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不比你家大业大,啥都能往娘家拿,既然嫁了人,就是婆家人,却啥事都想着娘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卧底来着。”江绿不动声色道。 王友顺的娘一听,像是遇到了知音,上前就拉着江绿的手说道,“这话在理,是个明事理的说出来的。” 饶爱云见事情跑偏了,拽了拽江加福,咳嗽了两声,语气故意缓和道,“闺女啊,娘知道你们也有难处,可闺女嫁了人,难道就连规矩都没有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连年都还没送,这难道是周家的礼数?还是王家坝的礼数?” 此话一出,人群一阵唏嘘,乡下人对这些礼节看得是很重的,都觉得丢了王家坝村的脸。 “婶子,当真还没送年?”陈琴逮住机会问道。 “可不是,我命苦啊,还要腆着脸来提醒自个闺女这事,也怪我,太惯着她了,但是这事关系到老周家和我老江家的脸面,我这个做娘的也只能腆着脸上门来了。”饶爱云哭诉道。 江加福被媳妇一煽烀,也觉得没脸极了,指着江绿就要开骂。 被周春禾一把钳制了手臂,“爹,趁着我还叫你声爹,咱先礼后兵,我都还没动手呢,你确定要先动手?” 周春禾的语气平淡,脸上还挂着笑,江加福却吓得差点瘫下去,抽了抽手,抽不动,脸上的表情滑稽又可怜。 “实在是闻所未闻啊,哪有头年出嫁的闺女不上门送年的,这莫非是周家的规矩?”江加福懦懦道。 “老子卖女儿也是闻所未闻啊,爹。”江绿转过来面对江加福。 “什么卖女儿?我何时卖过女儿!”江加福激动了。 “不是卖女儿,那你收人家300块钱干啥?”江绿一语道出。 “那是聘钱。”饶爱云接话道。 “聘钱?那怎么还立字据的?”江绿追问道。 饶爱云脸色僵了僵,“不知道你说啥,那就是聘钱。” “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娘,劳烦你找出来提醒一下他们。”江绿对周家婆子说道。 “对,对,是有这么个玩意,我这就去拿。”周家婆子被媳妇这么一点,想起来了。 饶爱云余光瞟了瞟江加福,“你倒是说话啊?” “那,那就是聘钱,春禾你当时可是自己答应的。”江加福结巴道。 “我是答应给你300块,你就把女儿嫁给我,爹,这好像还真是卖女儿啊,而且那钱你们也没给江绿带回来一分一毫吧?” “那不是江绿的妹妹病重,给她看病了么?” “哦,原来是为了给江绿无血缘关系的妹子看病了,大家伙听听,这像话吗?那妹子又不是亲妹子。” 大家听到这里,总算是听明白了,矛头一转,又指责起江家人的不地道来。 “不是啊,这姐姐给妹妹治病不是天经地义吗?” “哪门子的妹妹?我娘就生了我一个,我一无兄弟,二无姐妹,哪里来的妹妹?”江绿冷冷道。 “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娘走的早,还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给你养活的,你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真是怪我自己太惯着你了啊……”饶爱云拍着大腿堆在地上骂道。 这场戏大家看得津津有味,饶爱云奉献了影后级演技。 “找到了,找到了。”周家婆子举着一张纸跑了过来,没注意到地上的饶爱云,一个趔趄,一百四十斤的身躯栽在了她身上。 饶爱云直接被砸了个眼冒金星,差点呜呼哀哉。 周围笑声一片。
第16章 16 过年酒事 “你倒是扶我起来啊!”饶爱云瞪着江加福道。 江加福这才晃过来,拉起了自己的媳妇。 那张字据,也就被大家传了个遍,“还真是卖女儿啊。” “怪不得300块呢,哪里听过这么高的聘钱。” “就是,我嫁过来还不到50块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现场一片沸腾,目光所至,皆在饶爱云江加福夫妇身上。 “所以,以后我都不可能送年,不仅是今年,就是明年,后年,大后年……都不可能送年了,你们既然把我卖了,我也就当没这个娘家。”江绿义正言辞道。 “丫头,你真狠心不管爹了?”江加福有些哽咽,大多数时候,他都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爹,但是现在面对自己的亲闺女要和自己断绝关系,他还是伤心了。 “是你先不要我了,我娘是生着病走的,就为给你多留几个钱,自己的病都不舍得花钱看,你却在她尸骨未寒之际,就把这个女人领进了家门,我问过你狠心吗?这些年,你晚上都睡得着,每顿都吃得下吗?”江绿有些动容,原主的情感她竟然也能感同身受。 “爹有难处啊,我也难啊,叫我一个人咋带娃娃,还要下地干活,我这也是为了咱这个家,老江家不能在我这垮了啊。”江加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道。 江绿眼睛也红了,背过了身子。 “行了,大伙戏看完了,也该散了。”周春禾终于发话了,这个了断轰轰烈烈地做了也好,省得日后再生事端。 众人见周春禾放下脸赶人了,没再敢停留,都出去了。 “走吧,还杵着干啥?她是真不认我们了。”江加福突然间像是生出了脊梁骨,有了骨气。 饶爱云一身狼狈,哪里就肯从此一别两宽,见人也走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顺势抄起地上的一把笤帚,朝着江绿雨点般打过来,“我打死你个白眼狼……”捞不着好处,打几下也是出气的。 就听“轰”的一声,被周春禾一脚踹出去好远,又一次趴在了地上。 周春禾瞪着猩红的眼睛拿起脚下的棍子就走了上去。 “别呀,女婿!”江加福扑到饶爱云身上。 周春禾举起棍子就要往下打…… “让他们走!”江绿叫出了声。 那棍子举在半空中,遗世独立,好像嗜血的催命符,一棒下去,就是不要一条命,也能要去半条。 “滚!”周春禾冲着地上的两个人喊道。 片刻,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打到你了吗?”周春禾扔下棍子,几步上前把江绿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没,还没碰着就给你截胡了。”江绿笑道。 周家婆子见状,也不管儿子疼媳妇了,早溜进了屋里。她这一次可是省下挨了好大一笔钱,这么大便宜,让儿子哄哄儿媳妇不成问题。 年三十这一天,周家婆子掌勺,江绿打下手,一共做了四个菜:豆腐炖肉,肉没切,是一大块炖的;清炒土豆丝,按照江绿的要求,额外加了醋和辣椒;再就是一个酸豆角炒黄豆,一碗花生米。 还蒸了一大锅的米饭,正月里头几天不兴生火,有条件的人家,饭菜都是备得足足的。 周春禾就在院子里忙活,对联贴上了,有些歪,福字也贴上了,不够歪,管他呢,用周春禾的话来说,有就行。最后是放鞭炮,硝烟弥漫了整个院子,那呛人的气味和劈里啪啦的声音终于带来些过年的喜庆。 过年了。 周春禾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铜壶的米酒,已经烫好了,拎着壶把就往碗里到。 “哪里来的酒?”周家婆子就问道。 “大过年的还不能喝点酒了?”周春禾反问。 “少给我打岔,我问你哪里来的?”周婆子逼问道。 “大满给我的。” “哼,大满不让你接济都谢天谢地了,还能接济你酒?”周婆子看破点破。 “你不相信还问啥。”周春禾倒满了自己那碗。 “你俩也来点?” “我不喝白酒。”江绿忙拉过自己的碗,她是最不能喝酒的。 “少来,咱结婚那日,你可喝的不少,把喜牙都喝得抱着桌腿直亲了,那酒量我们可都看呆了。”周春禾揭穿道,要不是她那天喝多了,那洞房未必有那么顺利圆了呢。 “我那么能喝?”江绿尴尬了,她上一世可是滴酒不沾的,一沾就脸红,再多一杯,就死醉。 “来点。”周春禾就给倒上了。 周婆子自然是不拦着的,她还指望这俩人多失去点理智,最好锁死在床上不要下来才好,那样她的孙子才有着落呢。 “娘,你也来点。” “别给我倒,那糟老头子的酒我才不喝。”周婆子第一眼见那铜壶,她就认出来了这是谁家的酒壶。 “你说人家二爷都解释过好多次了,咋还就过不去了。”周春禾摇摇头。 “过不去,除非我死了!”周婆子气呼呼道。 “行行行,过不去过不去,人家好歹还救了你儿子呢。”周春禾小声道。 江绿听得一头雾水,隐隐觉得这里面大有乾坤。 果然,周婆子见儿子还替老头说话,把筷子一放,“抵消不了!” “行,外公的命贵,你儿子的命贱,行了吧?” 周婆子的筷子头就落了下来,啪啪打在周春禾背上,那是真打,江绿看着触目惊心。 周春禾不躲也不闪,让他娘出气。 打累了,周婆子终于停了下来,累得够呛。 “娘,吃饭。”江绿说了声,故事虽好看,但是那碗肉更加诱人啊。 这充满坎坷的一年终于过去了。 因为周婆子的反对,这顿饭周春禾未能尽兴,趁着他娘进屋去的时候,拎起酒壶就要往外走。 “你还去哪儿?”江绿喊道。 周春禾看了下灯下缝着衣服的媳妇,一拍脑袋,“走,跟我走。” “去哪儿?我这袄子还差个袖子就好了。”江绿说道。 “你还真是能耐,那几块布到你手里还真成了衣裳了。” “那有啥,要是有那缝纫机,这三件袄子都能赶上过年,这会是不行了。” “正好,带你找缝纫机去。” “真的?”江绿眼睛亮了,这灯下做衣服真是费眼睛得很,要是现在谁给她一台缝纫机,说啥都能答应。 “你男人啥时候骗过你。”周春禾顺手把桌上剩下的花生米又倒进了口袋里,遭来江绿的一记白眼。 “呵呵,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第17章 17 除夕夜的旺火 整个王家坝村,到处是灯火通明,虽然那蜡烛、煤油灯光照有限,但是抵不住数量的庞大,在静谧的山坳里,狠狠热闹了一把。像是银河遗落下凡间的一颗星,泛着幽深的光。 二爷家门前有一棵大樟树,不知道具体多大年纪,据村里的老人讲,二百年以上,只多不少。 二爷喜欢坐在樟树底下抽黄烟丝,以前他自己种烟叶,现在不种了,买来抽。他的那点钱几乎都用在了抽烟。 “你个老头,恁晚了,坐在这里不冷么?”周春禾老远就看见树下一个黑影,走近一看果然是二爷。 二爷抬眼望过来,没多大用处,他的眼睛已经看不大清楚了,又是这样昏沉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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