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冰柔柔声说道:“是呀,这一切不过是个梦。” 她这么说着,姜藻蓦然好似受了惊,蓦然回过神来。 谢冰柔正抬头看着她,容颜姣好,如一朵娴静之花。 她甚至冲着自己笑了笑,对着自己说道:“所以,我怎么会接受他呢? “三郎,就像你说的那样。那这样一个男人的情意,是既不值得感动,也不值得惋惜了。” 姜藻如被泼了一盆凉水。 谢冰柔双眸若两泓清光,竟好似能看到了自己心底。 院中暗处的黑影却是警惕起来,男人最狼狈就是被拆穿时候,也许姜藻便是如此。 姜藻看着谢冰柔,眼前的女娘近在咫尺,可又似远在天边。她给自己带来了太多的酸涩和失望,如今又像是一朵纤弱的花,轻轻一折,就会断了。 他禁不住向谢冰柔伸出手,那手探向了谢冰柔的肩头,却不过替谢冰柔拂去肩头的一朵红梅。 姜藻缓缓说道:“天气太冷,谢娘子还是不要沾染太多寒气,免得身体受损。” 姜藻方才的灼热情切已经消失了,就好像往烈火里撒了一把雪。 谢冰柔亦不觉轻轻嗯了一声,观之柔意似水,甚为娴静。 她却在想,之前姜藻称呼自己冰柔,如今又唤自己谢娘子了。 天冷有雪,什么样的梦也应该醒一醒了。 谢冰柔轻轻的抬起头,一双眸子亦不觉灼灼生辉。 姜藻面上神色淡了些,不过倒看不出有什么恼怒,犹是极为温和亲切:“天冷,我也令人替你做了几件新衣,袄子和披风都有,统共做了几套,都是上好料子。” 谢冰柔感慨:“还没过年呢。” 姜藻笑了笑:“姜家也不至于这么不宽裕,再者卫侯也要来了,你穿好看些,也显得你过得极好,不至于在他面前落了面子。这不过是小小心意,你若不肯领受,反倒显得生分了。” 他柔声和谢冰柔细声细语说了几句话,然后方才告辞。 姜藻走了,谢冰柔才慢有条理嗅了一下红梅。 她忽而觉得可惜,她方才还以为姜藻会想要杀了她呢。 姜藻是藏得很好,也很有手腕的一个人。 两个聪明人从小一起玩耍,待年纪渐长,却是各怀心思。 还有就是卫玄人未到,可已是先声夺人了。 姜萱已经道过歉,姜家其他人态度也发生了很大改变,从前并不殷勤的婢仆也热络起来。 谢冰柔便想,姜藻心里必定是很乱。 还有,就是姜姚为什么会死? 若论能从中得益,明面上仿佛便是姜萱。四娘子一贯和姜姚并不对付,如今姜姚死了,姜萱说不准能得掌事之权。 谢冰柔这么想着,又觉得姜家之事大约并不会如此的简单。 这时姜萱却潜去了库房之中,她瞧着谢冰柔的新衣,于是便掩不住眼中恼恨。那些心思流转间,她面颊亦流转了几许恨色。 如今谢娘子又飞上了枝头,站在了云端之上。而她们这些姜家女娘本就不值一提,更本不配上心。自己向谢冰柔认错,这位谢娘子也极轻巧的原谅她了,并未十分的在意。那锦云般前程就铺在了谢冰柔的足下,使得谢冰柔一步步的踏向云端之上。 而姜藻给谢冰柔寻来的这些蜀锦,也是光华灿烂,触手细腻。 可惜姜藻只替谢冰柔做了衣衫,而没有恩泽姜家其他女眷。 姜萱便取出了剪子,将这些新衣一条条的剪碎,剪得补都补不回来了。看着眼前的一塌糊涂,姜萱心尖儿不觉透出了几分喜意,她兴奋得浑身发抖。 恶意在姜萱心头滋长,如同那疯狂滋长的毒草。 她也不知晓自己何时厌上了谢冰柔的,只知晓谢冰柔好似一根尖锐的刺,刺到了心头,使得她十分的不舒服。 然后姜萱转身,不觉匆匆离开。 她没留意到姜离站于一侧,面颊亦染上了几分讶色。 姜萱手掌犹自握着那把剪刀,她的手禁不住在发抖,心尖儿也在抖。 方才行这样事时她很是痛苦,可如今姜萱却一阵子的心惊。姜藻一向对谢冰柔很爱惜,也绝不允旁人让谢冰柔不快。可现在,自己却将姜藻精心准备的衣裳给剪碎了。 她这个兄长可不似样子上显出来的那般温文尔雅。 念及于此,姜萱心头便升起了一缕惧意。 那股痛快劲儿消散了,姜萱后背却浸出冷汗。 一道身影却已经快步赶上了她,蓦然伸出手,从背后狠狠掐住了姜萱的颈项。 如此猝不及防,加上巨力压迫姜萱颈侧,一瞬间她也不由得头晕目眩,整个人更陷入一种极大的惊恐之中。 她本来手里还握着一把剪子,下意识的向着对方戳去,慌乱间似也戳中两下。可对方将她往柱上狠狠一撞,顿也将姜萱撞得头破血流。 鲜血滴滴答答的淌落,姜萱也顿时也头昏眼黑,使不出力气来。 她手臂无意识的垂落,袖里那串红珊瑚手串便露出来,珊瑚珠颗颗鲜艳如血。 意识垂危,姜萱也莫名其妙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她偷偷拿了谢冰柔喜欢的话本,撕碎扔在了墙角。 可等她转过身,却看见了姜藻了。 姜藻看着她,仿佛有些叹息:“阿萱,你怎么做出这样的事?还是年纪小,不懂事,也不聪明,所以行事也很愚蠢。” 她小时候很愚蠢,长大了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可是,为什么呢? 姜姚临死之前大约也是这样想的,都是带着困惑,糊里糊涂死去。 谢冰柔正在依梅阁内绣花,她从前并不喜欢这针黹女红,如今却慢慢喜欢上。这么一边绣花,她思索起事情来亦能更加凝神专注。 她心里惦念着姜姚的死,觉得姜姚之死绝不简单。 姜姚手握掌事之权,也许知晓了些什么,或者管家时候看出了什么端倪,故而被人这么悄无声息杀了。 可是姜姚究竟知晓了些什么呢? 谢冰柔细细思量着,想着姜姚死的那天众人言辞,却依然并没有什么头绪。 这时冬儿容色急切,匆匆赶来。 谢冰柔放下了手里的绣活,听着冬儿说道:“姑娘,听说四娘子也已经死了。” 谢冰柔方才来到了姜府,这姜府之中便接连死了两个女娘。 姜萱这四娘子死得更是古怪,她一身单薄衣衫,这寒冬腊月的光景,却是出现在二十多里的城外,再被抛在了泥塘之中。 她尸体被发现,这蹊跷事很快便传回了姜家。冬儿听说了,也飞快跑来告知谢冰柔。 谢冰柔这样听着了,却禁不住怔怔发呆,容色亦透出了几分的古怪。 姜萱也死了,伴随自己的到来,这姜府上空确也笼罩了一层乌云。 忽而见谢冰柔好似想到了什么了,容色也微微一变。 她本来就在思量着姜姚的死,想着姜姚死的那天众人说过的话。 如今姜萱也死了,一个猜测顿时在谢冰柔脑海里浮起,虽不可思议,却仿佛也有些真实。 她一直以为姜姚掌家时候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被灭口。 可也许这件事至始至终,都是自己给想岔了。 可能正是因为那样,先死了姜姚,后又死了姜萱。 姜萱口无遮拦,却不知为自己带来了杀生之祸。 卫玄快来川中之地了,于是有些人自然惴惴不安,他们自然是要先下手为强,把有些东西给藏起来。 所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也许姜萱本身也什么都不知道呢。 谢冰柔下意识拂过了手腕,手腕上有那红珊瑚珠串。此物稀罕,别人都说是姜藻对家中女眷照拂,所以才以此相赠。 谢冰柔的心尖儿却微微一冷。 她匆匆换了衣衫,便要出城,给姜萱验尸。
第159章 159 谢冰柔来时, 姜萱尸首还在泥水之中。 有人认出是姜家的四娘子,可也不敢妄动。死的若是姜家女娘,贸然动一动,指不定会惹来些关系。 姜萱头朝下栽倒在水池之中, 却是半侧身, 一条手臂露出来, 上面还戴着条红珊瑚手串,半张脸颊也是若隐若现。 这是村中挖的池塘, 又正值冬日,水也不算深, 踩下去泥也只能没到膝盖。 姜藻唤来几个家丁下去打捞尸首, 谢冰柔绑好腿, 也准备下去捞尸。 姜藻便劝她:“冰柔,何必如此?” 谢冰柔只柔声说道:“不打紧的。” 眼见谢冰柔下了池塘,姜藻面色微变, 他向前一步,似要帮衬一二。可不知为何,姜藻踏出一步之后,却也是一动不动,似僵住了一般。 他垂着头, 看着自己干净的鞋尖。 曾经姜藻心里也生出了一个念头, 那就是他永远要站在了阳光之下,绝不会再踏足污泥之中 然后他心尖儿便生出了一缕凉意。 他瞧着谢冰柔入水拖拽尸首, 知晓谢娘子势必还会搜罗看有无其他证物。姜藻从前看着谢冰柔这么办案, 知晓她细致体贴, 亲历亲为。 那时候姜藻也是跟谢冰柔在一道。 可现在姜藻眼底却泛起了一缕凉意。 他觉得自己跟谢冰柔的曾经很遥远,禁不住望向了水中那具尸首, 那尸首本是姜萱,忽而间却觉得像是谢冰柔。 这时马蹄声却是由远及近,的的如密雨。 姜藻受了惊,不觉侧头望去,却一片黑云这样涌来。 那是卫玄的玄甲卫,初入川中,便好生气派。 旁人也是一怔,为其气势所慑,皆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然后那片乌云却是停住了,玄甲卫训练有素,说停便停,一下子乌压压站住,一点声音都没有。 姜藻为其气势所慑,竟觉得手足冰凉,一动也不能动。 为首之人玄色披风上滚了金边,脸上面具亦与旁人不同。那首领伸手摘了面具,却见他双目炯炯,俊美非凡。 赫然正是卫玄。 玄甲卫后,是眼巴巴凑来的郡守、郡尉等本地官员,都十分殷切惶恐。 这样急惶惶下马,郡守也急切道下官来迟,下官有罪。 在场之人方才如梦初醒,纷纷行礼。 姜藻亦是如此。 这么垂首作揖时,姜藻凝视着自己足尖,内心之中亦不由得泛起了惊涛骇浪。 他其实是见过卫玄的,一见卫玄,就禁不住浑身发抖,整个人心气儿就好似短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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