啜泣声响起,彭冉捂着脸疾步离开。 床头柜上的饭盒被她白大褂一带翻下,落到地上发生一声沉闷响声。 霍云和谢郝云目送彭冉跑远,两人眼神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浓浓笑意来。 “咳咳——咳咳——” 霍云清了清嗓子,收敛起笑容。 “老首长,那你和青书说说话,我先去看看彭冉同志。”张越楠赶快退出。 “霍云,你来啦?” “赵爷爷,许奶奶怎么没来?”霍云把水果罐头放到床头柜上,弯腰捡起饭盒。 还好盒子盖得紧才没有汤水流出来。 “你许奶奶到龙川师范大学讲课去了,要过几天才回。”赵国庆笑。 “那书青这几天吃饭怎么办?”霍云顺道问。 “医院有食堂,就摔了一跤哪那么精贵,还想吃啥好的?” 目光一移,赵国庆瞧见霍云身边大方笑着姑娘,立刻知道了是谁:“你对象?” “是我对象,谢郝云。” “赵爷爷好。”谢郝云忙叫人。 “还是你小子有本事,我比你爷爷还大一岁,看样子他要比我早抱孙子啰……” 话是跟霍云说,目光却是看着黎书青。 霍云和谢郝云也看去。 然后三人就瞧见,黎书青耳根红彤彤的,原本搭在眉心上的移到眼皮上,几乎挡住了半张脸。 “没礼貌,朋友来了都不打招呼。” 赵国庆轻拍了下黎书青。 “谢同志你好。”黎书青冷冷的声音响起,手终于放下,露出连眼尾都红了的脸颊。 “你不是发烧了吧?脸怎么那么红。”赵国庆担心地连忙用手去探。 “赵爷爷,他没事,青书就是害羞了。” 霍云哈哈大笑,谢郝云也噗嗤地笑出了声。 赵国庆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人。 “黎同志是因为刚才的话被我们听见了,所以害羞呢。”谢郝云说。 “听见就听见,有什么好害羞,这孩子脸皮还真薄。” 拒绝得虽然直接了些,但那也是为姑娘好,总不能叫人不清不楚地继续单相思吧。 “爷爷你误会了,我不是说他拒绝彭同志的事,而是他为了一个包摔下坡的事。”霍云说。 “包?” “爷爷,您可能不知道,那包……” “霍云,别胡说八道坏了秦同志的名声。”黎书青厉声阻止。 霍云耸肩,故意笑道:“爷爷,黎书青不让我说。” “秦同志?” 赵国庆心思一转,立刻看向床下那个灰扑扑的包。 前天黎书青送到医院来,手里就拽着那个包,硬是带到了病房里。 “好好好,不问不问。” 赵老爷子心里哪还没有数,起身说要去看老战友,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回大院找霍云问个清楚。 孩子大了……懂得害羞啰。 赵国庆一离开,霍云就抱住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直接倒在了病房的另一张病床上。 “我又没说那包是人秦溪同志的,你简直是不打自招。” 黎书青:“……” 一声长长叹息,黎书青自嘲地笑了起来。 他这就叫自乱阵脚。 “你受伤的事怎么不告诉秦同志?”谢郝云拍了下霍云,正色道。 “贸然叫秦溪同志来医院干什么?只是给人家添麻烦而已。”黎书青淡淡回。 “真不想她来看你?” 黎书青沉默了…… 谢郝云又连忙追问:“你对秦溪同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喜欢还是不喜欢?” 黎书青还是沉默。 “不用问,肯定是喜欢。”霍云直接帮好友答了,三两句就直接把黎书青的心思给抖得明明白白:“他就是害怕。” 黎书青抬了抬眼皮,竟破天荒地点了下头。 一种奇怪的莫名其妙升出的自卑。 每每透过镜子看到自己的脸,就会想起母亲鲜血染红床单的场景。 害怕下一步他也会面临那样的绝望,担心幸福就如同手里的沙,越用力消散得越快。 谢郝云不知黎书青的家事,只是疑惑地等着霍云继续说。 霍云重重拍了下黎书青手臂,沉声:“就秦同志的行事作风,谁能让她心里受委屈?” 秦溪不是黎书青的妈妈。 光是一拳能揍趴几个青年男子这点就没有任何可比性。 霍云揉了揉鼻子,笑得意味深长:“你担心那么远干什么?人秦同志说不定还看不上你呢。” “我看秦溪妹子对黎同志确实没那意思。”谢郝云说。 两人一唱一和,硬是逼得黎书青差点没黑了脸。 他还真不敢确信秦溪的态度,万一人真没看上他呢…… “那你住院的事要不要跟秦溪妹子说?”谢郝云趁机问。 “麻烦你了。”黎书青撇开视线,修长手指在被子上弹了几下,泄露出主人的手此刻有多紧张。 霍云跟谢郝云相视一笑。 出了医院,霍云才跟谢郝云说起黎书青家的情况。 黎书青的妈妈当年与黎冬结婚是两家长辈牵线,算是门门当户对的婚姻。 因性格差异,其实婚后两人并不幸福。 黎冬向往华国外更大的世界,想创办企业,做出一番事业。 可黎妈妈是个温婉传统的女人,只想相夫教子,更不愿舍去美术老师这份稳定工作。 两人逐渐貌合神离。 黎冬自学外语,一直等待机会出国。 那一年,黎书青两岁。黎冬跟随国营企业出国考察。 回到国内后,直接去港市创办了家合资运输企业,总公司就设立在港市。 黎书青六岁,父母爆发激烈争吵,黎冬提离婚并搬出了家。 黎妈妈无法接受外人闲话,极端地走上了自杀这条路。 年仅六岁的黎书青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死状,之后才被赵国庆接到部队大院生活。 黎冬心里愧疚,也不敢跟赵国庆要孩子,所以这么些年黎书青就一直在部队大院长大。 “听说,黎叔叔现在的公司规模能抵得上咱们十个国营厂子,黎书青可是正儿八经的有钱人。”霍云说。 黎冬和黎妈妈的婚姻,外人没法评判对错。 两人只是说了几句便揭过了。 “难怪黎医生那么害怕相亲结婚。”谢郝云终于知道刚才黎书青那么说的原因了。 “咱们去秦家吧!咱们说十句都抵不上秦同志说一句。”霍云摇头失笑。 两人从医院直接骑车去了曙光电缆厂厂区。 去到大杂院一问,才知道秦溪……去摆摊了。 *** 电影院门口。 适逢周末,加上天气又暖和了。 电影院门口人不少,售票窗口排起长队,门口大喇叭不停宣传着即将要播放的电影。 “蒋姐,我妹来了,你先替我一会儿。” 透过人群缝隙,秦涛看到两个妹妹推着车从远处走来,忙站起身。 “我帮你顶着,你快去吧。” 蒋建丽从里间走出来,接过秦涛手里的工作。 “三姐,我咋没看到二嫂在哪?” 秦雪在一众小摊子中到处看,就是没看到潘来凤的身影。 原本三人说好了潘来凤先来占位置,秦溪和秦雪在家烧燃炉子。 “妹在这!” 秦涛从人堆里冲出来,侧转身子朝电影院正门口那边跑。 秦溪马上推车跟着过去。 这辆推车体积实在太大,经过那些就用扁担挑着两个簸箕的小摊时,引起不少人注目。 “三妹四妹我在这!” 一块空地上,潘来凤连连挥舞手臂。 潘来凤找的位置正对电影院大门,只要进出都能瞧见这个摊子。 三人合力,把车推到空地上放好。 “这个位置好,二嫂你怎么找到的?”秦溪好奇。 电影院前的小摊虽然没有固定说法,但大家摆得久了,自然也就成了固定位置。 门口这么好的位置,秦溪记得以前是卖冰汽水的。 “你二哥想的办法。”潘来凤眨眨眼。 “嘿嘿。” 秦涛憨笑挠头,帮忙把车摆正后才小声说:“我用东风中学门口的位置换的。” 东风中学,是寿北市最大的学校,小学初中到高中都在一个学校里。 卖汽水当然是学校门口生意更好。 秦涛有个老同学在学校门口供销社当主任,答应在门边留一小块地给摆摊。 有那么好的去处,卖汽水的大叔当然同意换了。 秦溪卖的饼和豆腐定价都不便宜,针对成年男女们来说更合适。 摊子一支好,秦溪就先把调料台拉上来固定。 架子上添了块蚊帐,撩起就能看到放在里面的面盆和陷料盆。 拿出面团,又放下帘子。 “姐,这口铁锅怎么这么重啊……” 秦雪想帮忙把锅提出来,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没能往外拽动。 闻言,秦溪弯下腰去,一只手就把锅提出来,右手一用力直接甩到灶洞上。 “……” 两姐妹的摊子摆起,潘来凤就要回去继续上班。 她在不远处的一家音响店里当售货员,摆摊的地方抬头就能瞧见。 潘来凤一走,秦涛也要继续回工作岗位。 他穿着电影院制服来走这么一趟,周围摆摊的人瞧了也不敢来欺负。 洗干净手,擦干,秦溪拿出馅料包饼。 秦雪则是在摊子的空隙插上块板子。 【包浆豆腐三分钱一块,两毛八块】 【苏子白糖饼三毛一个】 【豆沙饼两毛一个】 【白糖饼两毛一个】 【白饼一毛一个】 苏子饼上锅,水汽逐渐从盆边缘飘散出来。 等电影开场的群众一下子就注意到那些突突冒出的热气。 头回看有人摆摊现做吃食的……
第28章 还有什么比在微凉天气里吃上口暖乎乎的食物来得吸引人。 卖零嘴的虽然多, 但大都是做好了放箩筐里再卖。 冬天的油饼拿到手里,那就吃冰转头一样。 “走,去看看卖的是什么?” 秦溪拿开盆, 水汽一下子冲天而起, 将整个小摊子都一起笼罩在了雾气之中。 一个个白中泛着微黄的饼子用筷子夹出来放在铁皮上。 秦溪用手摸过那块铁皮, 秦海的构思非常成功,摸上去甚至还有些烫手。 苏子饼放在铁片上,不仅能保温, 还能借助热量将多余水气吸收,饼子外皮更有嚼劲。 “女同志,你卖的这是什么?” 香味很淡,靠近了才只能闻到点面香,是那种略带着发酵酸气的香味。 “白糖苏子饼,可以先尝后买。” 秦溪头都没抬随口说道,接着做第二锅半豆沙半白糖馅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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