,打算风风光光再成一次亲。 她这边的准备工作只是冰山一角,看内务府的动作,皇上这回大婚,恐怕比上一回还要隆重。 而赫舍里家长房早已鸟枪换炮,别说准备两套嫁衣,便是十里红妆也出得起。 从皇上到赫舍里家长房,所有人都对继后掏心掏肺,生怕她受半点委屈。继后却不为所动,仍然能体会朝廷的艰难,民生的疾苦,一改本性,不愿铺张,甚至愿意穿从前的旧衣出嫁。 就这份心胸,怎能不让人敬佩。 在兆佳氏心潮起伏的时候,旁边的博尔济吉特氏也很起伏。 让纳兰猜对了,继后当真不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她说大婚穿旧衣,并非在装贤德,而是真想穿啊。 那么问题来了,继后大婚想穿旧衣,皇上不让,她夹在中间该怎么办? 听皇上的吧,继后这边态度坚决没商量,听继后的吧,皇上觉得丢了面子。 早知这差事如此棘手,她就不该在皇上面前出头,把兆佳氏挤下去。 现在怎么办,她都快急哭了:“皇后娘娘,皇上生怕委屈了娘娘,皇上……” 孔子曰,一只羊也是养,一群羊也是放。反正她有一脑门子的官司等着皇上定夺,也不差这一件两件了:“皇上为仁孝皇后守制,如今三年已过,合该热闹热闹了。皇上的意思我懂,都是小事,回头我去跟皇上说。” 如果说后宫是一家公司,皇上是老板,皇后便是总裁了。 在外人面前,老板和总裁必须是一条心的,这样才能带好团队。 偶尔有些小分歧,也要内部消化,不至于让下面人的左右为难,停滞不前,陷入不必要的内耗当中。 穿越前郝如月做过家族企业的执行总裁,知道如何处理高管与老板之间的矛盾,特别两人之间还是亲属关系。 博尔济吉特氏与兆佳氏齐齐松了一口气,心说这种事还是继后亲自与皇上商量的好,免得她们两边传话,两边不讨巧。 “大婚的时间还没定,你们不必如此火急火燎。” 见博尔济吉特氏唇边都起了燎泡,上午还没有,下午都冒头了,郝如月无奈一笑:“吉服的事有了眉目我会派人知会你们的,且先回去等消息吧。” 两人告退之后,兆佳氏径直出宫去了。为这事她连午饭都没吃,这会儿松懈下来,快要饿死了。 博尔济吉特氏则转道去了慈仁宫给太后请安。太后看见她嘴边的燎泡仍旧笑呵呵的:“宫里的差事不好当吧,才一日嘴边就起了泡。” 博尔济吉特氏是太后的堂侄女,两年前托了太后的福嫁到京城,逢年过节就进宫来给太后请安,此时已经是慈仁宫的常客了。 草原女儿本就直率,博尔济吉特氏吸溜着唇边的燎泡,对太后说:“本来遇上一件棘手的差事,幸好皇后宅心仁厚,很能体恤下情。” 太后问是什么事,博尔济吉特氏一五一十说了,太后闻言笑脸堆菊:“皇后当真是这样说的?” 博尔济吉特氏点头:“倒是省了臣妇们两边跑腿。” 太后脸上笑容更盛:“你这差事办得好,办得妙,等皇上见到皇后保不齐还会赏你呢。” 博尔济吉特氏一脸懵,她办什么了,她好像什么都没办。是皇后自己揽下了这苦差事,皇上要赏也该赏皇后才对,为何赏她? 博尔济吉特氏想什么便问出了口,太后但笑不语。 听说今日圣旨颁下之后,皇后去乾清宫谢恩,皇上带皇后爬了一回山。 登顶之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皇后把皇上一个人丢在了山上,自己甩着袖子回了坤宁宫。 这事知道的人很少,太后也是偶然得知,却并不意外。 十年了,皇上对赫舍里氏的心一直没变,甚至越烧越热,而赫舍里氏却先冷了下来。 三年中,太后冷眼旁观,皇上为了兑现当年的承诺,机关算尽,步步为营。 反观赫舍里氏一心只在太子身上,对皇上并不是很热心。 三年里她只主动过一回,那还是僖妃势大准备冲击继后之位,太皇太后动作不断,打算把她嫁出宫,与太子分开的时候。 太后看得清楚,赫舍里氏那一回主动,是为了太子,为了赫舍里家长房,也为了她自己,唯独不是为了皇上。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在感情中,没人比当事者更清楚了。 太后都能看得清,皇上又怎会瞧不出来。 因为从前的愧疚,皇上可以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一次可以,两次可以,到如今该给的都给了,对方依然焐不热,皇上不怒才怪。 皇上还年轻,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谁也不知道。可太后没想到,继后的气性仿佛比皇上还大,居然就这么把皇上仍在了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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