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亮压低声音:“可有急事?” 乔徽便将有武艺极为高强之人跟踪偷视显金一事言简意赅说完,亮亮气到揪胡子:“谁敢动我们竹竿子!” 乔徽:…… 显金一直叫络腮胡亮亮“藏狐”,且用芦管笔草草画了几笔线条画以作示意。 跃然纸上的宽脸眯眯眼、满脸鬃毛丧气狐狸,确实跟胡华亮有异曲同工之妙。 乔徽为了讨好显金,一直以“藏狐兄”代称胡华亮。 如今听“竹竿子”的绰号,乔徽称呼“藏狐兄”残存的愧疚也消耗殆尽了。 该! 就该叫你藏狐兄! 络腮胡亮亮眯了眯本就一条缝的小眼,“咱们进京之前摸排过京师的高手,大内禁卫里有七八个顶尖的,你所在的京师指挥使司虽是个富贵窝,却也有一两个不错的,其余勋爵、武将府上虽也有豢养死士,武功绝对达不到你说的这个高度……” 络腮胡亮亮不想思考问题,果断道:“从大内禁卫调拨两人保护我们竹竿子——若能生擒偷视者便生擒,若不能生擒直接砍死!” 乔徽思索片刻,轻轻颔首。 来人不知是敌是友,没必要再做试探,藏头藏尾便是鼠辈,直接斩杀最为便利。 乔徽起身向外走,络腮胡亮亮想了半天,突然想起还有一个地方,还藏着三个绝顶的高手。 …… 乔徽从禁宫出来,一顶缀红缨罩烫金青布的枣红高头马车自崇明门外人街小巷里驶出,一把清亮娇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表哥!” 乔徽转头,见马车窗户里探出宁远侯三姑娘周亦雾,暂缓脚步侧身背手:“三表妹。” 周亦雾瞧上去对这次偶遇十分欢喜:“我刚去东边买胭脂来着!你怎么在这儿!”说着便极为利索地跳下马车,手里拎着两筒冰冰沁沁的竹筒,分了一只递给乔徽:“路过同顺路口买的,冰镇过的姜蜜水——这天气可真热!” 乔徽单手接过,眉目一凛,“嗯”了一声后道:“刚从宫里出来。” “那表哥把我送回家吧?”周亦雾眸色清清凌凌的,神容纯然:“看着天儿黑黢黢的,云朵儿也灰了,怕是有暴雨!” 一边说完,一边嘟嘟囔囔:“京师便是有些不好,一旦落雨,四处都拥挤,当下又繁热,人挤来挤去的……” 乔徽眸色晦暗不明又“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周亦雾小口啜了姜蜜水,满足地一声喟叹,又转头看乔徽:“你快喝啊,待会不冰了就不好喝了。” 乔徽看了周亦雾片刻,低声答一声“好”,便仰头喝水。 周亦雾心定了三分,又欣喜了三分:表哥并不喜甜,却肯喝她买的姜蜜水……——此事必成!舅舅与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舅舅又向来庇佑母亲和父亲,一旦此事东窗事发,便是为了她这条命,怎么着她也能堂堂正正嫁进忠武侯府! 周亦雾便步履缓缓地往东城走,一路歪着头既说前日的捶丸,京中无一个贵家姑娘比她赛得更好,也缠着乔徽去街边的货郎担上买一只白泥捏成的不倒翁娃娃。 身后的乔徽随着她的步伐而行,高头大马套上的马车踢踢踏踏地亦缓缓行之。 不算太远的路程,硬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 走至秋齐坊东廊头的宁远侯府,绕过二门,有一处偏僻的角门,白墙中剜出一块方方正正的空挡用四四方方的木板栅门挡住,每日都在用,多是运送秽物和泔水。 周亦雾眼神瞥向那处角门,嘴里天真无邪地说着话:“前日在东郊草场,裴家的、龚国舅家的、承恩侯府的……十来家的姑娘都去了,我仍打了锤丸头一份……” “说过了。” 乔徽声音喑哑,双手背于身后,终于开口。 周亦雾怔愣之后,面颊陡生出不自然:“噢!噢——说过了吗?” 周亦雾余光偷偷瞥向乔徽,只见俊朗无双的青年人仍如闲庭信步般,不急不缓地走在身后,气质沉稳,眸光如炬,一抬眼就好像要将她看穿—— 该倒了吧? 黄参将说那迷药无色无味,入口只是有些微涩,寻常人根本不会注意,却偏偏力道大得连海里的大鱼都能迷晕过去,海上谋生的人常常把这个兽药灌进饵料里,若遇到大鱼上钩,不至于在鱼儿挣扎中将小船掀翻。 她特意算过乔徽的身形,也计算过崇明门至秋齐坊的脚程,下了恰好的剂量。 时间应该刚刚好才对? 人……怎么还没倒? 周亦雾心里有些急了,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马车,娇声道:“哎呀,我忘记买眉黛了!表哥再陪我出去买一螺青山黛吧!” 乔徽却不走动,静静地站在原地。 “你想做什么?”乔徽声音嘶哑,搭配上他毫无表情的脸,身后鲜血和人命累积而成的气势陡升:“下了药的姜蜜水、刻意拖延时间、算好时间在崇明门外等我……” 周亦雾后背生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当即辩解:“表哥,你说什么呢!” “姜蜜水是冰的。” 乔徽冷漠地打断周亦雾的后话:“同顺路口距离崇明门至少半个时辰的路程,你在同顺路口买下再至崇明门,这冷饮浆水不可能还冰着——你在崇明门外等候多时,待听见我过乾和门的消息后,才在路边随意买的浆水。”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枪鱼散’,但你似乎忘了,我虽在福建只待了两年,却是从海盗堆里混出来的——这些烂药,我不用入口就知道是什么。“ “绕来绕去地走,是为了等药效发作吧?” “你企图把我迷晕,为了什么?” 乔徽眉眼冷淡,眼角瞥了眼马车,陡然发力,快步走至马车前迅速将车帘掀开。 车厢里躲着一个身量矮小却健硕的男人。 “黄参将?” 乔徽眉头紧锁。
第355章 是(3200+) 车厢之中那个健硕低矮的男人,长着一张大嘴和两只鼓眼。 乔徽很熟。 宁远侯麾下的一员猛将,相貌不显,技艺一般,却胜在忠心和不要命。 缩在马车中的黄参将浑身一哆嗦,大嘴扯了扯,扯出一个娃娃鱼的笑:“如果我说,我坐错马车了,忠武侯你会信吗?” 乔徽侧身回眸,目光黯得像月夜下的流水。 周亦雾不自觉地发抖:“我,我,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面向黄参将,声音尖利:“你给我滚出去!滚啊!” 黄参将肩头一耸,立刻怂脖,准备出去。 乔徽长臂抬起,随手搭在车框之上,精准地拦住黄参将的去路,扬声朝屋顶吹了两长一短的口哨,没一会儿两个黑衣哑卫就出现在了眼前。 乔徽两只手指随意向前一搭,哑卫领命而去。 乔徽向后退三步,正好退到面白张惶的周亦雾身边,压低声音道:“知道他们是谁吧?先前都是海盗,威逼利诱,杀人剐皮,剜眼撕嘴,无所不能,必定叫黄参将,什么都吐干净。” 乔徽的嗓音,本就嘶哑暗沉,如今刻意压低,便似深夜墙角缓慢向上攀爬的黑影。 周亦雾打了个哆嗦:“他……你……你审他便审吧……我,我,我家到了,我要进去了……” 乔徽单手挽出一个剑花,轻轻勾出周亦雾的衣角:“表妹先别走呀。”剑锋指向不远处的茶肆:“我请表妹喝一杯姜蜜水——”乔徽低声一笑:“保证比表妹给我那杯,好喝。” 周亦雾想哭,却又不敢,剑锋抵住衣角,她稍稍一动便只听布料“兹拉兹拉”乱响的声音。 她陡然有些后悔,为何要将乔徽哄到这来往都不见人影的小道——已全然忘记当时千挑万选了家门口这条狭窄的小巷,只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乔徽从角门,搬进家里…… 不远处的茶肆上了两盏姜蜜水。 乔徽大掌覆住一杯,端到周亦雾身前,言简意赅:“喝。” 周亦雾眼中蒙着一层氤氲的水汽,看着藏在小巷中的那架马车绷紧的布帘和偶尔晃动的车辕,车辕动一下,周亦雾的身形也随之动一下,约莫半个时辰后,黑影埋头从车上下来至茶肆桌前,周亦雾不由自主地开始浑身发抖。 黑影打手势,乔徽平静地看完,眼神随意扫到周亦雾身上。 周亦雾难堪地捂住脸。 乔徽随意的一声轻笑,好似将她的遮羞布扯下,把她仅存的自尊如开玩笑般丢到地上来回踩踏。 她好想去死啊。 乔徽指节轻叩桌板,缓缓起身:“把三姑娘丢进马车,叫人去叩宁远侯府的门,告知姑母,三姑娘与黄参将情难自抑,孤男寡女藏在马车里,有失体统,请姑母把三妹接回家。” 周亦雾猛地一惊,刚想抬脚向外跑,却发现自己一双腿又软又绵,全然动不了了! “表哥,你做什么了!”周亦雾还能说话,声音尖利凄惨。 乔徽头也不回地向外走:“我说了,这碗姜蜜水,比你那碗,更好喝。” 麻木渐渐从周亦雾的双脚向上蔓延,腰肢、手、肩……全都不能动了! 肢体的麻木如期而至,冲天的恐惧却在脑后跳跃刺探。 天子近臣!青年才俊!如谪仙一般的表哥,怎么会趁给她端水的间隙,悄悄在水中撒药!??这般风姿绰约的人物,怎么会做如此下作之事! 一向风光霁月、坦率大气的表哥,怎么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这样一个恶毒阴狠之人!? 周亦雾惊恐地呜咽,努力挣扎,却无法感应到手脚。 乔徽身边的哑卫一左一右前来架住她。 恐惧使周亦雾竭力使用自己还能动弹的部位——她声音凛戾尖锐:“表哥,放了我!你放了我!你若不放我,贺显金也会生不如死!” 乔徽背影一滞。 周亦雾喜上心头,僵直且狼狈地靠在哑卫身侧,见此言有效,疾声道:“表哥,你放了我,我告诉你贺显金现在在哪儿!你再拖一会儿……”周亦雾想笑,却牵扯不动脸部的线条:“那就真是无可救药了……” 乔徽的背影略微停留片刻后,随意举起右手,两只手指来回交替一下,显得随意又吊儿郎当:“把她衣服扒了丢进马车吧。” 一语言罢,乔徽快步向外走去。 …… 时间倒退两个时辰。 盛夏的午后,总是叫人汗流浃背。 顺义坊与积庆坊相隔不远,但京师的地盘远远大于泾县,或宣城府。 已经走了小半天的显金,抹了把额角的汗,手撑在青砖墙壁上,眯了眯眼看东北边白得发亮的日头。 身侧的宅店务伙计垂手于腹间,笑眯眯道:“累了罢?要不在摊上坐一坐,吃口槐叶冷淘凉快凉快?” 显金挥挥手:“走吧,争取今天将两个坊间合适的铺子都看完,待天黑下去,许多细节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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