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冰柔皱眉,试探着按了阿韶咽喉,手指触感令谢冰柔毛骨悚然。阿韶喉间软骨碎裂,摸着软塌塌的。 阿韶脖间有一些青紫瘀痕,只是被割伤所掩,但若仔细观察,也还是能观察出几分。凶手指骨极粗,留下指印,应该是男子。 同时谢冰柔也观察到阿韶面部和眼底有一些出血点,如死前缺氧窒息,也会形成这些瘀点性出血。 看到此处,谢冰柔取出箱内工具,撬开阿韶的嘴唇。 阿韶齿根发红,形成窒息导致的玫瑰齿,是因窒息导致的出血所致。这几桩证据相互印证,亦是证实阿韶死因。 那就是阿韶乃是被人掐住了颈项,乃至于窒息身亡。 这也解释了阿韶并未呼救出声的缘故。 阿韶虽未被人用力捂嘴,可是却被人掐住了咽喉,于是阿韶并不能呼出声。 这也造成一个极大疑点,那就是跟前两名死者割喉而死不同,阿韶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凶手连续两个案子都使用割喉手段杀害受害者,可到了阿韶这儿,却偏生掐脖子。 且不说凶手改变了杀人手法,就说凶手明明把阿韶掐死了,还偏要在阿韶脖子上补一刀,简直是画蛇添足。 倒好似刻意做得跟前两桩案子一个样。 谢冰柔心里已经浮起了浓浓疑窦,她取出了剪子,剪开了阿韶衣衫。 她边剪衣边想,难怪自己方才觉得阿韶尸首别扭。 阿韶跟邓妙卿一样,也被剪去了头发,颈部有伤,胸前有刺创,且被人划开肚腹。 但从出血量来看,她显然不是被割破了颈动脉而死。不但如此,阿韶也并没有被割下一片衣衫。 林雪瑛有被割去衣襟吗?谢冰柔不大确定。因为那时候林雪瑛是倒钉在墙壁上的,裙摆自然下垂,故而她也看不分明。 但邓妙卿确实被凶手割了一片衣摆。 可阿韶却没有。 谢冰柔动作利落,已经剪开衣衫,露出了阿韶身躯。 阿韶身上那几道刺创也是展露无疑,谢冰柔按住阿韶身躯细看。 谢冰柔两年没碰过尸体了,可她一旦开始验尸,渐渐的,那些曾经的感觉顺着她指尖又流回了谢冰柔的身躯,使得谢冰柔焕发一缕专著的神采。 那样感觉是极奇妙的,就连谢冰柔也微微一怔。 两年的光阴大约并未令她真正变钝,她亦渐渐回复从前的敏锐。 阿韶身上刺创总共有六处,和第二名死者邓妙卿胸前刺创一样。 这样的巧合令谢冰柔觉得奇妙,可也许这也并非巧合。 但造成刺创的凶器却并不是同一把。 邓妙卿的刺创呈薄三角形,宽寸余,背钝刃锐。可阿韶身上刺创虽也只寸余,却是一把双面开锋匕首,呈流畅的薄菱形。 谢冰柔此刻甚至可以肯定,阿韶的死是一桩模仿作案。 谢冰柔闭上眼,她想,杀阿韶凶手是根据那个验尸格目摆布阿韶尸体的。 就是自己亲手所写的那个验尸格目。 那验尸格目上写死者颈部有伤,于是阿韶明明是被人给掐死,却仍在脖子上补了一刀。 可谢冰柔却并没有写邓妙卿被割去一片衣衫,因为那份验尸格目虽是送去官府,但必定有许多人窥见。邓妙卿死前并未受侵犯,但割去一片衣服却会令人联想篇幅。说是谢冰柔知晓人情也好,别的什么也好,她刻意省下这么一句。 而谢冰柔又只在验尸格目上写杀人利器宽寸余,却未描写刃身是薄三角形。因为那时,自己是将刺创形状用炭笔描绘在草做的粗纸上。而那些粗纸因为工艺不成熟,所以容易浸墨易碎,故而不适合归档。 这补档的粗纸当时并未随竹简一起送去。 谢冰柔本欲别人寻上自己,她再详细解释,可是章爵那时却并未多问。之后谢冰柔将剩余信息描绘在绢帛之上,却没机会补档。 对阿韶行凶之人并不知晓这些,于是用了一把薄菱形刺创的兵器。 而且邓妙卿胸前被凶手刺了六记,杀阿韶凶手也下意识的补了六记。 这一切不过是拙劣的模仿,欲图将阿韶的死推给那个连环杀人的凶徒之上。 谢冰柔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 她总要时不时压下胸口泛起怒火,使得自己思绪平静,能去分析案情。 谢冰柔想,那人必定是官府中人,能看到自己的那份验尸格目。 章爵看过,谢济怀也看过,想来人数也不会少。 谢冰柔这样想着时候,她手指慢慢的比划,最后比到了阿韶残缺的手掌上。 她心里有个声音冷冷说,可是邓妙卿并没有削去手指头。 到了第三个死者林雪瑛时,死者手指方才会残缺不全。 邓妙卿的死闹得京里沸沸扬扬,许多细节传得绘声绘色。可到了第三桩案子时,那便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因为陛下和皇后想要京中一派祥和之气,并不愿意满城都在议论这腥风血雨,于是第三桩案子被生生压下来。 到了梧侯生辰那日,竟也没什么人议论林雪萱的案情。 那么知晓第三桩案子细节的人就少了很多很多。 根本没什么人知晓林雪瑛被削断手指的。 谢冰柔比着手指数知情人,有自己,有谢济怀,有元璧及随行侍卫,还有那日暗暗跟着自己的章爵。 元璧回禀上面有杀人案,想来也不会详细吐露出手指削断的细节,那汇报也不可能细致到这个地步。陛下下令压下此事,于是林雪瑛甚至未曾验尸都匆匆下葬。 谢家侍卫今日入不了梧侯府,卫尉所统卫士看不了自己所书验尸格目。而若看不了验尸格目,纵然听到一些案子传闻,也无法模仿到如此细致地步,甚至阿韶胸口刺创也是六处。 那么交叉对比排除,凶手看过自己所写第二个受害者邓妙卿的验尸格目,且同时知晓第三个死者林雪瑛被削断手指,同时满足以上两个条件的嫌疑者只有三人。 谢济怀、元璧、章爵。 谢济怀如今正在廷尉轮值,有机会看到自己所书写的验尸格目。章爵本就是中尉司马,自不必提。至于元璧,他替宫里人压下这桩案子声响,自然是会窥探到此案卷宗。 那么会是谁呢? 谢济怀今日被阿韶所拒,自己这个侄儿又是个气量狭隘之人。章爵人前行事古怪,似对自己针锋相对。至于元璧,他又对自己有一缕过分的关注。 谢冰柔闭眼凝思,这三人里有两人是自己颇为怀疑的,有一人是她心存几分信任的。 真相渐渐清晰,可犹自笼罩一层迷雾。 这样寂静夜里,却传来了叩门声。 灯火微晃,谢冰柔不觉睁开双眼,问:“何事?” 那家仆在门外小心翼翼言语:“大夫人听说五娘子醒了,不知,不知五娘子可否去见见她。” 想来谢冰柔来探阿韶之事传入温蓉耳里,温蓉也颇为担切。 这些心思流转间,谢冰柔轻轻嗯了一声,她说道:“给我打盆清水,我收拾一番后,再去见大夫人。” 她心中已有一些盘算,而她这些盘算多少需要温蓉的支持。 这样想着时,谢冰柔已麻利整理阿韶尸首。她看着阿韶面容,眼眶热了热,然后用帛布掩住阿韶身躯。 谢冰柔估摸着再取些冰,让阿韶身躯多存几日。 蓦然,谢冰柔又留意到一件事。她伸出手,在阿韶发间摸索,也越发确定自己所窥,那就是阿韶头上少了一枚发钗! 阿韶发髻上其他佩饰皆在,独独缺了一枚发钗。 阿韶是个婢子 ,首饰也不算名贵,那发钗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可却偏偏遗失了。 谢冰柔似想到了什么,眸中光芒一闪。 那仆人取了热水进来时,阿韶尸体已经被掩住。灯火扑在谢冰柔手上,谢冰柔手掌处犹自戴着一双手套,又因刚才伸手翻检阿韶缘故,手套上沾染了斑斑血污。 那仆人吓了一跳,心尖儿升起了一股子寒气。谢冰柔虽纤弱秀美,他却不自禁升起了一缕畏惧之意,亦不敢多言。 谢冰柔去了手套,将细白手掌浸在热水里揉搓。 她手掌本就很凉,被热水一浸,倒好似添了些热度。 谢冰柔手洗得很认真,一双黑沉沉双眸也透出了几分思索之色。 温蓉房里点着灯,她这个大夫人心内倒有些忐忑。 夫君外放做官,京中诸事都是她这个妇人打理,操心事也多。可如今竟是多事之秋,阿韶惨死,竟是许多年未见之凶事。 毕竟天下安定日久,胤都这样的繁华地已许久未曾有这般血腥之事了。 温蓉又灌了口热茶压压惊,人却不觉望向了一侧。 好在今日长子游学归来,也算是让温蓉心里安了安。谢令华外出游学年余,如今终于归家,欲图在京中谋事。 这个时代,贵族子弟若要做官,又无军功,大抵是去学春秋与刑名,讲术重法,习经法之道,以此入仕。他们成为执法之吏后,又被选为郎入中央,进而擢升为高官。 当年的谢云昭就是这样的途径,谢令华也选了这样的路子。 温蓉想到如今发生的事,又想到了早去了的谢云昭,不免升起了感慨。他们这样的家族虽有擢升之途,但与真正勋贵之家相比,底子终究是单薄了些。 谢云昭生前虽被提拔成一方郡守,可却死得早,于是还未攒下什么底蕴便烟消云散。 而如今这样的光辉又在谢令华身上窥见,温蓉也顿时生出了几分欣慰。 她也跟谢令华将如今发生的事提一提,心里不免对谢冰柔生出几分担切。 这时谢冰柔也被带上来。谢令华还是第一次瞧见自己这个五妹妹,忍不住吃了一惊。 谢冰柔着男装,额头上点了一点血污,衬着秀美苍白面颊,竟生生多了几分艳冶之意。 也是谢冰柔疏忽,而那仆人被五娘子吓住,竟不好提点此处。 谢冰柔见过礼,见温蓉面露异色,温蓉又指指自己的额头。谢冰柔一下子反应过来,取了手帕,将额头上血污擦干净。 这一刻,谢冰柔却想起了自己发的那个誓。于她而言,这个誓怎么都要作数的。 然后谢冰柔不由得跪下来,然后说道:“求大夫人可怜,阿韶名义上虽是主仆,但实则情同姐妹。我在川中时,幸得她照拂陪伴,方才能熬过去。如今阿韶惨死,冰柔绝不能罔顾情意,只想替她尽绵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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