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复父子被廖望赋一通火地赶了出来,脸上已经有些不好看,但看他的样子,显然是不认得自己是谁,因此也并没有发多大的火。 在门口站了一炷香时间,终于忍不下去了,衣袖一甩,派人推开了门。 屋内一众人皆闻声看去。 沈复皱眉站在门口,凝视着屋内。如同鹰隼一样,冷冷的扫视屋内众人,冷哼一声:“我竟是不知,我侄儿受了伤,我这做叔父就连看一看他都不能够了。” 众人很是茫然,尤以廖氏为甚,她不知沈复的火从何处来。 伍六七目光一亮,在廖氏旁边耳语道:“廖婶,这人方才随着大淮村的一些乡亲还有侍卫们在这坐着等了会儿,后面被老太爷给吼了出去。” 廖氏脸色一变。 她不知自家爹爹这个吼是怎样的程度。但无论如何,沈复身为文清侯府的三老爷,又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领正三品的衔,再着急也不是这样怠慢的。 不及廖氏说话,郑羽首先敛去震惊说道:“沈三叔,您怎么来了?” 马上又跑去他面前施了郑重一礼,诚恳道:“对不住沈三叔,五哥他受伤,我太着急,竟不知三叔来了,怠慢了您,是晚辈的错。您快进来落座。” 沈复看向他,仿佛鼻孔都在生气,“我问你,你五哥他怎么样了?” “大夫还在救治,但无性命之忧,三叔请放心。” 沈复哼了声,迈开步子进屋,冷笑道:“大夫?就是方才将我赶出去那老匹夫?性情如此暴躁,怎堪为一位好医者?” 说到这里,气氛便有些冷凝。 得真堂名声在外,珑汇上下敢这么说话的,沈复还是第一个,王氏闻听此言,当下就沉了脸。 她走上前几步,厉声道:“阁下还请慎言,就算外子对阁下有所怠慢,但这珑汇城内于岐黄之术,外子若敢称次之,便无人敢去争那个魁首。” “先生周身富贵,可见并非市井之徒,也曾读过孔孟圣贤之道,以偏见去评价一人,难道不觉失了公正?” 她又指着郑羽,“我等乡野中人,实在不曾见过阁下,方才听这后生所言,您是和里面躺着的沈大人是叔侄?” “好嘛,您先前来蔽馆,一不示明身份,二不看医抓药,而今夜沈大人堂堂正五品官职,却在我珑汇县遭贼人刺杀,我等自然着急忙慌,这等缘由下怠慢了阁下,我等纵然有愧,但依老身看,也不见得就全是外子之错吧?” 说罢眼风扫了过去,沈复就不太能安稳的坐上那张郑羽为之搬来的椅子了。 他不禁心中汗颜,自己被赶了出去,该发火的难道不该是他么?怎么这老妇人三言两句反倒让人觉得是他的错了? 沈复莫名其妙又受了一通气,脸色哪里会好看,现在已经是又青又紫了! 但终归沈复是来商量千澜退婚之事的,不好得罪的太彻底,于是廖氏在双方冷静下来后嘱女使上了茶。 “沈三老爷也等久了,再去让后厨的人做几份精致的点心端上来。” 杨氏也出来打圆场,说道:“是啊,都这样晚了,大家且先落座,让人上壶热茶给大家驱驱身上的寒意。” 如今夜里是有些冷的。 沈复这才在圆椅上气定神闲地落座,他身后的沈宸见廖氏态度诚恳,自然也不能下了延宁伯府的面子。便走上前道:“多谢诸位夫人太太。” “晚辈沈宸,见过各位。家父今日只是担心家兄的伤势,有些冒犯之处万望海涵。” 廖氏看向他,见这名少年生的眉清目秀,眉眼间不似其父威风凛凛,却很有江南人的柔和。可见是肖母一些,其母是南安王府的礼阳县主,是苏杭人氏。 性子也很乖巧懂事,不显山不露水,中规中矩地,比那世子爷沈宴讨喜多了。 廖氏笑了笑,“都是担心则乱罢了,怎生去计较这些。” 女使们上了茶水与点心。 这时廖望赋与廖沺福一前一后的从内室出来,老人笑容满面,看得众人心里一喜。 随后就听他道:“放心吧,澜丫头和沈大人都没事。就是这个澜丫头的脚在滚下山坡时崴了一下,有些骨裂,这段时间便让她在屋里静养吧。” 廖氏听见这话又有些担忧。 廖望赋朝她摆摆手,“诶,乖女儿,你要这么想,澜丫头从那么高的山上滚下来,能捡回条命只受了这一点点的伤已经很好了。” 可以看出他的心态是相当好了。 他又感叹:“这一次澜丫头伤得不重,全赖有沈大人护着他,咱们是有恩必报的人家。瑜哥儿,将来若沈大人有事需要帮忙,我们家必须不遗余力的相帮知道吗?” 廖瑜见祖父点到自己,忙拱手道:“是,祖父,孙儿记住了。”
第86章 叔侄相见 从廖望赋口中得知两人没事的消息,众人自然更加放心。 因为王氏的坚持,千澜被留在得真堂养伤,正好思娘和念娘能陪她解个闷。沈寂则被两个侍卫接回了县衙。 曾有才在知道沈家三老爷来珑汇的消息后,早饭都没能吃下,醒来后在后院踱步几个来回,终于派人套马车去驿站拜见沈复。 哪知沈复居然自己就带着人来了。 两厢在县衙门口旁边的豆腐摊前遇见,沈复正在吃豆腐脑,沈宸在一旁侍候。 曾有才满头大汗的跑过去见礼,扑通一声跪下:“下官拜见沈大人,不知沈大人前来,下官有失远迎。” 沈复没正眼看他,慢条斯理的舀着碗里的豆腐脑。 反倒是豆腐摊的老板,见父母官在客人面前行此大礼,吓得扔了手里的勺子就要下跪。 沈复看过来,制止她:“拜什么?起来,你且忙活你的,我吃完这豆腐脑就走。” 说着曾有才就要起来,沈复却又扭头看来,话说的和蔼,但听起来很震慑人心,“本官何时让你起来了?” 曾有才脸色一变,又跪了下去。 “曾大人,听说你管辖的这珑汇县短短数日就出了数起命案,还险些冤枉了好人?” 曾有才肥胖的身躯一哆嗦,早已不敢说话了。 沈复是督查院左副都御史,督查院本就主掌监察、弹劾以及建议,平日里百官更是见到他们就打颤,像自己这样往枪口上撞的,不是很少,而是压根没有。 他忽然觉得自己脑袋上那顶乌纱帽有点戴不稳了。 沈复悠闲的吃完最后一口豆腐脑,掏出手绢认真的擦了嘴角残留的汤沫,才慢慢悠悠地看向曾有才。 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本官问你,钱咏一案的始末你可知晓?案件审查到哪一步了?” 这些曾有才都答不上来,因为这个案子自始至终就是沈寂在查,他所知的只怕还没有伍六七的多。 曾大人本来是想有沈寂来了自己可以偷偷懒,如今却…… 他小声道:“回,回大人的话,钱咏一案主要,主要是小沈大人在查,下官也并不太清楚。”说到后面已经没有声音了。 沈复惊讶的看过来:“哦?这么说此案身为百姓父母官的曾大人什么都没做,都是我那侄儿在管?” 曾有才一滞,头低的不能再低,“是,下官虽然在钱咏案上没有作为,但其他事情下官不敢有任何的懈怠,还望大人明察。” 沈复觑他半晌,忽然笑了:“本官又没说要上折子弹劾你,你急什么?起来吧,我那侄儿查案受了伤,我这做叔父的就是来看看他。” 他看向曾有才身后那马车,“曾大人这一大早的是要去哪儿。” “下官是去拜见您的。”曾有才干笑两声,一骨碌从地上爬上来,伸手打了个请的手势,“小沈大人已经醒了,下官这就带您过去,沈大人请。” …… 沈寂确实已经醒了,沈复到时近棋正在给他换药。于是他在院里等了会儿,曾有才便和沈宸候在一旁。 曾有才因有刚才一出,琢磨着为自己找补,此时讨好意味十分明显,一会儿嘱人下去上茶,一会儿要人抬几样点心上来。 看他这模样像是能上去给沈复试试茶温合不合适。 沈复又不好打击他的一片赤诚,或者说早就习惯别人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无论茶还是点心,照数受了。 甚至还将板栗糕端起递向沈宸,赞道:“这点心不错,软糯香甜,快赶得上品香斋的了。” 沈宸拿一块尝了口,板栗的清香混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在他口中迸开。 他不由赞道:“嗯,果然不错。” 沈复又端着碟子转身看向曾有才。 曾有才受宠若惊,忙拱手道:“下官就不用了。” 沈复瞥他一眼,“本官是想说,将来本官返京时记得将这糕点打包几份,本官在路上吃。” 曾有才汗颜。 “是,大人。” 沈复点点头,将这院子的景致看了一圈,问道:“平日寂哥儿就住在这里?” 曾有才道:“小沈大人一直都歇在此处,距离灶间和大堂都近,方便一些。” 沈宸暗暗咬唇,心道这院子比五哥在侯府的院子可要好多了。难怪他不愿意回去。 “宸哥儿去瞧瞧你兄长这药换好了不曾,怎生如此慢呢?”沈复皱起眉头叫他。 沈宸回神,拱手称是,撩袍去扣门。 屋内没有回应,沈宸便道:“五哥哥,是我。” 屋内传来沈寂的声音:“进来吧。” 他已经换好药,沈宸进来他正穿好衣裳,由近棋扶着去床上落座。 沈宸道:“五哥哥好些不曾?” “我没事。”沈寂语气淡淡地。 “其实父亲早前就到了珑汇,只是父亲说先去拜见一些乡绅,就耽搁了来看五哥哥。”沈宸话里满是愧疚。 沈寂看向他,对这个弟弟,他终归是不厌恶的,听他这么说,沈寂唇角一扬,就道:“叔父来了,我这做侄儿的却不去拜见,本就是我的错,哪里还需得他老人家亲自走一趟。” “父亲也是担心五哥哥的。” 对于他的三叔沈复,他的父亲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论资质在沈寂他爹这一辈里最是平庸,在侯府也并不得李氏喜爱。 与他算得同病相怜,难免会有一些惺惺相惜。 他从来不与侯府众人亲近,自小到大已成了习惯。虽说确实不该因侯府众人对他的冷落就存有那么大的敌意。 可逼死他母亲,固然错在李氏,旁的人却也狠心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他母亲死在侯府。 被那个固执的老太太因她心中的偏颇,逼得郁郁寡欢,在生命的尽头时病魔缠身,痛不欲生,最终七尺白绫了却一世的荒唐。 侯府里头就是个吃人的魔窟。 可那里又是他父亲的家,有着世间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他坐在床上,忽然嘲讽的笑起来:“担心我,莫非是担心我死在这里他回去不好向朝廷交代?毕竟一个亲生叔父在旁边还能被刺客杀了,他也不是没有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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