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事做得隐秘,郝如月是不会出卖顾问行的,给惠嫔她们解释也是点到即止。 郝如月这边点到为止,康熙抓着顾问行却问得仔细:“请不来真萨满,请假的。顾太监,她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为她卖命!” 顾问行觑着皇上的神情,又看提溜着弟弟,明着是来负荆请罪,其实是给他告状的萨满,干错利落地滑跪认错:“皇上,奴才糊涂,还请皇上治罪。” 皇上瞪他一眼,顾问行越发肯定皇上没真生气,只不过看老萨满太生气,给他点面子罢了。 谁知老萨满鼻孔一哼,并不买账:“皇上,顾总管亵渎神灵,是大罪,不能轻轻揭过。” 给脸不要脸,顾问行跪伏在地,在心里给只通神不通人情世故的老萨满点了根蜡。 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顾问行对皇上的性情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比如皇上给你脸,你最好接着,谁敢不接,以后都别指望有脸了。 果然皇上认真向老萨满请教:“依你看,该如何处置才算妥当啊?” 在对待神灵这件事上,当今远不如先帝虔诚。先帝视神灵如父如祖,当今更像是例行公事,让老萨满早就不爽了。 于是借题发挥,想要一巴掌抽醒小皇帝:“亵渎神灵,对神灵不敬,合该火刑。” 就是烧死的意思。 顾问行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默默把心里给老萨满点的小蜡,换成了大蜡。 然后就听皇上将巴掌清脆地抽了回去:“也好,都拖出去献祭吧。” 梁九功应是,一摆手,四个侍卫走进殿中,分别把顾问行和老萨满的弟弟拿了就往外拖。 老萨满脸上才浮出笑意,就听见了自己弟弟,兼唯一继承人杀猪般地叫声。 “且慢!”他赶紧朝拿人的侍卫喊了一声,根本没人理,连他弟弟的嘴也被堵上了。 殿中静到可怕。 老萨满又看向发号施令的梁九功,梁九功躬身垂首,不跟他对视。 老萨满这才反应过来,滑跪的速度比顾问行刚才还快:“皇上,鄂鲁是被人胁迫的!” 鄂鲁是他唯一的弟弟,也是他唯一的亲人和继承人。 为了把鄂鲁培养成合格的萨满,他耗费了无数心血。 顾问行不过是个太监总管,烧死个把对皇上来说不值什么,可鄂鲁是他的唯一。 康熙冷笑:“被人胁迫就没有亵渎神灵吗?” 老萨满被怼到哑口无言,老脸涨红:“皇上,老奴知错了!” 这是老萨满职业生涯以来第一次称奴,康熙对他认错的态度还算满意,让人把顾问行和鄂鲁押了回来。 两人捡回小命,叩谢皇恩。顾问行还好,虽然一同被押了出去,但心里有数。 鄂鲁以为劫后余生,给皇上磕头的时候格外用力,顾问行在旁边听着都怕他把地上的金砖磕碎一块。 老萨满看见鄂鲁,脸上才露出喜色,听皇上又道:“鄂鲁办事机敏,可堪为用,萨满的衣钵就传到他手上吧。” 眨眼间惨遭优化的老萨满:“……” 这下连顾问行都有点傻眼了。 他知道皇上没真生气,也知道皇上不信邪,萨满倚老卖老肯定不会惯着,更知道鄂鲁帮了赫舍里女官多半不会有事。可他没想到皇上会撸了老萨满的差事,让他提前退休。 萨满这个职业是终身制的,除非到临终前不会将衣钵往下传。 想着偷眼看向低眉顺眼侍立的梁九功,只见他眼皮都没动一下,顾问行终于明白了梁九功从前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那时候梁九功对他说,赫舍里女官是皇上放在心坎儿上的人,劝他不要有事没事就往人家身边凑,注意保持距离。 当时他十分不以为然。他是太监,又不是真男人,有什么可避嫌的。 经过今日这事,鄂鲁因为间接帮了赫舍里女官的忙,就在老萨满活着的时候,成了皇上认可的新萨满。 再想想自己治脸那会儿,赫舍里女官亲自给他上药,凑那么近察看效果,顾问行忽然感觉脖颈凉飕飕的。
第66章 昏招 不过以顾问行对皇上的了解,皇上做出什么决定,都不是一拍脑门的结果。 今日之事只能算是导火索。 果然,皇上慢悠悠地细数了老萨满之前的过错,最早能追溯到皇上的登基大典。 十几年的事,好多顾问行都没什么印象了,皇上说起来却如数家珍。 其实每件事都不大,可将所有小事串联起来,就指向了一个结论——萨满老迈,早该退休。 皇上将这么多事都记在心里,直到今天才一并清算,老萨满都快感动哭了,只觉这么多年的职业生涯都是偷来的。 不然只凭仁孝皇后丧仪上,他念错了主祷词,就该退位让贤了。 况且继承人是他的亲弟弟,也不是外人。老萨满磕头谢恩,当着皇上的面将衣钵传给了鄂鲁。 鄂鲁:幸福来得太突然。 他前脚差点丢了性命,后脚便继承兄长衣钵成为真正的萨满,鄂鲁谢恩时话都说不利索了,只是将头磕得比刚才还响,让顾问行和梁九功一起担心起地上的金砖。 康熙对鄂鲁的表现非常满意,挥挥手让他们退下,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顾问行。 梁九功这才同情地看向顾问行,顾问行接收到他的目光,就知道要完。 不等皇上问话,顾问行自己将赫舍里女官求到他面前的原因说了,最后道:“事关龙胎,奴才宁可信其有,这才答应下来。” 康熙想起来了,德贵人好像是求过他,自己也跟她说过让她闷了去慈仁宫找人聊聊天,可没说让她去求人办事。 她敢求,如月就敢管。 想着哈一声笑出来:“如此曲里拐弯的主意,亏她想得出来。” 不得不说,这个办法既能稳住僖妃,又能将德贵人身边的钉子拔了,确实好用。 至于德贵人身边的那个钉子,已经审问清楚,秘密关入慎刑司大牢了,以后留着有用。 僖妃与德贵人之间的口水官司,自然瞒不过太皇太后的眼睛。 即便觉得僖妃有些跋扈,孩子还没生出来就要明抢,太皇太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上为仁孝皇后守制的三年之期眼看就到了,册立继后应当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可僖妃一直无宠无子,越过贵妃册立僖妃有些说不过去。 而德贵人的孩子不出意外会在今年落地。太皇太后打算等德贵人生下孩子便抱给僖妃养,然后晋封僖妃为皇贵妃,等到皇上大封六宫的时候再正式册立为后。 若僖妃抱养孩子之后能自己怀上,那么德贵人的孩子仍旧是德贵人的孩子,僖妃顶多算养母。 若僖妃与太后当年一样,不得宠,没有子嗣,那么就将德贵人的孩子记在僖妃名下,算作半个嫡出。 皇后的养子哪怕记在皇后名下,也只能算半个嫡子,并不会威胁到太子的地位。 太皇太后每天烧香拜佛,祈祷德贵人这一胎是皇子。 结果龙胎还没坐稳,德贵人那边就闹了邪祟。僖妃求太后出面请萨满到永和宫驱邪,太皇太后觉得处置恰当,便没插手。 谁知萨满做完驱邪的法事居然换了人,老萨满还没死,新萨满已然继承了衣钵。 太皇太后听说之后直蹙眉,把顺利办完退休手续的老萨满叫到跟前问话:“你的身体可是有什么不妥?” 老萨满闻言心中苦笑,他知道太皇太后跟皇上一样,不信命,更不信神佛。 太皇太后不信还愿意装装样子,在慈宁宫设了佛堂,每日做早课,佛珠不离手。 皇上到底年轻些,不信就是不信,连样子都懒得装,属于“平时不烧香,出事让佛刚”的类型。 西天佛祖都是这个待遇,更不要说萨满教的神灵了。 神佛对于皇上来说,不过是召之即来的借口罢了。 皇上只要结果,太皇太后是女人,比皇上心细,要结果也要过程。 所以他在自己身子骨硬朗的时候将萨满的衣钵传给鄂鲁,就猜到太皇太后会过问此事。 理由他早就编好了:“太皇太后明察秋毫,我这把老骨头确实不中用了。” 太皇太后上下打量他:“我瞧着挺好的,是哪里出了问题,要不要传太医看看?” 老萨满摇头:“我这病……太医治不了。” 太皇太后挑眉:“到底是什么病?” 老萨满挽起袖子,将自己的手腕露出,举到太皇太后面前:“前些天受太后之请,去永和宫驱邪。那邪祟冲撞胎神,委实厉害,我请神灵上身将它驱逐,却也为它所伤,恐怕命不久矣。” 太皇太后看去,只见老萨满的手腕上有数道抓痕,好似被锋利的指甲所伤。伤痕极深,并未结痂,却不见血丝,整体呈青紫色,狰狞而诡异。 如果有太医在场,一眼就能看出是用药水泡过的,可老萨满在太皇太后心里还是很靠得住的。 老实人头一回扯谎,很难被识破。 于是太皇太后信了老萨满的话,也信了永和宫闹鬼的事,好言安慰了老萨满一番,赏了他不少东西,派人送他出宫。 老萨满欺骗了太皇太后自然不敢继续住在京城,翌日便启程回了盛京老家,一直到太皇太后薨逝,他还硬朗地活着。 这本来是老萨满和太皇太后之间私下的对话,以慈宁宫铁桶似的规矩,这种对话一般不会外传。 可长春宫的人就是神奇般地打听到了。 不但打听到了老萨满被邪祟所伤,命不久矣,被迫在活着的时候将萨满的衣钵传给继承人,还额外打听到,被老萨满驱除的邪祟,并未除尽,极有可能还在后宫。 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新萨满一上任,老萨满就拖着将死之身跑回了盛京老家。 似乎为了印证此事,新萨满才上任就在太极殿开坛做法,声势闹得很大。 按理说邪祟第一次出现在永和宫,便是做法也应该在永和宫附近才对。可新萨满一通折腾之后,将做法地点从东六宫改到了西六宫,最终选定了太极殿。 此时的太极殿甚是破旧,并无人居住。东面一道之隔是永寿宫,住着布贵人母女,北面紧挨着僖妃住的长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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