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扶凌门有接触?去过珑汇? 千澜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当日在白马寺中自己蹲在窗下听墙角的事,种种迹象可以看出当日在房内谋划之人不是聂允,那眼下来看,那个人就很有可能是沈宽。 与扶凌门有勾结的意思,便是有谋反的嫌疑。 这项罪名若是压下来,连坐流放还是轻的。 千澜秀眉紧蹙,“此事侯府......” 近书道:“侯府尚未知晓,倘或此事大人圆满了结,皇上或可饶侯府众人一命,但圆满与否,要看六爷招供多少,于朝廷追查扶凌门有多少用。” 难怪,难怪沈寂这么不遗余力。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沈寂是在救沈氏一族,也是在救他自己。 可沈寂做的这些,侯府众人竟然不知! 他们这些给他带来过伤害的人,竟然不知他为了周全他们的性命,做出多少努力,更甚,一个年都不让他好好过。 这群混蛋。 她有些气不过了。 理智让她问出最后一句话,“大人为何,不告诉侯府的人?” 近书抿唇应道:“属下也不敢妄言,或许大人是想自己斡旋,若因此事立功,不失为离开侯府的一记良机。” “啊?” 千澜默住。 一个离家出走,都需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她忽然不想尊重沈寂此刻的想法了。 他并不在乎他们是否对他心存感谢,就连逃离他们都要自己独自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但是,她在乎。 她忽然很想不顾沈寂的意愿,去替他陈情,替他告诉侯府那群人,拥有沈寂这个后生,是他们的福分,而他们薄待沈寂,是他们愚蠢。 “近书。” “姑娘,属下在。” “我要是惹你们大人生气了,你得替我多说几句话。” 她说的话太没头没尾,近书愣着不敢应声。 千澜叹气,蓦地又笑了,“也罢,他要是真的生气了,也是我自己任性,自己作。但这件事情我若不去做,难受地好像有蚂蚁在身上爬。” ...... 大理寺狱。 此刻狱中深幽的甬道好似直通地府,而那一声声凄厉的喊叫传入耳中,却如同夺命的鼓声直击人心间。 如此森冷可怖的环境之下,沈宽竟然无动于衷,拒不招供! 沈寂一时竟有些看不明白自己的这个弟弟。 审人如审心。 但沈寂将他捉拿有两日了,这小子莫说招出什么有用的线索,甚至在沈寂来此之前,他连声都不曾吱一句。 这还如何审问? 是以此时,沈寂着人备下酒菜,就在这戒备森严的牢狱里,十分突兀又带着些许拘束地,与这个自小他没怎么关心过的弟弟,促膝长谈。 见到沈寂,沈宽高低说了几句话。 “我娘亲可还好?”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沈寂认真回应,“苗姨娘并不怎么好,自你入狱以后,她日夜以泪洗面,昨夜哭晕过去,但是夫人已请了大夫诊治,并无大碍,你不用太过担心。” 闻言,沈宽脸色顿时煞白,“那我娘她……哼,用不着她们在那儿假惺惺。” 沈寂拂袖为他斟了杯酒,“尽管你觉得她们是在假惺惺,但此刻苗姨娘能倚靠的,也只有她们,毕竟她的儿子如今已身陷囹圄,万千悲意在心头,却也无可奈何。” 沈宽瞪向他,“也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诶,别这么说!”沈寂端起酒杯送进嘴里,不由勾唇笑道:“你未曾招供认罪,还不至于到杀、剐这一步,我也知晓你不会那么容易认罪,今儿是大年初一,做兄长的特地叫人备了这桌酒菜,都是些我爱吃的,你陪我吃点?” 这话细究之下,像是哪里不太对。 沈宽偏过头看向地砖,一副并不愿意与之同席的模样。 沈寂也不在意,反而执筷夹了一坨肥肉放在他碗里,“兄长记得,你好像最不爱吃肥肉,但大理寺的饭堂总能将肥肉做的很香,与府里不一样的,快尝尝。” “这草鱼也是你不爱吃的吧?也尝尝!” “还有将才凌云亲自下厨给你做的虾,你一吃总会起红疹的,多吃点。” 一连串夹了好些他厌恶吃的东西在他面前,沈宽终于忍无可忍,他一把窜起来,恨不得掀了桌子,动作却牵到他腿上的伤,顿时令他咬紧牙关,倒吸一口凉气。 稍稍缓和,他咬牙切齿道:“沈寂!你今日来弄这么一出究竟要做什么?莫非就是想气我?” “我告诉你,我爹卖给孙啸虎的田就是我干的,我就是要害他,要让他死,你不是要我认罪吗?好,我认,你要杀就杀,眼下你又是在做什么?让厨子做一堆我不爱吃的菜,折辱我?沈寂,你不至于手段这么拙劣!” 他愤怒不已,这段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沈寂仰头看他,眼底闪过暗色。 两兄弟对视片刻,沈寂忽然低头笑了。 “你笑什么?”沈宽发红的眼眸依旧瞪着他。 “你坐。” 沈寂点了点面前瓷碗里的肥肉,透过锃亮油光的肉块,是沈宽也不太安逸的过去。 “我似乎有些明白,你的恨意从何而起了。”
第224章 已经晚了 沈宽错愕。 “你什么意思?” 沈寂放下手里的筷子,低头看着酒菜,沉声道:“我听照看你的嬷嬷说,你幼时未足月诞下,自小身子骨亏损,尤其肠胃不好,几乎是闻着肥肉的味道就犯恶心。但大哥他们明知此事,偏逼着你顿顿吃肥肉。” “这鱼虾你不吃,是因为自小只要你碰了这两样食物,身上总会起一大片的红疹,高烧不退。而大哥他们却常以此捉弄你,好几次你严重到昏迷,在榻上昏睡了数日,险些交代,也都是因为他们,偏生大伯父对此不闻不问,反倒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你对侯府的恨意,也是日积月累而来,我猜的可有差错?” 沈宽阴沉着脸,未入座,也没说话。 沈寂抬头看了眼他的脸色,拢袖又道:“还有一事,我并非是听谁说来,在家中学堂时,你的才学在兄弟中算是佼佼,若参加科举,你该当会有一条阳关大道,可大伯为给大哥铺路,却硬生生逼着你弃科举,理庶务,将你的前程葬送。” 说到此处,沈寂缓缓起身,眼底流露出困惑,“但我却还是想不通,哪怕是这些,应当也不至于让你铤而走险,勾结奸佞!” 沈宽望向他,“欲加之罪!” “是不是欲加之罪,你自己清楚。” 沈宽哼笑,“你说这些又有何用,与军田案何关?” 沈寂不答反问:“中秋前后,你并不在京城,是去了哪里?” “外出散心,有问题吗?”沈宽眉梢微动。 沈寂勾唇,“去了哪里散心?” 沈宽沉默不语。 沈寂又道:“近墨在珑汇的伤,是你派人做的吧?” 沈宽依旧没有应声。 料定他不会那么坦然的承认,沈寂将袖中收着的画像,与几份文书一并拿了出来,蜷起手指叩响桌面。 “你以为你的行踪就那么隐蔽那么无人知晓吗?你可知这几样东西就能定你的罪?还是你当真已经丧心病狂到宁愿冒着凌迟酷刑的风险,也要与扶凌门勾结,拉整个侯府下水?” 他说话时语气并不激进,甚至很平和,就像他并非沈宽要坑害的一群人中的一个。 但他提起扶凌门,这三个字却让沈宽真的有些震惊。 他脸上有些变换的神情没有被沈寂忽略,他迈步靠近沈宽。 “我今日与你说的这样多,并不是想要以此唤醒你的良知,你厌恶侯府并不见得比我多,但我想到的是逃离桎梏,你要做的却是毁灭。可就算你的目的达成,你当真觉得自己会高兴吗?你可莫要忘了,苗姨娘亦是侯府中人!” 沈宽淡笑,现在反倒又入席了,“五哥,你如今来做说客,不觉得有些晚了。” 沈寂垂首笑了笑,负手转身望向壁上的火把,却默声不语。 “你自始至终就是个虚伪的人。” 身后人传来这么带有讥讽的一句话,沈寂扭头望向他,“你这话,我倒还是头一回听。” 沈宽仰头对上他的目光,“难道不是吗?侯府待你如何,祖母又待你如何?这些不说我,京城人人得知,你却仍然拿他们当家人,甚至在此刻彻夜审我,就为了在军田案中立功,救文清侯府于水火。沈寂,我实在看不懂你!你难道不恨吗?你到底是蠢,还是当真虚伪至极?” “自小你便是如此,分明他们也看不起你,比对我更要对你薄待些,可当我伸手想要拉你一把时,你却高傲地拍开,倒显得我多管闲事。” “我父兄待我不好,一个欺辱我,一个毁我前程,可在我看来,他们俩坏的坦诚,错的真实,而你,却虚伪地将自己伪装成侯府里最不受待见最可怜的那一个,但无视我的亦是你,摇尾乞怜却狗眼看人低,实在叫人作呕!” 他这席话说的越发激动,到最后已是不自禁地红了眼。 沈寂听后,属实愣了一阵。 他不知道在那些暗无天光的日子里,侯府之中还有这么一个人也曾在暗色中寻光,在泥泞中挣扎时还曾向他伸出了手,企图给他温暖,而自己却一不小心刺痛了他。 可真是这样吗? 沈寂早就不信任文清侯府了。 哪怕是那个从来就没有伤害过他的沈宸,他都不再信任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也不愿在心里和他们再有任何牵扯,所以好的坏的,他都漠不关心。可在沈宽心里,这算虚伪。 原因是自己没有接受他伸过来的手。 这个理由还真有点…… 让他意外。 沈寂笑出了声,在牢房中缓缓踱步。 半晌,才听他道:“起初我想认真的跟你解释这个问题,但将才我突然记起很多孩时的事情,却觉得无需跟你多费口舌。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沈宽,别将你一厢情愿的救赎硬扣在我头上,也别企图把我当做你入歧途的借口。” 就算过去的沈寂算是个可怜人,但他需要的自始至终就不是可怜。 因为造就这一切的并不是他,错的也不是他,欺辱与偏见是别人强加在他身上的,可怜与同情也是,他从来就不需要这些。 既然不需要,那为何还要欣然接受? 就因为他没有接受,沈宽便要变成这般模样? 那他的恨,究竟是源自何处? 这个问题或许连沈宽自己都想不明白,如今的他拧巴脆弱到草木皆兵。 再开口时,他的语气放缓和了些,“沈宽,侯府于我,不过是供我借居长大的住所,恰好里面有些并不良善的住民,待我羽翼丰满,离去亦无妨,他们毁了我的曾经,我绝不会让他们再染指我的将来。可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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