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老夫人眯了眯眼,“老董,也尽听金姐儿的?” 陈老五笑了笑,“老董毕竟年岁大了,有些时候,心力大不如前,加之金姐儿强势,对其锋芒,老董也是能避则避。” 强势? 瞿老夫人并不觉得强势是个缺点。 身为女子在世,想要做出一番成就来,不强势些,万千个男人压到你头上作威作福。 瞿老夫人沉吟半晌后,“一个店子,最好账房与东家一条心,金姐儿如今撇了账房的活儿,自己做了二东家,咱们就得找个与我们一条心的账房过去。” 无论何时,钱和人都是最要紧的。 倒不是说防备着金姐儿,只是有些监督,有些底线要划在前头。 就像她派金姐儿去围猎先前的老六和朱管事一样,任何时候都不可一人独大。 瞿老夫人在心里过了一遍人选,城东桑皮纸作坊的年账房倒合适,对陈家颇有忠心,最后一点不好,他曾是显金的手下败将,这重身份在这里,又如何能对显金产生震慑呢? 瞿老夫人问陈老五,“你可有人选?” 有。 咋没有。 就等着你问这话了! 他想要摘桃,不让人插手,怎么摘这个桃!? 陈老五低头想了想道,“您弟妹娘家有个幺舅,先前也是读书人,后来考不上去了,便一直是个童生,我老丈人先头使钱给他塞到了清河镇上做小吏,您若需要,就把他召回来,派到泾县做个账房也成。” 陈老五似是为难地摊开双手,“您说要一条心,我便只能想到这儿了。使账房还是要沾亲带故的好,家里的随从过去,仍旧要被金姐儿摁着整啊。” 瞿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是这个道理。 “那就他吧。”瞿老夫人着重强调,“不是叫他去约束管束金姐儿的,是叫他敲打敲打,别太忘形。” 陈老五连连点头,“自是这个理儿!再好的人,不及时给她紧紧皮子,始终要变松松垮垮!” 一下子解决几桩事。 二郎又要回来。 这才是大事。 瞿老夫人又把话头扯到陈笺方头上,“……还是要请个师傅才行。还有不到两年,孝期一过,二郎立刻上场——乔夫子倒了,乔徽便也没出息了,咱们宣城府的头号种子就是二郎了,你去差人上熊知府的府门问问,能否请他老人家荐一位有真才实学的夫子,顶好是致仕的进士,再不济也要是经年的举人,钱财、束脩都不是问题,只要对了咱们二郎的症,开多少价都行。” 陈老五连连点头。 待出了游廊,长随陆儿探头探脑地跟上前去,“五老爷,咋样?” 陈老五笑眯眯地背手朝前走,“咋样?小样儿!” 他拿捏这个嫂嫂,向来没有不成的。
第131章 算我输了 没什么比坏消息来得更快。 第二天吃过午饭,显金还没下席,就见董管事急急匆匆地从抄手游廊跑进来,面色倒是如常,脚下的步履明显比以往更紧促。 显金擦了擦嘴角,笑着问,“怎么了?” 董管事看了眼呲着个大嘴剔牙的陈敷——这几个重磅可不能一股脑说给这位瘟神听,他听了,怕是要把祠堂掀翻! 便预备与显金耳语。 陈敷怒目高扬,“说什么悄悄话呢!” 显金对董管事笑了笑,“您且说吧。”看了眼陈敷,“是五老爷的事?还是来人了?” 董管事不由大为惊诧,“你……你如何得知?” 显金笑道,“前天五老爷来,便知其来者不善——我在泾县一家独大,除了财权半数上移,几乎已经脱离宣城管控,五老爷手里掌着三间铺子,他不慌?” 显金再看了眼清冷喝粥的陈笺方,“就算他不慌,现如今咱们家的宝贝二郎没书念,还给自己惹一身麻烦,老夫人今天没亲自杀过来,尚且算她老人家涵养好了。” 陈敷“哧”地笑起来。 陈笺方颇有些无可奈何地放下碗,“金姐儿……” 显金双手做投降,“好了好了,我说错我说错。”转身问董管事,“究竟是何事?” 董管事清清喉咙,“……现老宅门口来了位姓陆的账房,自称是从宣城来的,怕咱们如今铺子多,生意铺得开,现有的人手不足,老夫人特意派过来的,还拿了一封老夫人的信。” 意料之中。 显金平静地点点头,“那就麻烦您把他带进来吧。” 陈笺方面无表情地轻抬眸。 董管事还没走,意味着还有事没说完。 显金颔首,做了个“请”的姿势,坏消息就是要一下子听完才舒爽。 “另,宣城还派了两架骡车,接二郎回去,说是为二郎请了位极好的老师。”董管事索性一股脑闭着眼将坏事说完,“还有咱们乔姑娘的日用、月例也一并从宣城拿过来了,走陈家姑娘的账,一个月五两银子。” 说着又递了四张银票给陈敷,“宣城今年不回老家过年了,这是老夫人给您的过年费,指望您招待着店子的人好好乐一乐。” 陈敷接过银票,面色晦暗不明,隔了好一会儿方笑起来,“二百两?乐一乐?老董,过年你回宣城不?” 董管事喉咙发干,“自是回的,家中老妻、三子和幼孙还等着我回去贴春联。” 陈敷不自觉地将银票攥紧,轻轻点头,“是啊,过年,谁不回家?李三顺要回村里,郑家兄弟也要回老家,周二狗一早就请假说要回老家相看提亲……谁不回家过年?大家都要走——我拿着这二百两,和谁乐?” 说到最后,陈敷的话轻得快要掉入尘埃。 显金将陈敷手中的银票抽走,笑着再递给董管事,“等会,劳烦您拿这二百两去小曹村将明年的定给续了,正好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呢!” 显金又转头看向希望之星。 只见陈笺方面色发冷,整个人散发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凛冽气息。 “那个人,显金你自行处理。”陈笺方轻声道,“至于那两架骡车……让他们打道回府,让车夫给祖母带句话,就说我的文章还劳烦崔县丞在改,若无意外,明年这篇文章将作为邸报,落我与崔县丞的姓名,呈送南直隶。” 意思是,论文还在写,搞不好能当一作发个顶刊,这个时候就不要转实验室,以免动摇军心咯。 显金垂眸笑了笑,再抬眸时,目光平静轻轻地同董管事点点头。 没一会儿,一个身形偏矮、面颊凹陷、驼背耸肩的中年人耸着肩进来,一手一个大包袱,看起来便是做足了留下来的准备,一见到安静坐在上首的陈敷,便将包袱一甩,跟着就迎上去,“三郎君!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我是你五奶隔房三婶家的小幺舅,论亲缘关系,你也得叫我一声舅舅啊!” 舅……舅很离谱啊! 陈敷躲都躲不开:哪里来的乡巴佬!把他粉蓝色褂子都摸脏了! 陈敷手脚并用地往后缩,再一脸求救地望向显金。 显金笑着招呼,“您先从三爷身上下来成不?”语气平缓,“咱们‘陈记’店子里,做生意时,便只认职务关系,不认亲缘关系,您看,便是我,素日唤三爷不也没唤作爹爹吗?” 凹陷中年人回过头,看清是显金后,“啧”了一声,语声尖利,“你倒是想叫爹,你是吗!?你配吗?你能吗?!谁知道你是哪来的野种?” 陈笺方后槽牙咬紧,正欲开口,却听陈敷顶着一张气得涨红的脸,“你可闭嘴吧你!她若是承认叫我爹,我立马去崇庆寺烧头香啊!哪儿来的舅舅!给老子滚下来!别往老子身上扑!” 陈敷像掸耗子似的,将这凹陷中年人往下扫。 显金不曾动怒。 过了一年了,她成熟了,不像那时候,还得用暴力解决问题。 现在解决问题,她一般用权力。 “扣一两银子。”显金笑眯眯地指了指这凹陷中年人,“您是主家派来做账房的,我是泾县的话事人,您才来言语就不敬,按照咱们店子的规矩,说一句脏话,扣一两银子。” “嘿!你个贱妇养的!”凹陷中年人指着显金。 显金平静地伸出两只指头,“二两。” “你他妈敢!我可是你五爷爷的舅舅!” “三两。”显金笑着摇摇头,“您还说吗?要不您跟我这儿办个年费,咱一年打白工,您做事,我不给月俸——您想什么时候骂人,您就什么时候骂人您就什么时候骂人,您骂人骂累了,我还给您端茶倒水,帮您润嗓子。” 凹陷中年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显金。 这……这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啊! 他不是钦差大臣来的吗! 怎么骂个人,还要扣钱啊! 凹陷中年人四下打望,见那便宜外甥正珍惜地摩梭布料,那面容端方的小子正目光冰冷地看着他,甚至带他进来的那老头儿管事也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更别说这死丫头身后站着的胖丫鬟,胖丫鬟身边立着的高颧骨婆子,这两女的眼神毒得像把剑似的! “我……我现下便与五老爷修书一封!”凹陷中年人梗着脖子闹。 显金仍旧笑眯眯,“您写,只要您送得出去,算我输。”
第132章 无比相信 凹陷中年人,当然也有名字,他叫陆八蛋,一直过着坎坷多舛的人生,睁眼没了娘,爹也不靠谱,打着做生意的旗号,常年不回家。 他是靠能干泼辣、长他十来岁的姐姐养大的。 姐姐女儿争气,嫁到城中大户陈家。 就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幺房出老辈,他辈分在那儿,但他永远不敢在笑眯眯的外甥女婿面前充长辈威风。 只因外甥女婿是城中富户陈家的人,手里捏着三四个铺子和作坊。 故而,此次比他年纪还大的外甥女婿告诉他,给他荐了一份丰厚的活计——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搞清楚泾县铺子隐藏了些什么秘密,核心业务是什么,赚了多少钱,都与哪些店家和行当有生意往来。 说白了,就是个探子。 那外甥女婿还教他,“你就得用长辈身份压人,这活儿灵,不顺着你就是不孝,不孝者人人得而诛之,论是谁都别想活了!” 如今这世道,孝顺最大了。 没几样东西比孝顺好用。 可是,万一人家不买账怎么办? 他有疑问,但他不敢说。 幼时寄人篱下的结果是,他非常审时度势,也懂得欺软怕硬和随波逐流。 同样,比如现在。 陆八蛋瞠目结舌地看着理不直气也壮的现任掌柜,深刻体悟了什么叫强龙难压地头蛇,什么叫轻舟已过万重山,除却巫山不是云,什么叫在我的地盘你就得听我嘚儿。 “你……你怎么……你怎么敢!”陆八蛋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显金,“我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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