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当真,随便买一包回去便是了,也不必如此上心吧? 看出碧绡的困惑不解,容因轻笑着好脾气地同她解释道:“千万别觉得小孩子好哄骗,他们想得虽简单,但也正因如此才会将旁人说的每句话都当真。即便懿哥儿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早慧,但我却不能因此就心安理得地食言。” 她眸光熠熠,流淌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认真和郑重。 只是没有说的是,在她满目疮痍的童年里,已曾无数次地品尝过失望的滋味,所以如今她又怎会再以同样的方式去伤害他? 她亲口许诺的,便一字都不能更改。 * 如今这时节天黑的早,他们出来已有半日,眼看日头已快要落山了。 容因与碧绡才在马车上坐定,车厢外的车夫刑二便问道:“夫人,还剩最后一处铺子了,咱们可还去?” 容因对邺都城并不了解,而因原主从前一心想营造出一个温婉柔顺、安分守己的形象,素来鲜少出门,故而碧绡对崔府之外的事亦是知之甚少。 她们之所以能顺利地在邺都找到这些铺子,都归功于刑二。 身为车夫,他对整个邺都的大街小巷都可谓烂熟于心。因此当听到容因询问碧绡可知道何处有卖饴糖的铺子时,便开口自告奋勇地领下了这份差事。 容因闻言,毫不迟疑地应声说:“去,你稍快些便是。” 既是最后一家铺子,想来也花不了多少功夫。 一炷香后,马车驶进小甜水巷 ,停在一家铺子前,这铺子地处偏僻,藏在巷子深处,与巷口那几家门庭热闹的铺子并不相邻,倘若不是有刑二引路,容因与碧绡必定找不到此处。 从马车上下来,容因刚要迈步向铺子里走去,忽然一道人影不知从何处突然窜出,似乎正被什么人追赶,慌不择路地撞了上来,而后一句话也没说便又急急忙忙向前逃窜而去。 容因左肩一麻,整个人控制不住地仰面扑倒下去。 身体失去控制的一瞬间,容因已经做好了摔倒的准备,下意识以手遮面,想着再怎么着也不能摔破了相。 可预料中的痛感并没有袭来,反倒是她后面脖颈处突然一紧,传来一股强烈的窒息感,令她忍不住一边挣扎一边剧烈咳嗽起来。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随之而来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方才险些将容因撞倒的那人正形容极其狼狈地躺在地上痛苦地抱膝翻滚起来。 ----
第9章 第9章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容因眼看就要摔倒时碧绡离她不过一箭之地。 她脸色骤变,下意识惊呼,可身体的动作却依旧慢了一拍,没能及时扶住她。 发现容因并未彻底仰面栽倒在地时,碧绡长松了一口气。 可这一口气尚未缓过来,她便发现容因被人纂着颈后衣领拎了起来,几乎双脚离地,神色痛苦地挣扎起来。 容因张口便欲怒喝出声,可抬眼一扫,正对上那张熟悉的脸,浑身一僵,像被人捂住了嘴,生硬地将舌头拐了一道弯,磕磕巴巴地道:“大,大人。” 待容因意识到自己正被祁昼明这狗东西以一种十分滑稽又丢脸的姿势像个小鸡崽子一般拎在手里时,脸顿时涨得通红,羞愤与恼怒交织在一起,并都在一瞬间达到了极点。 好在似乎是她挣扎和羞愤都表现得太过,祁昼明并没有故意为难,十分配合地放开了攥着容因衣领的那只大手。 无视容因投射过来的自以为隐晦的带着怨念的目光,祁昼明迈开长腿,一步一步朝前面那个瘫倒在地的人影走去。 容因这才发现,他今日穿的是一身黑金暗纹曳撒,而非平日里的玄色常服,并且也并非孤身一人,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与他一样身穿曳撒、面容白净的年轻男子,怀抱长剑,此刻见她望过来正微眯起眼回以一笑,站姿十分随意,整个人看上去都带几分吊儿郎当的松散劲儿。 方才那人似乎已经彻底失去了力气,死狗一般地瘫软在地上,口中时不时发出一两声低哀的□□。 容因这才看清那人的模样。 他身着蓝袍,相貌平平,看年纪不过三十四岁上下,瞧着像是个文士,即便此刻狼狈至极,也依旧不改儒雅气质。 见祁昼明不疾不徐地走过来,他下意识地瑟缩着向后挣扎,却因膝盖骨方才被祁昼明用暗器洞穿而只是徒劳地做着无用功。 可等瞧见祁昼明脸上戏耍猫儿狗儿一般的戏谑神色时,他胸腔中似乎忽然又涌动起几分不屈的意志,不肯示弱地死死瞪视他:“祁狗,你休要得意,终有一日你的下场会比我惨烈千倍、万倍,你不得好死!” 此言一出,就连只是旁观的容因和碧绡都变了脸色。 以祁昼明之睚眦必报,此人定是活不了了。 只是不知他究竟何处招惹了这煞神,会让他这般亲自当街追杀? 祁昼明冷嗤一声,森然一笑,俯下身来,慢条斯理地道:“傅大人,还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啊。” 话里的嘲弄刺得那人脸色涨红,可半晌他忽然又冷笑起来:“过奖,不比令尊!” “不好”,站在容因身后的青年脸色一变。 果不其然,这一句话传到耳中,祁昼明眼底迅速积聚起大片大片化不开的阴云,双目赤红,眸光阴翳 “你找死”,方才那副经验老道的训犬师逗弄笼中恶犬的浑不在意的模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像露出尖利爪牙即将择人而噬的猛虎,愤怒而暴戾。 容因背对他,却依然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 一股莫名的恐慌涌上心头。 “啊……呃”。 一声骨骼碎裂的脆响过后,容因呆滞地看着祁昼明的方向,一双眼瞪到极大,漂亮的眸子里写满惶然与不安。 半晌,她终于醒过神来,难以自控地弓起身剧烈干呕起来。 她还从未目睹过如此血腥残忍的场面。 温热的、鲜红的血从那人身上六个黑黢黢的血洞中喷溅而出,再然后,他便被祁昼明生生拧断了喉咙,凄厉的喊叫只来得及逸出一点便被尽数堵在了喉管,整个人像一只提线木偶,脑袋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势歪斜下去。 死不瞑目。 听见这边的动静,祁昼明转过身来,看了容因一眼,忽然邪邪一笑,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察觉他的动作,容因抬起一张泪眼朦胧的脸,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噙满了生理性的泪水,眼尾泛起一层薄薄的嫣红,一副可怜巴巴的柔弱可欺模样。 就是这副模样,让祁昼明骨子里的劣根不受控制地作祟起来,浑身气血疯狂涌动,笑得肆意而疯狂。 他才在她面前站定,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激得容因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涌,却又因忌惮他的存在而努力强忍下来,不敢言语分毫。 他脸侧、脖颈、唇边还沾着滚烫的血,可脸上却挂着笑,衬得他愈发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蜮。 容因想开口,请求他站远一些,可下一瞬,一只温热而又冰凉的大手贴上了她的脸颊。 她瞳孔骤缩。 是他的手。 那只方才还拧断了一人脖子的大手上沾血的地方烫得吓人,像要将她灼烧,可隔着那层粘稠的血液,他的体温冰冷,冷得沁人骨髓。 “你,我……”,容因哆嗦着开口,话里带着哭腔。 她想说她什么也没看见,又想求他将手拿开,甚至还惦记着问他究竟为何要虐杀方才那人。 可脑子里却乱得像一团浆糊,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只干巴巴地挤出这两个字,再没了下文。 祁昼明恍若未闻,他指腹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轻轻剐蹭了一圈,上头的薄茧让容因情不自禁战栗。 殷红的血涂抹在她如羊脂玉般柔软白嫩的脸颊上,像雪天里的红梅中的那簇蕊,娇嫩又可怜,看得他心底无比畅快,方才那些暴戾的情绪仿佛都在她如此令人愉悦的反应中被涤荡了个干净。 他轻笑,声音低哑,砂纸摩擦般的声响在容因耳边划过,激起她心尖儿一阵颤栗:“夫人,胆子这么小,往后可怎么办呐?” 说完,不等容因回答,他迈步朝她身后走去。 “乔五,处理干净。” 一直静静旁观的青年闻言无奈摇头,颇有些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而后认命地朝那滩令人作呕的血淖旁走去。 才走了几步,他忽然转过身来,对容因道:“夫人,你莫见怪,他……不常这样,就是今日这人非要找死,其实我们大人他平日里脾气还挺好的……” 这番话,乔五明显自己都不大相信,越说越没了底气,最后只得讪讪一笑。 容因却已没有力气再去计较那些,她疲惫地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示意碧绡赶快离开。 碧绡实则也受了极大惊吓,只是因为担心容因,反倒比她更能强撑些。 也正是此时容因才发现,这一整条街不知从何时起除却他们早已空无一人,原先店门大敞的几间铺子眼下门窗紧闭,四下一片令人悚然的死寂。 从巷子里离开时,容因隐约听到巷口转角处的暗影里有几个胆子颇大的在议论。 “又是那煞神,他造这么多杀孽当真不怕来日下地狱吗?” “就是,这都是这月第几个了?自从有了这煞神,咱邺都一年不得多死上几十上百个朝廷命官?” “唉,虱子多了不痒,多杀一个和少杀一个对他来说能有什么分别……” 想起祁昼明刚刚疯魔一般的神情和那双血红的眼,容因疲倦地闭上双眼。 不论死的是什么人,又是因何而死,他死前又究竟踩中了祁昼明的哪颗雷,她都不想再管,也无力再管了。 ---- 祁狗名副其实,曝光他,谴责他(指指点点jpg.)感谢在2023-03-31 17:22:42~2023-04-04 09:3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0章 第10章 “哗啦——”,一阵水声过后,乔五将手中的铜盆放到桌上,把提前备好的方巾递到祁昼明手中。 眼下铜盆里的水瞧着十分干净,可实则乔五已经换过六次水了,此刻房中却仍旧隐隐飘散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味。 乔五偷偷觑一眼祁昼明脸上的神色,见他面色如常,除却脸色苍白了些,已与平常无异,才放下心来,调侃道:“大人,您方才那么吓新夫人,也不怕给人家吓跑了?我瞧着您这位新夫人胆子也小得很呐……” 祁昼明闻言,掀开眼皮睨了他一眼,淡声道:“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乔五并未因为这句话而露出惧色,反倒继续喋喋不休:“大人,我说真的,这夫人呐就是得宠着、护着的,可不禁您这么吓……”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2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