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皇后一薨,松佳氏跟了赫舍里家的二姑娘忽然就变得胆大起来? 被偏爱的果然有恃无恐,梁九功思来想去只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郝如月见到松佳嬷嬷,眼睛笑成了弯月牙,松佳嬷嬷也是满脸堆菊,她就知道自己跟对人了。 松佳氏甫一上岗就发现了太子身边的不妥当:“服侍太子的人不足半数,一心多用难免有疏漏,需得快些增加人手。” 本朝皇子幼年时身边服侍的一般有二十个左右,四个乳母,四个保姆,还有浆洗的,灶上的,洒扫的等等。 太子虽未正式册封,也是嫡子,比一般皇子要金贵些,身边最少也要有三十人服侍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松佳嬷嬷的言外之意,郝如月明白,太子是皇上唯一的嫡子,口头承认的太子,也是后宫高高竖起的靶子。 若这唯一的嫡子有个什么闪失没了,庶妃们就都有了指望,毕竟当今也不是嫡子,谁不想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呢。 从前没有太子,庶出的皇子不过只有大阿哥活了下来,如果说那时候只是乱斗,那么现在一众庶妃算是有了共同的目标。 慈仁宫不比坤宁宫,坤宁宫地方大,人手多,经过几年提纯,几乎都是皇后的人,自然不会对太子动什么歪心思。 慈仁宫的成分就复杂多了。 主要是太后菩萨心肠不爱管事,所以慈仁宫有一半人是太皇太后从慈宁宫拨过来的,有一部分人是先帝在时就伺候太后的,还有一部分则是历年小选内务府挑选送来的。 慈宁宫的人都是松佳嬷嬷的老同事,太皇太后规矩多,眼里容不得脏东西,所以从慈宁宫过来的人比较靠谱。 太后身边伺候的,据松佳嬷嬷所知,虽然心不齐,却都能为太后所用,也是相对靠谱的。 成分最复杂的便是最后那一部分。 皇上少年丧母,将太后当亲额娘一般奉养,每日都要过来请安,这就给了某些心思灵活的庶妃可乘之机。 必要时,太后也是她们争宠的工具人。 这些庶妃当中有那家世好的,便会花钱买通内务府,将娘家培养好的女孩子往慈仁宫塞,让她们变成自己安插在太后身边的眼线。 或是了解皇上的行踪,制造偶遇,或是打探皇上的喜好,投其所好,或仅仅是打听消息,为自己赢得先机,俘获圣心。 在非常时期,这些人既可以是眼线,也可能是杀手,若没有足够人手,将后殿围成铁桶,日子久了难免就会着了谁的道儿。 理解归理解,实际操作起来也是有难度的,生活不易,如月叹气。 一则胤礽是清朝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明立的太子,太子身边应该有多少人服侍,并没有定例。 不光太子没有,皇子公主也没有,郝如月早问过了。 二则为了与挥霍无度的前朝做对比,清朝早期节俭之风盛行,看皇后留下的遗物就知道了,那都不是节俭,是有点寒酸了。 还有后宫庶妃们身上的衣裳首饰,远没有后世清宫剧里的花团锦簇,就连太后、太皇太后平时穿的家常衣裳都是单一花色的,有时候连花色都没有,只有些暗纹。 太后这样的长辈都在节衣缩食,太子作为小辈,也不好铺张浪费。 三则太子搬来慈仁宫住,慈仁宫服侍的并不少,太后也说要拨人过来,可就像松佳嬷嬷说的,成分太复杂,郝如月都想办法敷衍过去了,不敢要。 慈仁宫不缺人,而太子身边缺人,说出去都没人信。 眼下唯一的办法便是去求康熙,跟他说真话。 可一想到康熙对原主的心思,郝如月就想打退堂鼓。 这要放在现代,姐夫骚扰小姨子,完全可以告他性骚扰,让他身败名裂。 可在这里,皇上喜欢原主,想睡她,那是对原主、赫舍里家,甚至已故皇后的莫大恩典。 敢说皇上性骚扰,那纯属是活够了。 再说她如今是女官,在皇宫里不管是妃嫔、女官还是宫女,理论上都是皇上的女人,可以随便临幸。 单从康熙没有强迫原主这一点看,他都算有情有义了。 郝如月低头看了一眼床上熟睡中的奶团子,心软得一塌糊涂,不就是职场潜规则吗,没什么可怕的。 另一边,康熙陪着太后去了前院的暖阁。坐定之后,太后提醒康熙:“太子身边伺候的人有些少,慈仁宫的人倒是很多,可情况皇上都知道。为保万全,皇上还是从乾清宫抽调些人手过来吧。” 按理说慈宁宫的人最靠谱,可太皇太后老了,身边怎么能缺了服侍的,便是太皇太后愿意,皇上孝心也未必肯。 至于她自己这里,不过是帮着皇上平衡各方势力的所在,人多却并不可靠。 从前她提出要拨人给太子,只是想试探赫舍里如月的警惕性,见她过关了,便没再提。 可历朝历代的太子都是宫里的活靶子,众矢之的,哪怕身边之人再有手腕,双拳终究难敌四手,还是要早早围成铁桶的好。 康熙早想到了这一层,已在暗中加派人手保护,之所以迟迟没有调人过去,不过是想单独见一见那个狠心肠的女人。 想等她反过来求自己。 今日太后提醒,也只说知道了,便没了下文。 夏日天长,用过晚膳天还亮着,郝如月派夕颜去打听皇上的动向,夕颜一脸为难:“姑娘,窥探帝踪可是大罪,要打板子的。” 松佳嬷嬷看了郝如月一眼,抬手抓了两把油炒瓜子递给夕颜:“这算什么窥探帝踪,不过是你们宫女之间的闲磕牙罢了。” 夕颜秒懂,揣上瓜子便出了门,留下一头雾水的郝如月:“嬷嬷,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 松佳氏笑道:“忘了告诉姑娘,皇后在太后身边也留了一个耳报神,便是前院端茶倒水的秀珠。秀珠原来叫木槿,家里是皇商,专门倒腾茶叶的,她自己煮得一手好奶茶,深得太后喜欢。” 说着压低声音:“皇上陪太后去了前院,少不得茶水伺候,皇上每回过来请安,太后总要问一问皇上的近况,皇上也很乐意讲给太后听。” 秀珠在旁边伺候茶水,总能得到第一手消息。 松佳嬷嬷见到夕颜便想起她是谁了,得知夕颜自请到太子身边伺候,专管跑腿打听消息,便将秀珠这条暗线告诉了她。 今日皇上似乎很闲,陪太后用过晚膳才走。直到天彻底黑透,夕颜才回来:“秀珠姐姐说,皇上与太后相谈甚欢,晚膳用了不少,这会儿到御花园消食去了。” 郝如月听完便要出门,被松佳嬷嬷一把拉住:“国丧过了,姑娘出门也该换些鲜亮的衣裳。” 皇上喜欢典雅鲜亮的颜色,以至于后宫妃嫔身上的旗装款式都是典雅古朴的,花色却比较鲜亮,看起来娇妍却不俗气。 再看二姑娘日常穿的衣裳,不是浅绛便是竹青,穿得比太后和太皇太后这等孀居之人都素,不像未嫁的姑娘,倒像个老尼姑了。 郝如月可以接受职场潜规则,却不想取悦任何人:“棉布的衣裳穿着更舒服。” 松佳嬷嬷遣了屋里服侍的,这才说出心里话:“奴婢看得出来,皇上心里有姑娘,想要姑娘,这是皇上的恩典,也是姑娘的福气,更是赫舍里家的运道。” 跟在皇后身边六年,关于皇上与二姑娘之间的爱恨情仇,松佳氏多少知道一点:“皇后薨了,坤宁宫不可能一直空着。” 郝如月收起笑容,没接话。 如果原主还活着,说不定愿意,可她不感兴趣。 松佳氏叹口气:“便是姑娘不为自己,也该为太子和赫舍里家长房想想。” 早听说赫舍里家的二姑娘痴恋皇上,可当松佳嬷嬷见到人,并没感觉二姑娘有多喜欢皇上,倒是皇上与平时有些不一样了。 皇上少年天子,虽然才二十岁的年纪,却少年老成,自持甚重,可每次对上二姑娘,皇上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少年郎,又是搂腰又是拉手,看起来毛毛躁躁的。 皇上喜欢谁那是天大的恩典,求都求不来的福气,莫说姐姐去了,妹妹接班,便是姐妹、姑侄共侍一夫,也不是没有先例。 按理说不必如此遮遮掩掩,欲盖弥彰,松佳嬷嬷倒是有些看不透了。 看不透,也不好给太多建议,只想提醒一下姑娘,皇上毕竟是皇上,便是不情愿,或者有心结,也不能忤逆。 在这深宫里,谁都不是为了自己活着。 郝如月最怕被人唠叨,松佳嬷嬷又是一脸宁死不屈,郝如月很快败下阵来,任凭松佳嬷嬷找人给她捯饬。 最后一天哭灵结束,大福晋和佟佳氏给郝如月送了衣裳首饰进来,郝如月看过原主的衣裳,果然都是经典剪裁鲜亮颜色的旗装,首饰与衣裳配套,颜值都很在线。 见郝如月选了一套月白绣竹纹的旗装,配米珠耳坠和珠花,松佳氏蹙眉摇头,替她选了一套海棠红绣玉簪花滚艾绿边的旗装。 因她六年前铰过头发,无法梳成发髻,仍旧将一头乌油油的墨发编成蒙古少女最爱的小辫子,上面点缀珊瑚和松石。 还没上妆,芍药已然低呼出声:“二姑娘好美啊!像仙女一样!” 郝如月花团锦簇地坐在妆台前,从铜镜里望着原主的脸,这是她穿越之后第一次认真打量这张脸。 这张脸放在现代,便是富豪们在酒桌上常常提起的,可遇不可求的青衣脸。五官量感不小,浓颜,脸却不大,一双上挑的桃花狐狸眼媚而不妖,还带着一点少女的青涩,又纯又欲。 矛盾而美丽。 一顾倾城。 再顾倾国。 下一秒,铜镜里挤进来一张奶呼呼的小胖脸,略显狭长的桃花眼瞪得溜圆,小拳头一只塞进嘴里,一只挥舞着,朝郝如月这边扑。 郝如月回头想抱他,却被松佳嬷嬷拦住:“快些给姑娘上妆。”再晚就堵不到皇上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康熙刚刚走进御花园时念了一句诗,这会儿将花园都逛了个遍,耐心即将耗尽时,又念了一句:“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梁九功听得唇角直抽抽的,说好的来消食,逛了这么久他又饿了。 肚子应景般地叫了一声,便听皇上问:“你说她会来吗?” 梁九功自然知道皇上心心念念的人是谁,却并不看好这次约会。
第27章 约会 皇上二十岁,孩子都出生了十一个,却从未对哪个女人真正上过心。永远都是初一、十五去坤宁宫,其他时间轮流召庶妃侍寝,那叫一个雨露均沾,后宫至今都没有宠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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