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私底下动粗也罢了,这大庭广众下,居然还动鞭子。还是元家大郎现身,阻扰了崔芷闹腾。也是女流之辈,元璧也不可能与之真动武,还挨了崔芷一下。后来崔芷被元璧去了鞭子制住,还惊动了元后。 皇后将崔芷呵斥了一番,令她从此不可佩鞭,免得再闹腾出什么事。 但其实娘娘也是一番好意。崔芷这么个三脚猫功夫,却非要握一根鞭子到处跑,身为女娘,那是给自己招祸。 不过这些后事,青琼也不必在谢家两个姑娘跟前说了。青琼叹了口气,又温声问沈婉兰如今如何?沈婉兰温顺摇摇头,又柔柔说崔三娘子也不过是故意的,不过是女儿家争执,话赶话急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总之,沈婉兰是不想追究这件事的样子,看着也很大度。 青琼也不管沈婉兰是不是扮出来的贤惠,但沈婉兰不追究这件事,那确实是饶了崔芷。否则崔芷全不占礼,这件事情还不知怎么罢休。 说到底,娘娘对于崔家还是一心笼络的。崔巍是当朝中尉,一向与元家关系密切,利益更是密切。元家给元斐安排这么一门婚事,自然也是有其原因。 谢冰柔在一旁听着,想谁都知晓今日元后会来梧侯府。 那沈婉兰也知晓。 所以崔芷不但失仪,还是在皇后跟前失仪。 这件事情闹成这个样子,便算元家肯娶一个刁横的女娘,崔家怕也受不得这般嫌恶。 特意来这儿的青琼倒是对沈婉兰表露的识趣很肯定。 元后本便让自己安抚沈婉兰,还赐了疗伤紫灵膏一盒,珠钗一枚,明珠一对,如此权做压惊。 听闻得了这样恩赏,沈婉兰面上流露受宠若惊之色。 如此情态青琼倒是颇为满意。她嘘寒问暖一番,见沈婉兰面上已泛起了一缕倦色,亦告辞离去让沈婉兰好生歇息。 沈婉兰请阿韶替自己取药,独留下谢冰柔。 房里没旁人时,沈婉兰便取了元后赏赐那枚石榴钗,别在谢冰柔发间。 沈婉兰柔柔说道:“多谢冰柔妹妹,这钗配你才好看。” 然后那片未受伤的右手,摸索着握住了谢冰柔的手。 她说:“冰柔,你一定明白我活着的为难之处。” 有些话语无需严明,却是心知肚明,使得房间里暗潮汹涌。 沈婉兰轻柔的嗓音如春日里浅薄的雾气,显得轻柔而含糊:“是我先与阿斐定情,京城谁不知晓?崔家三娘子也是知晓的。我与阿斐之间的情意才是先来,她不过是后到。” “若她当真是为势所迫,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也怪不着她。可谁不知晓崔三娘子自幼在家中受宠,谁能强迫得了她?她是明知这是别人的情意,却来搅一搅。” “婉兰命薄,能得到的东西不多。可有的人什么都有,却去夺别人的东西。但我并不怪她。一个人手中有些资本,为什么要为了别人忍耐,自然是千方百计使自己更欢喜。崔家势大,崔家的女娘也有任性的资本。可如果别人也使力跟她争一争,那也不过是各凭手段,你说是不是?” 谢冰柔没有答。 沈婉兰不觉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旋即又柔柔说道:“别人都说我对你有救命之恩,说什么当年有以身代之。可当年我才几岁,也不过是听从父命,任由父亲安排罢了。但我也并不觉得委屈,更无丝毫不甘。” “我在谢氏长大,受到良好的教育,能见识这世间繁华。今日我还能作为客人,踏入梧侯府,这是我小时候想都没想到的好处。冰柔,我得到的,可比我付出的多得多。我也是个知足的人。” 她嗓音渐渐低下来:“你瞧,我今日就缠着你说这些无聊话。” 谢冰柔轻轻说道:“你好生歇息,睡一会,等下再回谢府养着。” 沈婉兰也点了点头。 等谢冰柔离去,沈婉兰却睁开了双眼。 她估摸着谢冰柔不会外道了。 她想五娘子实在是太过于聪慧,聪慧得近乎妖。那双水润黑沉沉眸子望向自己时,令她不觉冷汗津津,生出惊悸。 所以她为了应付谢冰柔,是既陈情,又求饶,连救命之恩都扯出来说一说。 但谢冰柔大约也不会跟她深交了。毕竟自己心思太深,手腕太狠,是冲着毁崔芷名声去的。 沈婉兰唇角轻翘,勾起了一丝讥讽的笑容。 这世人都喜爱亲近一些纯善之人,谁又会喜欢个蛇蝎? 沈婉兰慢慢捏紧了右手,指甲掐得自己掌心微疼。 谢冰柔让她歇息一阵,可沈婉兰眼珠子里却是一丝睡意也无。 但她并不后悔这么做,因为她必定要逃离谢府,至少一定要摆脱谢济怀。因自己之前跟阿斐亲近,已触谢济怀之怒。 可谁会喜欢谢济怀那样的人呢?他自私、势利,十分可笑。朝廷虽明令禁止五石散,可这样的风潮却仍在权贵子弟之中盛行,反使得五石散价比黄金。谢济怀也醉心于此,以此排解内心不顺,甚至有些沉迷其中了。 被这么个男人纠缠上,她不会有什么好前程的。 听着阿萱回来,沈婉兰也坐直了身。她心里有个念头已经琢磨一阵了,然后沈婉兰说道:“阿萱,你替我做件事。” 沈婉兰一双眸子却是又深又沉。 谢冰柔现身于人前时,却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谢冰柔的身上。那人隐匿于暗处,目光在谢冰柔身上逡巡,这其中蕴含了几缕审视之意。那一双眸子里仿佛有些疑窦,似有什么不确定,却犹自打量仔细。 那目光宛如实质,从谢冰柔头发落极她腰身。 那是极富含男性意味的审视,甚至是有些无礼,显得轻佻且恶意。 谢冰柔莫名打了个寒颤,她本来就个敏锐的人,如今更生出一种被窥探感觉。 这时候有人伸出手,竟按住了谢冰柔肩头。 谢冰柔猛然回转身,倒让对方吓了一跳。 她身后之人是裴妍君,方才见着谢冰柔,故而赶来和谢冰柔打招呼。 谢冰柔赶紧赔了不是,裴妍君看着她,倒是若有所思:“听说冰柔你又撞了那样邪事,怪道是魂不守舍。” 两个女娘聊天时,那宛如实质的窥探感却是消失了,谢冰柔也轻松了不少。 昭华公主也瞥见了谢冰柔,亦不由得唇角翘了翘。 昭华公主也是听过谢家那桩旧事的。谢冰柔没回来前,京城里是有一些流言蜚语。不过等谢冰柔归来后,外边的人倒都说谢冰柔跟沈婉兰相处极好。谢家那个大夫人温蓉更对外吹捧谢冰柔仁善宽厚,给谢冰柔扬名。 可这些大约不过是做来给人瞧的。 倘若谢冰柔当真跟沈婉兰姐妹情深,那么此刻必定也是在受伤的沈婉兰跟前看护,而不是现身于人前。 不过谢冰柔想来也舍不得这个露脸机会。 她见谢冰柔跟裴妍君很熟络,而在裴妍君引荐下,谢冰柔又很快跟其他几个女娘熟络起来。 昭华公主多瞧了几眼后,就对谢冰柔失去了兴致。 今日元后到此,昭华公主随行在侧,反倒没有什么自由,生生被拘在皇后跟前。 谢冰柔今日心中始终有莫可名状不安,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一直在跳,仿佛有什么不吉之事发生。 所以她跟这些女娘这般攀谈时候,目光却不动声色望向了远处。 这时她也看到了章爵,有人正跟章爵说话。 虽隔得老远,谢冰柔擅读唇语,也读出了几句。 原来宫里对章爵处置那桩凶杀案是颇为不满的,宫里倒是并不是责怪章爵破案太慢,而是不满章爵将这桩案子闹得沸沸扬扬,折腾得满城风雨。 谢冰柔也不知晓宫里对章爵的训斥对或不对,不过那凶徒倒是确实想折腾满城风云。如今上面压下这桩案子,也不知是吉还是凶。 裴妍君感慨她运气不顺,接连两次撞见那事。而谢冰柔也想起了一桩巧合之事,那就是那日自己从梧侯府回来,章爵其实是一路尾随的。 自己虽拒绝了章爵,可章司马似不肯罢休。 可是为什么呢?谢冰柔虽略猜了猜对方意图,可大家总归是几面之缘。 不知不觉,她似也瞧了章爵太久。 这时章爵蓦然转身,望向谢冰柔,与她四目相对。 谢冰柔与之目光相触,旋即又飞快移开。 章爵一身纁衣艳色刺目,显得极是锋锐,竟有几分令人不可直视的锐利之感。 谢冰柔不愿与他有什么交流,心里却蓦然浮起了一个念头。这个章司马,只怕日常并不怎么讨人喜欢吧? 旁人惧他锋锐,也不好如何对他无礼,不过大约也并不怎么喜欢他。 不知怎的,谢冰柔又微微有些紧张,轻轻吐了一口气。她心里暗暗责备自己多事,她的性情就是这样,太容易被秘密所吸引,总是忍不住去探索。 就好似自己用读唇语窥探别人秘密,那就是件极危险的事。 谢冰柔又想,方才窥探自己的是章爵吗? 她想了想,又觉得仿佛不大像。谢冰柔目光逡巡之际,又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谢冰柔看到了元璧,方才崔芷这么闹过,好在如今已经没人提这桩事。 元璧先去元后跟前回话,元后凝神听着,然后轻轻点了一下头。 谢冰柔眼尖,留意到元璧手背之上有一道殷红若血的鞭痕,衬着元璧手背肌肤,竟生生透出了几分隐忍禁欲之感。 和章爵张扬不同,元璧却是内敛到了极致。 崔芷方才大约闹得很厉害,她虽没抽得沈婉兰骨折,却也确实抽中了元璧。不过既然元后不想提,那么这么一会儿,已经显得什么事都没发生,已是一派和乐融融。 如此一来,倒显得元璧手背上那道鞭伤有些刺目。 元璧背脊绷紧而隐忍,蓄力而不张扬。没人知晓元璧旧疾又开始发作了,他的腿又开始发疼,就好似有小刀在刮自己骨头,又如千万根针在刺。哪怕旁人说他是心里有疾,可却全然不由元璧自己控制。那只腿已经开始发酸发疼,开始折腾元璧。 可元璧向元后回禀时,却都生生忍下来。 接着元璧迫不及待的望向了自己的药,而此时此刻,元璧也并不知道这个药还有没有用。 他望向的是谢冰柔。
第026章 026 不知为何, 谢冰柔还真是剂良药。元璧自己都有些诧异,想不到谢冰柔仍然有用。 他想又或许是别的原因,只是自己未能真个看透这个谢五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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