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之快,连她自己都未能反应过来。 奶团子原本干净白嫩的小脸上多了两道指印,还是面粉糊成的。 “你!”祁承懿惊怒地抬起眼。 奶团子变成了粉面团子。 见他一脸滑稽的模样,容因忽然玩心大起,伸手往墙边的面缸里拍了一把便仗着身高优势往他软乎乎的小脸上抹去。 于是乎,场面自此一度极其混乱,不知何时就演变成出了一场热闹非凡的面粉大战。 祁昼明回来时瞧见的就是这副情形。 这些日子手头事多,他已多日不曾回过东院,此番回来本也只是打算取样东西便走。 可谁知才一只脚踏进院子,便听见一阵喧嚷的嬉笑声。 他曾去过菜市口,此刻这院子里热闹的程度比起那儿简直也不遑多让。 祁昼明当下便皱起眉,面露不悦。 往常他多日不回东院,回来时也不见院子里的婢仆如此放肆。 今日一反常态,所为何事? 乔五却一脸兴奋,眼珠儿“骨碌”一转,他抬起手用手肘碰了碰祁昼明:“大人,你说夫人这里究竟是什么热闹?哎,你能不能帮我说说,叫她们也带我一起?” 他话落,祁昼明才忽然想起,住在这院子里的人,如今除了他,还有容因。 她究竟在搞什么明堂? 随着祁昼明走到小厨房门口的那一瞬,乔五恨不能给自己两耳刮子。 让你看热闹, 看个球的鬼热闹。 里头的场面确实十分好笑,可他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只因他身边这位,眼下恐怕想将这儿连房带顶一并拆了。 同这根冰柱子站在一处,乔五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四处透风。 其实也不怪大人恼怒。 他还从没见小公子如此埋汰过,他身上那件衣裳,眼下只能从袍角的那一点竹青来辨认它本来的颜色,小脸上糊得连眉眼都瞧不见了,活像是年节时街上卖的面人儿。 至于夫人—— 他一打眼还真不能从那一堆个个脸上都弄得白花花一片的姑娘里瞧出究竟哪个是夫人。 最后还是靠头上的钗环分辨出来的。 容因正瞄准了目标,准备将手上的那把面粉撒出去时,忽然觉出一丝不对—— 周围似乎一下子安静了。 恰在此时,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袖。 是碧绡,正一脸急切地对她使眼色。 她下意识回转过身,正对上祁昼明阴翳的目光。 完了。 脑子里闪过这两个字。 容因心头一慌,手上一抖,握在掌心里的那抔面粉扑簌簌撒了一地。 她怯怯地移开眼,垂下眸,像被猛虎盯上的兔子。 “怎么回事?” 他问,语气淡漠,话里听不出情绪。 可容因却本能地察觉到其中的危险。 她抿了抿唇,鼓足勇气张口,试图编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却发现她方才撒出去的那些面粉像是都掉到了脑子里,糊了个彻底,让她一句辩解的话都想不出来。 瞧见容因这副因惊吓而显得过于呆滞的可怜模样,祁昼明反倒险些被她气笑。 此前他还一度觉得她时而聪慧,时而犯蠢,叫人捉摸不透。 可此刻,他纠正了先前的念头。 她确实是蠢,还蠢得—— 独树一帜。 那点时不时显露出来的微不足道的小聪慧,恐怕皆因她这副老鼠胆子实在小得可怜。 可即便是胆子小得可怜,她却还总能犯到他眼皮子底下,干出些让不知情的人误以为她胆大包天的事来,不是蠢是什么? 能蠢到这个地步,他几乎都要忍不住对她“刮目相看”了。 ---- 祁昼明:还真是蠢得独树一帜。 容因:你再说一遍?!小心我跳起来打你膝盖!感谢在2023-04-06 10:45:58~2023-04-09 20:5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3章 第13章 本就空间狭小的小厨房,在祁昼明踏进来的那一刻,显得越发逼仄。 他没有上前,只是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形将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 屋内暗了下来。 那一瞬间,容因觉得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难以呼吸。 碧绡察觉出她的异样,联想起容因这几日的梦魇,连忙悄悄向她身边挪动了两步,握住了她的手。 果不其然,容因的手冷得像才在冰水里浸过。 她一时间心急如焚。 她不如夫人反应激烈,皆因那日并非她第一次瞧见杀人的场面。 在被卖入崔府之前,她曾见过街头的乞儿被喝得醉醺醺的纨绔子弟当成泄愤工具,活活打死;后来在崔府,她也曾亲眼瞧见过府中打杀犯错的家奴。 第一次撞见时,她也像夫人这般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可夫人不一样,她是娇养在深宅大院里的姑娘。虽然是庶女,但却是老太太的心尖儿肉,是从来不容许旁人冒犯丁点儿的主,连家里年节杀鸡都不曾见过,又何曾见过杀人这种血腥的场面? 她心里不可能不对大人心生畏惧。 若是此番再让她受到惊吓,又不知几时才能好,她的身体经不住这么接二连三的折腾了。 正当碧绡打算硬着头皮不管不顾地向祁昼明求情时,却听他沉声说:“都出去。” 他说这话时,眼神正盯着容因和祁承懿一大一小。 厨娘和其余几个小丫头立刻会意,一时间都悄然松了口气,如蒙大赦,赶忙向外走去。 唯独碧绡却像脚上生了根一般,一步都未曾挪动。 祁昼明看她一眼,唇角勾起讥诮地弧度:“怎么,你杵在这里不走,是怕我把她吃了不成?” 碧绡要说出口的话顿时哽在了喉咙里。 “婢子不敢,只是……” 正当碧绡拼命地在脑子里搜刮能够不那么触怒祁昼明的词句时,容因却忽然开口。 “碧绡,你出去吧,大人不会对我如何的”。 说完,她竟还求证般地看向祁昼明的方向,白嫩的小脸上挂着乖巧又讨好的笑:“您说是吧,大人?” 祁昼明闻言却并未答话,幽黑的眸子在容因的脸与她垂在身侧的手之间逡巡。 有意思。 说她蠢,她还真就一蠢到底。 分明连与他对视都不敢,藏在袖中的手也还在微微发抖,却偏要逞强,甚至还不忘去安抚旁人。 只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 她就怕他怕到这种地步么? 他不就是上次一时失控当着她的面儿杀了个人,又与她多说了几句话么? 她何至于怕到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 碧绡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这间狭小的房间里,随着她的立刻,一眨眼便只剩下容因和他们父子。 容因心底越发不安。 她下意识朝身后退了一小步,想拉开与祁昼明之间的距离。 可仅这一步,后腰便猛然撞上了什么东西上,索性她动作幅度不大,可即便如此,也依旧疼得她秀眉紧紧蹙在了一起。 是灶台。 她已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见她如此,祁昼明反倒起了戏弄她的心思,长腿一迈,朝容因站定的地方迈出两步。 于是她方才的那点小动作,便彻底成了徒劳。 容因脸上勉强挤出笑意再也无法维持下去。 她瑟缩地低下头,恨自己不能像鸵鸟那样将头埋进沙子。 她的胆量其实并没有这么小。 只是那天亲眼目睹他杀人的场面实在太过震撼,一直盘旋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就像此刻,他不过是就这么站在她面前,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与他对视了一瞬,她就已经想起了那天他杀过人后,转身狞笑着向她走来时,那双赤红的双目和冰冷残忍的目光。 她的长睫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像轻盈又脆弱的蝴蝶。 仿佛只要用指腹轻轻一碾,蝴蝶便会死去,血雾里便会盛开出艳红的花朵。 祁昼明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她半晌,那双漆黑的瞳仁里似乎含着许多种复杂的情绪,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忽然,他抬起那只骨节分明、仿佛蕴藏着深不可测的力量的手,伸出长指,从虚空中某一点开始,沿着她侧脸柔美的弧度,漫不经心地缓慢滑动起来。 容因起初不解其意。直至那根细长的手指停留在她眼角边缘,她才突然惊觉—— 原来他竟是在用手指描摹她的轮廓。 不等她理清心底纷繁的情绪,他略显冰凉的指腹便轻轻抚上了她鸦青色的长睫。 那种冰冷,让容因陷入片刻的怔忡。 可也仅仅是一瞬,等回过神来,她脊背悚然一凉,下意识便偏过头,躲开了去。 做完这个动作,容因却又陡然生出一丝后悔。 她很怕这么明显的抵触会惹他不悦。 偷偷抬眸觑了他一眼,容因意外地发现他正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出神。 看着方才触碰过她的那根手指,祁昼明眼底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类似于困惑的情绪。 他放下手,抬眸看向容因。 “你很怕我。” 并非疑问,而是笃定。 容因一怔。 她没想到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大人……大人威名在外,任何人在您面前都会心生敬畏。”容因小心地斟酌着词句,嗓音都因为紧张而隐约有些发颤。 “是么?” 祁昼明嗤笑一声过后,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既如此,那你为何又敢带着他一起在这里胡闹?” 容因心尖儿一颤:“我……大人恕罪,是我言行无状,还带坏了懿哥儿,请大人责罚。” 眼下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足以解释她们方才为何那般肆意的玩闹,倒不如主动认错,兴许罚得还轻些。 她话音刚落,方才一直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的祁承懿却忽然开口:“父亲,您若要罚,那便不能只责罚她一人,须得公允才是。我也参与了此事,请父亲一并责罚。” 他说这话时,两只肉乎乎的小手还紧紧攥着衣襟下缘的衣摆,显然已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 即便知道依这孩子的性格,说出这种话一点儿都不足为奇,容因还是鼻头一酸,心口发胀起来。 祁昼明斜睨他一眼:“放心,少不了你的。” * 容因万万没想到,她此生除了军训,还会因为第二种原因扎马步。 她天生就没有什么运动细胞,不喜欢锻炼,不用做兼职的时候就只想龟缩在她的小窝里看看小说、刷刷剧。 高中、大学的每一次入学军训和大学时每年一次的体测于她而言都像是一次历劫。 来了这里后,她原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彻底摆脱那些累死人的反人类行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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