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与她计较,不过是被禁足;当时若与她计较,便是一条人命。”乌玛禄摇头,“万不至此。” 万琉哈柳烟笑道:“我知道。” 万琉哈柳烟不再说什么,而是同乌玛禄下棋。 胤禩打屋外进来,和胤禵一人手中捧着个盒子。 胤禵道:“额娘,这是我和八哥在外买的,说是养颜丹。八哥盒子里的是固元膏,说是吃了能强身健体。” 乌玛禄笑着收下,问他两:“你们今天去哪儿玩儿了。” “就在附近看了看,挺热闹的。”胤禵道,“明天额娘和咱们一块儿出去逛逛。” “明日再说。” 胤禵脚在地上磨了磨,道:“是皇父不答应?我去求皇父。” 他一溜烟儿的跑出去,乌玛禄没能拦住。 乌玛禄看着胤禩:“你快去看着些。” 胤禩行礼后退去。 万琉哈柳烟捻起盒子里的药,掰开看了看,又闻了闻味儿,道:“他俩被骗了。好在这是吃不死人的玩意儿,里间有甘草,当个糖豆吃也不错。” “他俩有心就好。” 胤禩跟着胤禵跑过去,被魏珠拦住:“皇上正在和几位大臣聊事,还请贝勒爷在外稍微等等。” 胤禩询问道:“不知魏公公可见着了十四弟。” 魏珠赔笑道:“奴才失职,一时不慎将十四阿哥放了进去,可不能再出错了。还请贝勒爷再等一等。” 胤禩道:“那你进去让十四弟出来,我有话和他说。” 魏珠点头:“还请贝勒爷稍等。” 魏珠进去没一会儿,就退出来请胤禩:“皇上让您进去。” 胤禩进去后,康熙看了他一眼,让他坐下,继续和大臣说起治水的事,还有苏州的政事。 晚膳过后,康熙才忙完,这才看向他们:“说吧,什么事儿。” 胤禵把事儿说了。 胤禩抚额道:“我是德妈妈叫来看住十四弟的。” 康熙拍了拍胤禩:“你辛苦了。” 他说:“行了,今天把事忙完了,明日正好出去。” 胤禵笑道:“多谢皇父。” 康熙挥手:“下去吧。” 胤禩和胤禵离开。 胤禩问他:“你就不怕惹恼皇父。” 胤禵奇怪道:“就算惹恼皇父,最多被罚跪。罚跪就罚跪,反正皇父最后也会答应的。” 胤禵转过身,面对着他后退行走:“但八哥你看,我想要的都得到了。” 他扬着下巴,逆光站着,笑得毫无阴霾。 胤禩眼中流露出了些微羡慕,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他好像终其一生,都无法像十四弟这样任性的活着。 他垂下眼,招呼着胤禵:“回吧。” 两人一同离去。 康熙夜幸了瓜尔佳贵人,随后前往宜妃处歇息。 苏州待了几日,康熙带众人去逛了逛。 改名换姓,移容易服,装扮成了富家夫妻出行。 只见,沿途行人如织,往来密布,小贩沿街叫卖,平民熙攘,络绎不绝。 有身着绫罗绸缎者,提笼逗鸟;有身着短打,辫子绕颈,扛着重物。 有身穿粗布妇人坐在街边卖菜,怀里抱着孩子,正在喂奶,见人走过,也只是麻木的看着。 有大家丫鬟,穿着上好料子的衣裳,快步的走着,要去街头糕点铺给自家小姐买新出炉的糕点。 世间百景,世人百态。 乌玛禄跟在一旁看着。 未过几日,一路而去,于三月二十二日至杭州。 康熙忙于政务。 随行人员各有安排。 乌玛禄索性带着琉璃和尹双儿出门走一走。 琉璃问她:“主子,咱们不和万主子他们一块儿吗。” 乌玛禄摇头:“我想自己走走。” 琉璃不再问,而是为她梳了个民间已婚汉女的妆面。 三人出门,自有侍卫随装跟行。 杭州和苏州也没什么差别。 都道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都是同等的繁华,沿街小贩叫卖,吴侬软语。 路遇乞儿拦路。 琉璃看着她,不让乞儿靠近乌玛禄。 尹双儿带惯了孩子,有些于心不忍,看向乌玛禄:“主子……” 乌玛禄微微摇头,带她们进了旁边的酒楼,小二领着上座。 乌玛禄要了两样酒菜,让随行侍卫送去给曾缠着她们的乞儿。 乌玛禄坐在楼上观瞧,只见乞儿拿到菜后,跑到巷子里,招呼出来另外几个小乞儿,几人一起抓着吃。 琉璃问道:“主子既起善心,怎么那会儿不让咱们给那小乞儿银钱。还得绕这样大的麻烦。” 乌玛禄微微摇头:“你久在宫中,恐怕只以为人心最恶,也不过是明里暗里,明嘲暗讽,或是背地里使些手段。可这世人之恶毒,亦有明目张胆的偷蒙拐骗。” “你信不信,咱们给了他银子,不需要多,十两就够。一会儿,他便会横尸街头。” 琉璃也曾过过苦日子,可那段苦日子离她实在太远太远了。 那时,她也远没有沦落至此。 琉璃斟酌道:“那咱们回去后,主子告诉皇上,让皇上吩咐官员帮助这些乞儿,让他们不至于沦落至此。” “若是这样做了……”乌玛禄轻轻的笑了一声,“那那些好心的大老爷们,便会将这些乞儿驱逐出城。” “到时候,他们连这一点儿活路都不会有。”乌玛禄略带怔神道,“纵然修建什么抚育所,也会被官员层层克扣。到头来,也只会等上官来查,才匆匆找人假扮。等上官走后,依旧是从前的样子。” 侍卫没有乌玛禄的允许是不会上前的,他们并不能听到乌玛禄在说什么。 琉璃向来通透,但她闻言,也忍不住问道:“主子如何对官场的事,如此熟知。” “无非“人性”二字。”乌玛禄看着窗外,如同再说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天下的道理总是相通的。” 乌玛禄平静的说着,像整个人都活了千百年一样的空:“我平日说的那些话,你定然以为我不过说些大道理。觉得是我东想西想,想得太多,平白损耗自己心力。” “却不知,这世上万般行事皆是由心起。所以,佛家才说一念佛魔。也因此,无论是佛家还是道家,乃至于儒家,都是在劝人向善。” “唯有百般修心,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才会避免这些恶毒的事发生。” “不然光靠律法与道德约束,总有人会为了内心一时的欢愉与贪欲,而去做违背律法与道德的事。” 乌玛禄看得太多太深太远,世人只道她矫情拧巴,不爽快明亮。 却忘了,一个人看见了这世间千般事,又怎么能够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呢? 无知者无畏,无知者最快乐。 偏偏……她不无知。 乌玛禄觉得意兴阑珊,不再说下去。 她坐在窗台附近的桌子发了会儿呆。 她带着琉璃从后门离开了。 吃完饭的小乞儿带着他的朋友等在大门不远处,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那位好心的富家夫人。 有小姑娘饿极了:“哥哥,咱们真的能等到那位夫人吗。” 小乞儿等着:“再等等,再等等。等她出来了,咱们就求她,把咱们带回她家,也不用挨饿受冻了。哪怕只给咱们两文钱也好。” 小乞儿喃喃自语:“她人那么好,会同意的。” 他们怀抱着不切实际的梦。 另外一男童小声问道:“她真的还会出来吗?咱们不要想太好了。” 小乞儿低着头,小声道:“没事,她不出来,我明天再去乞食。” 等到夜深人静,他们睡在了巷子里,几个人抱在一起,蜷缩成一团。 有人用木棍戳醒了他。 那人丢给他一些散碎银子,加起来有足二十两。 那人道:“这是我家主子赏你们的,拿着去讨生活吧。” 他忙抱在怀里,跪下磕头:“谢谢爷,谢谢爷。” 那人不愿和他说什么,似乎哪怕只是说一句话,都会脏了他的嘴。 那人却又丢下五两银子,转身离开。 小乞儿还在问:“不知爷的主子叫什么名字,小的好给主子立长生牌。”
第159章 等他抬起头,那人早已消失不见。 小乞儿抱着这二十五两银子,看着左右。 此时夜深,颇为静寂,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还在睡的孩子,那些都是他在流浪时认识的弟弟妹妹。 他们年岁小,得抱团,才能吃个半饱。 平日里,自然也是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的喊着。 但这会儿,他生了贪婪。 要是……要是他自己拿着这些钱,定然可以过更好的日子…… 他用身上的衣服裹着银子,快步往巷子另一头走去,越走越快,几乎要跑起来了。 仿佛路尽头就是他美好的明天。 可最后,他停在了那里。 他近乎沉默的仰首望天。 深蓝近黑的天空,只有微弱的光。 他家中本是读书人,奈何水患淹了家中的田,爹又生了重病,家里的钱都用光了。 娘为了供他读书,熬坏了眼睛。最后被娘家带走,又嫁去了远方。 他不知道娘去了哪里。 可娘在时,总是教导他:“你爹是读书人,有读书人的风骨。你要记住,就算以后再穷,也不能把骨气给丢掉。” 娘又说:“要是哪天,没有一个人帮你,你得乞讨了,咱们也不能够做丧良心的事。” 娘被带走后。 村里的地痞无赖欺他年幼,把家里霸占了,还想把他卖掉。 他一路沦落在此。 他转过身,快步回去了。 娘说的,他不能做丧良心的事。 他跑回他们睡觉的地方。 那个白日里质疑的乞儿睁着眼睛看他:“你不要我们了。” 他摇了摇头:“走吧,我带你们回家。” 那乞儿不再说话。 这件事,被他们埋藏心底,不再提起,当年那个凌晨,他想抛下他们,只是又回来了,然后做了一辈子他们的好大哥。 他们挨个挨个把人叫醒。 其他三人刚醒的,懵懵懂懂的看着他们。 他上前:“走吧,我带你们换个地方生活。” 他带着他们走到河边,将全身洗干净,又敲响当铺的门,买了几件死当的衣裳。 他带着孩子们,买了几个大白馒头,小心翼翼的一路走到杭州的远郊,佯装是某位大人的小厮,买了几亩地。 几人就在这里定居了下来。 婚丧嫁娶,生儿育女。 几十年后,他们后代中的一个孩子,考上了大清的举人,又做了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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