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钟灵眼中,越发叫她惶惶不安。 * 几次躲闪下来,容因的体力逐渐消耗殆尽,双腿酸软。 但脑子却还清醒。 这间厢房左侧的那扇门已然被人破开,她身后船头的那扇门也已被人用剑划破,上面半扇开了个大洞。 幸而此刻除却眼前这一个之外,暂时还没有其他黑衣人注意到她。 方才在一片黑暗中,她趁乱摸到了一柄烛台,紧紧攥在手中。 若能找准机会用这烛台给这杀手一击,最好是能将人敲晕,她便能跳窗逃生。 但机会只有一次,假如失手,便只有一个死。 船舱里唯一一盏灯烛方才被他砍灭。 四下漆黑一片。 这也是她唯一的优势—— 她能凭借刀刃反射出的冷光确认杀手的位置,但对方应当不怎么能看清她的位置,否则她也不能坚持到现在。 正焦灼间,她忽然灵光一闪,故意制造出了一点声响。 那人果然眸光一凝,不作它想便朝容因挥刀砍来。 容因却早已蹲下身,翻滚到他身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蹑手蹑脚地站起身,见那人一刀挥空,正惊疑不定地四下听声辨别。 她咬牙,举起烛台,狠狠一击。 一声闷响,高大的身影砰然倒地。 容因冷冷凝着他手中的那把冷刃,目露嘲讽。 她之所以能赢得这一线生机,不是因为她有多厉害。 而是因为,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因为她是女子,所以理所应当地被轻视了。 但就因为这份轻视,他此刻才会如此形容狼狈地倒在她脚下。 没有过多犹豫,容因转身躲去了先前送碧绡她们逃离的那扇窗后,小心翼翼地朝外窥探。 片刻后,待确认了安全,她爬上窗沿。 谁知才露出半个身子,她忽然脊背一凉,似有所感般下意识回转过头。 容因瞳孔皱缩。 靠近船尾的那间厢房顶上,一个黑衣人正与人缠斗,瞧见她,那人忽然脱手掷出一物,直冲她面门。 那物极快,就在她转头的这一瞬间,已近在咫尺。 以其速度和力道,若被砸中,不死也得残。 容因咬牙,不管不顾地朝水中跃去。 她已然暴露,若是此刻再龟缩回船舱中,照样是死。 不如拼一把。 即便知道那人就算一击不中,仍会穷追不舍,但若她就是运气好,能够成功逃脱呢。 再者说,那黑衣人对面还有人与他缠斗,说不定能将他拖住,给她留出时间逃生。 然而就在她转过头的一瞬间,耳边突然“当啷”一声脆响。 那声音极近。 她心口一下便揪了起来。 容因转眸,一柄剑已将方才那个不知名的暗器死死插入船底的木板中。 有人救了她。 只是那剑,怎么有些眼熟? 怔忡间,她忽然腾空而起,眼前景象骤然变幻。 不等她看清来人是谁,熟悉的龙脑香便已钻进鼻端。 她人还懵着,口中却已轻唤道:“祁昼明?” ----
第61章 第61章 “夫人可真是会挑地方”, 男人的嗓音有些喑哑,幽幽地调侃道。 但容因微微仰起头,却见他下颌紧绷, 并不轻松。 容因抿唇, 没有搭话。 今夜之前, 她便已见过他受伤时的模样,但没亲眼瞧见这样凶险的场面之前终究是不一样的。 直到方才她自己屡次命悬一线, 她才知道他面临的都是怎样的险境。 这样的拼杀,从来只讲究鱼死网破。 不是你死, 就是我亡。 所以这世上的人, 究竟是有多少人恨他? 他……心里会难过吗? 祁昼明并没有带着她上岸, 反倒一直在漆黑的夜色里匆匆穿行,沿着邺水一路往下游去。 哗啦的流水与呼呼的风声在容因耳边不间断地响,风吹起来的时候, 她忽然闻到那股龙脑香中夹杂了某种腥甜的气味。 容因心口一紧:“你受伤了?!” 祁昼明沉默片刻, 心知此刻瞒过她, 之后还是要露馅。 他薄唇轻牵, 故作轻松地道:“夫人鼻子这么灵,可是向街上那只黄狗拜了师的?” “祁昼明”, 容因皱起眉, 喊了一声。 听出她话里的不悦,男人哑然。 沉默片刻后, 他才轻叹一声, 宽慰道:“无妨, 只是小伤, 不打紧。” 今夜这批人, 摆明要置他于死地。 方才小夫人在画舫上撞见的这些, 已经是今夜来的第二波。 先前才出永清殿,他便已在一处暗巷中击杀了一波人。 后来在打斗中,这批人为围堵他,在渡口纵火。 为免他们伤及更多无辜,他这才将这些人引上画舫。 只是不想,画舫上坐着的竟是他自己的小夫人。 若让她知道了,恐怕又会用那双莹如秋水般的眸子含嗔睇他一眼,然后小小声地抱怨一番。 想到这儿,他喉间逸出一声极短促的笑。 却仍旧被容因捕捉到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他垂眸,那双幽邃的黑眸忽然凝向她,似笑非笑地问:“身后还有杀手,夫人怕不怕?” 容因眼神颤了颤:“怕。” 她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自然怕。 怕他们会丢了性命,怕他受伤。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邺水上传来的汩汩水声已渐渐远去。 唯独小姑娘的那双眸子像两颗莹亮剔透的琉璃,在浓重的夜色里闪着光。 他怎么会叫她有事? 他烂命一条,手上满是血腥,即便哪天被人剁成肉泥都不稀奇。 可她这样好,身上软软的,心也是软软的。 不该和他这样的人绑在一起,一起下地狱。 祁昼明黑眸沉沉,一片晦暗。 他头一次,心里觉得后悔。 * 行至中途,又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并不大,却将容因散乱的乌发打湿,湿漉漉地贴在颊边。 不知他们走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四周都是一下雨便成黄汤的土路。 她裙摆长,被雨水打湿后更是累赘,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极为不便。 祁昼明起初一直将她抱在怀里,可后来却在她的坚持下不得已将她放下。 她时时刻刻记着他身上还有伤。 虽然他说只是小伤,但她清楚,依祁昼明的性子,即便是被人在心口刺了一刀,只要不死,恐怕都会说是小伤。 这一路上,她都惴惴不安。 她能察觉出来,他的脚步声越来越重。 她想让他停下歇一歇,但又不知那些杀手究竟还有没有跟在后面,便只能惶惶着一颗心,追着他的步子往前走。 她从不知自己还能走这么远的路。 直到突如其来的闪电将头顶的天空撕裂出一道豁口,一瞬间亮如白昼。 容因眼尖地瞧见不远处似乎有一座破败的房屋。 瞧着像已被人废弃,无人居住。 眼看雨势即将变大,不如进去暂避。 进来后,容因才发现这里是一座废弃的破庙。 许是因建在密林中,四周荒僻无人居住,逐渐被人遗弃。 只是不知起初建庙的人,为何会选在这样一个地方。 容因大着胆子在院里寻了几根木棍,用来顶替柴火。 祁昼明身上带了火折子,因此即便她从未尝试过用这种方式生火,但也点着了。 四周亮起的一瞬间,她回眸,看见祁昼明倚靠在身后不知名的神明塑像脚下,面色惨白,漆黑的睫羽垂落,仿佛被折断的蝶翼。 见她看过来,他勉力睁开眼,对她笑笑。 容因心口揪痛得几乎呼吸不上。 她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祁昼明微眯着眼,睨着眼前泪眼婆娑的小姑娘。 轻咬了下舌尖,维持清醒。 他身后是冰冷的石像,浑身被冰凉的冷雨浇透,可鼻息却有些发烫。 “哭什么?”他轻笑一声,费了些力气,伸出手替她拢了拢颊边的乱发。 语调漫不经心,竟还带着一丝慵懒。 他不问还好,一问,小姑娘那双水光盈盈的眸子顿时像被凿开的泉眼,汩汩地流下泪来。 简直是无穷无尽地流法。 “你究竟……伤在何处了?” 一句话被她说得断断续续,也难为他还能听清。 男人脸上的神情微僵,轻轻抚着她的脸,大手冰凉。 “别哭,再哭就丑了。是小伤,你安静些,我歇一会就好。” 容因却不信他的鬼话。 轻咬了下唇,她一狠心,上手去解他腰间的盘扣。 腰封上的玉石与盘扣轻撞,发出脆响,在寂静的破庙里格外明显。 她的手在发颤,动作却有条不紊。 腰封刚解下,那双冰凉的小手却被一只大手按住。 即使是眼下这种境地,这人竟还有心思同她玩笑:“夫人即便再急不可耐,想要做那桩事儿,也得等咱们脱困再说不是?” 容因狠狠剜他一眼,头一次甩开了他的手。 手上一空,祁昼明微怔,但很快低头摩挲着指尖,神情专注地盯着那只手看起来,仿佛能从上面瞧出花来。 苍白的薄唇微勾,轻笑。 容因却不管他发什么神经,双手用力一拽。 “刺啦”一声。 他身上那件湿透了的玄裳,连同里面白色的中衣,被她毫不留情地扯开,露出精瘦的胸膛。 黑黢黢的血洞暴露在空气中的瞬间,四周的空气都凝滞下来。 破庙外,雨声渐响,如玉珠滚落,一颗一颗砸得她心口生疼。 他左侧下腹处,被人用利器直接捅穿,先前流出的血与雨水混在一起,将他的白色的中衣染成殷红。此刻周围的血已经凝结,变成暗红,越发可怖。 可他竟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同她说只是小伤。 “祁昼明,你混蛋!”小姑娘清亮的声音变得嘶哑,恨恨地盯了他半晌,最终却也只是憋出了这一句话。 “是是,我混蛋”,男人轻叹一声,无奈地劝哄。 只是他在这方面实在生疏。 说完这句,便不知该如何开口。 只能看着她眼泪一个劲地流,却沉默地撕破裙摆,替他包扎。 一回生,二回熟。 这样的事做多了,容因的动作竟显得有几分熟稔。 温暖的火堆里时不时传来哔剥的脆响。 他黑沉的眸凝在她白皙饱满的额头上。 再向下是那双舒展的眉眼和盈着水雾的眸子,此刻眼眶应当红红的,眼尾还染着淡色的胭脂,好看极了。 他身上有些烫,许是受伤又淋了雨,要起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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