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麻喇姑为自己澄清完,叹了口气:“随云还招认说,钮祜禄氏让她随身带了好几件宫造之物,以备不时之需。那些东西全被搜出来了,都在慎刑司放着。” 想了想,最后补充道:“钮祜禄氏闯进暖阁的时候,把太子吓得大哭,后来又将血衣扔在皇上脚边,惊吓了皇上不说,平白让皇上睹物思人落下泪来。” 太皇太后之前只是听了一个大概,并没看慎刑司送来的供状,已然拧紧了眉头,这会儿听苏麻喇姑细说,都觉得有些心惊肉跳了。 刚刚她只觉得钮祜禄氏蠢,这会儿倒是觉出她的聪明劲儿来了,不但聪明,还很歹毒。 赫舍里如月与她并无怨仇,只是闹了一点小误会,她便想毁了人家。这些手段若用来争宠,以皇后之尊迫害下面的妃嫔,皇上的孩子还能剩下几个? 太皇太后几乎不敢往下想,犯下如此大罪,放她回家是不可能了:“送她去景阳宫,非召不得出。” 本来想说非死不得出,顾忌着遏必隆和钮祜禄家的面子,还是改成了非召不得出。 除非皇上回心转意,景阳宫便是她的冷宫了。 钮祜禄氏被拖出慈宁宫的时候才从震惊中醒转,一路哭闹哀求着被人架去了景阳宫。 彼时荣贵人正在喝坐胎药,听见哭声问怎么回事,宫女把打探来的消息说了,荣贵人吓得掉了药碗,脸色煞白。 惠贵人也听见了哭声,问过是怎么回事,勾唇笑道:“我没看错人,赫舍里如月是个能成事的,大阿哥回宫的事,倒可以找她讨个主意。” 身边有宫女小声提醒:“可是纳兰尚书与索相有些不和睦。” 惠贵人嗤笑:“我管他呢!大阿哥是我亲生的,纳兰尚书不过是堂叔,谁能帮我把大阿哥接进宫,谁才是我的恩人。” 这事她曾几次求到这位堂叔跟前,纳兰明珠却总跟她打官腔,说什么宫里太危险在宫里养不活之类的话,半点忙都不肯帮。 太子都能养在宫里,大阿哥凭什么不行! 在宫外养得好也就罢了,可大阿哥两岁多了还不会走路,若就此被皇上厌弃,还让她怎么活! 后宫没有主位娘娘,安贵人和敬贵人一同住在永和宫,偏永和宫就在景阳宫前面,日夜听着钮祜禄氏鬼哭狼嚎,两人只能靠抄佛经来获得内心片刻的宁静,快被逼疯了。 不过这种状态并没持续多久,在哭灵第三日,遏必隆的福晋去了一趟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之后便传出钮祜禄氏在景阳宫暴毙的消息。 安贵人抄完一遍佛经,扔下毛笔,对敬贵人说:“原以为钮祜禄氏是把好刀,能冲在前头帮咱们披荆斩棘,谁知竟是个不中用的。” 敬贵人也有些惆怅:“不中用归不中用,奈何人家会投胎,身后有真心疼她的阿玛额娘,肯为了她花血本去求太皇太后。看吧,遏必隆明日便会站在皇上那边,出人出钱对付反叛。” 三藩反了,朝中再次分成三派,一派主战,以兵部尚书纳兰明珠为首,一派主和,以中堂索额图为首,还有一派观望,为首的便是遏必隆。 这个遏必隆历来便是墙头草,哪边风大往哪边倒。鳌拜专权那段时间,他站鳌拜,后来索尼与鳌拜掰手腕,遏必隆就成了中立派,等皇上出手清算鳌拜,遏必隆又倒向皇上,背刺鳌拜。 安贵人深有同感:“确实,不像咱们,什么都要靠自己。” 家里送她们进宫就是来争宠的,想通过裙带关系争取资源,奈何两人的肚子都不争气,初入后宫那几年,也没少侍寝,结果颗粒无收。 她们生不出孩子,自然害怕别人比她们早生孩子,这些年干了不少腌臜事。 也不知是皇上喜新厌旧,还是老天爷看不过眼,最近这一年两人都很不得宠,这下更是没了指望。 安贵人因此信了佛,便与敬贵人商量金盆洗手,可见其他庶妃接连遇喜,眼睛红得都要滴出血来。 特别是皇后居然又生下一个嫡子,便想着烧一烧钮祜禄氏的热灶,顺便来一招借刀杀人。 结果人没杀成,刀先折了,还平白惹了一身骚,又是被皇上瞪,又是被太皇太后瞪,差点暴露。 在后宫阴暗爬行这么多年,两人还是头一回遇上对手,也是头一回输得这样惨。 敬贵人阴恻恻与安贵人对视一眼,半天看向东面慈仁宫的方向,就不信她们两条地头蛇还压不住一个初来乍到的赫舍里如月。 与此同时,郝如月这边也得到了钮祜禄氏暴毙的消息,问是怎么死的,小宫女说不知道,问尸体如何处置,小宫女说是钮祜禄家派车来接走的。 “奴婢还听说,在此之前,遏必隆大人的福晋曾经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过安,之后人忽然就没了,尸体当日便被拉出了宫。”小宫女把打听来的都说了,口齿伶俐。 郝如月看向她:“你原先在哪里当差?” 小宫女拘谨地笑笑:“回女官的话,奴婢原是浣衣局的宫女,后来有幸被苏麻喇姑挑中在慈宁宫当差,去年才被调到慈仁宫,太子搬来后奴婢又被调到后殿跑腿。” “所以这些消息是你从慈宁宫那边打听出来的?”郝如月不善地眯了眯眼。 郝如月在慈仁宫一战成名,小宫女自然知道她的厉害,并不敢隐瞒,“噗通”跪下:“不敢欺瞒女官,奴婢从前在慈宁宫犯了错,差点被打死,还是皇后娘娘说情,才勉强保住小命。” 说到此处哽咽:“奴婢这条命都是皇后娘娘给的,只恨娘娘薨逝,无法报答。听说太子要搬来后殿,奴婢自请过来伺候!” 郝如月看向丁香,松佳嬷嬷被挖来之前,后殿的宫人暂时由丁香代管。 丁香朝郝如月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印象,又提点那小宫女:“娘娘为你求情,是因为你的姐姐在坤宁宫当差,见你有难,哭着跑来求了娘娘。娘娘念你们姐妹情深,这才给你求了恩典。” 又说了小宫女可能不知道的:“你能从慈宁宫调到慈仁宫也是皇后娘娘一力促成。” 小宫女泪如雨下,磕头如捣蒜:“奴婢得娘娘如此大恩,今生愿当牛做马报答太子!” 原来是皇后生前积攒的善缘,郝如月让那小宫女站起来说话:“你以后叫夕颜,跑腿的事都交给你了。” 皇后爱花,坤宁宫的宫女以花为名,比如丁香、芍药都很常见,可这夕颜是个什么。 见小宫女和丁香都是一脸懵,郝如月解释道:“夕颜就是喇叭花,我希望你发挥优势,尽快成长,早日成为太子在宫里的耳报神。” 不管在哪朝哪代,情报工作都相当重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夕颜在这方面有优势,还可能有点天赋,没过几日她便从慈宁宫打听来一个大新闻,皇上嫡亲的表妹佟佳氏要进宫了。 与“已故”的钮祜禄氏一样,佟佳氏进宫先在慈宁宫接受皇后的岗前培训,等太皇太后考核完毕,再持证上岗。 铁打的康熙,流水的皇后,郝如月心中感慨:“佟佳氏今年多大?” 这个夕颜也打听到了:“听说十六了。” 清朝前期都早婚,女子十二岁便可嫁人,可康熙重感情,要为皇后守制,虽然这三年并不耽误皇上雨露均沾,却硬是没给后宫提拔。 相当于白嫖。 也就是说,三年后佟佳氏将取代钮祜禄氏成为康熙的第二任皇后,在别的庶妃羡慕到红眼病发作时,郝如月却有点同情她。 历史上,康熙这位表妹入宫之后能撑到第八个年头,还能抽空抚养康熙的接班人雍正,全靠钮祜禄氏在前边挡煞,佟佳氏只封了一个贵妃,距离皇后还有两步台阶要走。 可在这个世界,钮祜禄氏被郝如月斩于马下,佟佳氏入宫之后将直面康熙。 据说这位佟佳表妹的身体不怎么好,能不能活到第八年还是个未知数。 反正不管怎样,佟佳氏这辈子提前做了皇后,就不太可能抚养雍正帝了。 皇后虽然是所有皇子的嫡母,却不能随便抱养孩子,一旦抱养便是嫡子。 是嫡子便有争夺储位的筹码。 以康熙对太子的宠爱,除非皇后生下嫡子,不太可能人为给太子制造竞争对手。 而德妃除了会生孩子,对孩子的教育那是一塌糊涂,看老十四就知道了。 所以佟佳氏进宫送人头,对太子来说有益无害。 二十七天国丧结束,在太子的满月礼上,郝如月终于见到了这位佟佳表妹。 十六岁的小姑娘,生得文静秀气,说话斯文有礼,很难不让人生出好感。 可能是知道了她的结局,也可能是她这时候出现对太子有利,郝如月对佟佳氏非常友好,与当初的钮祜禄氏可谓一个天一个地。 别看佟佳氏自己还是个孩子,放在现代社会只是中学生,她似乎很喜欢小孩子,看见襁褓中的太子眼睛都亮了,有事没事就跑来帮忙。 “佟佳氏又跑到慈仁宫去了?” 太皇太后连病带气,一场普通感冒,硬是熬了一个月才好利索,正准备好好培养佟佳氏,以免她再走钮祜禄氏的老路,出师未捷身先“死”,结果钮祜禄氏“死于”慈仁宫,佟佳氏也总爱往那边跑。 苏麻喇姑给太皇太后倒上茶,笑道:“佟佳氏与钮祜禄氏不一样,钮祜禄氏照顾太子是为了争宠,佟佳氏是真喜欢孩子。” 太皇太后何尝不知:“这丫头心善,又喜欢孩子,我是怕她着了慈仁宫那位的道儿。” 钮祜禄氏不是个蠢的,非但不蠢,还很精明,她都栽在赫舍里如月手上了,善良的佟佳氏能是她的对手? 苏麻喇姑将茶壶递给旁边的小宫女:“奴婢派人盯着呢,慈仁宫那位一反常态,对佟佳氏颇为友善,还亲手教她给太子换尿布呢。” 说一反常态半点不夸张,赫舍里如月护太子好像老母鸡护小鸡仔,除了太后和皇上,谁去看太子都见不到人。 偏佟佳氏能见到,还能留下陪太子玩拨浪鼓呢。 未来继后人选不学御下之术,巴巴跑过去学换尿布,被人家当丫鬟使唤还乐此不疲。 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太皇太后只觉心累:“罢罢罢,以后只许她下午过去,上午要跟着教习嬷嬷学规矩。” 刚满月的小婴儿软得像面团,佟佳氏很想上手抱一抱,又不敢,郝如月便手把手教她:“托着头,托稳屁股,对对对,放松,胳膊别架着,这样你累,太子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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