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八蛋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一旦切断了他通信往来的路子,他还真是束手无策啊! 难道要他飞鸽传书!? 书,他倒是能编。 鸽,在哪儿啊? “我……我不干了!先放我回去吧!”陆八蛋撑着胆子说。 显金双手一摊,“泾县,咱们这儿可是茶楼?” 陆八蛋强撑着挺直胸膛,“啥意思!” 显金笑了笑,“既不是茶楼,那岂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的?” 显金笑得非常像后世的传销头子,“您来了,就给我好好干,会干的要干,不会干的也要干!一天给我掰成十六个时辰用!不到睡觉绝不准下休!” 陆八蛋抖抖抖抖。 显金继续道,“你别看这儿都是老弱病残,咱店子里可是养着六七个打手的!你脚跑打脚,手爬打手!有异心,就把你那颗心给你挖出来,喂狗吃!” 陆八蛋感觉裤子兜里暖烘烘的,他快要失禁了,强撑着嚷了一句,“你……这泾县是法外之地吗!” 显金“桀桀”怪笑,“没点特殊手段,你以为我一个小姑娘是怎么在泾县立足的?” 陈笺方:…… 失敬失敬,我亲爱的黑帮女老大。 陈敷上嘴唇咬下嘴唇,努力让自己的笑意不那么明显。 陆八蛋抖抖抖,快把脑袋抖掉了。 显金眉目风轻云淡地轻轻抬起手。 陆八蛋只见这女阎王身后的黑胖丫鬟和寡瘦婆子一左一右地狞笑着撸起袖子,将他径直拖出了院子,出了宅门就向左拐,把他拖到一间店子里。 “啪嗒”松了手! 他一抬头,便看到四五个光膀子年轻男人乌压压地围了过来。 “从宣城来的账房!”黑胖丫鬟拉开嗓子叫,“掌柜的让交给你们打理!” 陆八蛋双手抱肩,颤抖得像新嫁的姑娘,等待蛮壮汉子撂开盖头。 一个健硕的黑汉子跨步上前。 陆八蛋尖叫一声,捂住脸。 “打理?怎么打理?拿进热水槽里刷洗干净?”周二狗一把将陆八蛋拎起来,“这么个小鸡崽儿似的账房,洗个两次,连皮带骨怕都掉光了!” 陆八蛋:啊啊啊啊啊—— ——最后,也没人洗刷他。 泾县老店的几个伙计把他安置在了内院的一处小房间里,给他铺了床板和桌板,甚至还送了晚上的饭。 一切都很和谐。 只是临到晚上,那个把他拎起来的健壮男子,恶狠狠地注视了他好几眼,意有所指道,“……我们回家了,你就住这儿,别他娘以为没人管你了——那树上、那屋顶上都有哨子,还有外院养的那只打犬三天没吃饭了,你一出去,就是给它送肉!” 陆八蛋瑟瑟发抖。 他好像进了一个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他一定要逃出去……写信……逃到官府去……这活计他不要了,这事儿他不干了成不…… 周二狗好似看得穿他的想法,咬牙切齿道,“别想往外逃!来了就是‘陈记’的人,‘陈记’要你死就死,要你瞎就瞎!” 周二狗扬起蒲扇那般大的巴掌,“你看看,是你跑得快,还是老子一巴掌扇掉你脑袋快!” 陆八蛋深吸一口气,气息往回憋,连喘气都不太敢。 周二狗又作势扬起巴掌要邹他。 陆八蛋脖子向后一缩,现在眼眶里含着的泪,都是当初答应外甥女婿时脑子进的水…… 但凡他不贪陈家的月例,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个田地! 他好像是进了什么不知名的组织! 不听话就要被揍! 骂人就要扣钱! 他好想哭,但是他不敢,他怕这群恶人,不给他喝水和吃饭啊! 陆八蛋蜷缩在床角,一晚上如被恶鬼狂追,时而梦到他脑袋被那名为周二狗的男人一巴掌扇在地上了,时而又梦见一条黑棕色的大狗追着他撵,最后一口咬在他小腿骨上,时而梦到他终于鼓足勇气跑了,但是跑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就给鹰隼叼回来了! 他睡一觉,睡得快要累死了! 整个晚上,他是又跑又尖叫。 一起床便害怕得哆嗦。 这种日子,陆八蛋过了五六日,愣是一步都没敢出店子,他怕得要命,埋头干事,也不知道干点啥,就缩着脑袋在店子里晃荡。 晃荡到周二狗面前,就会迎接蒲扇大小的手掌以吓唬的姿态贴上他脑门。 吓死个人! 到了第十天,显金正喝枸杞红枣汤,董管事将这几天周二狗本色出演的剧集以说书的形式告知了显金,“……还有十来天过年了,您看,他怎么处理?” 显金“咕噜咕噜”两口喝完,丝毫不拖泥带水,“把老店的账本扔给他,让他做年底汇总。” 董管事踟蹰片刻,“咱们……给真的还是假的?” 显金大吃一惊,“咱们还有假的账册?” 董管事忙道,“没有没有!只是若你顾虑,我今晚加班加点再做一套给他敷衍过去!” 显金:吓死,她可是守法公民,怎么可能搞阴阳账册那一套! 显金笑起来,看董管事的目光多了几分素日没有的深邃,“给他真的,我不怕。” 董管事应声而去,正转身,却被显金唤住。 “老董,我知你一家三代都在陈家。” “你放心,我若与陈家斗法,必叫你及全家全身而退。” 董管事站定身形,低垂眉目,看上去就是个无懈可击的总裁助理,“是,我无比相信您能做到。”
第133章 我想流泪 比过年来得更早的是,贺艾娘的冥诞。 腊月十三,陈敷带着显金坐骡车到了一处种满桔子树的小庄头,庄头由一对老夫妻打理,庄子布局简单,老两口住靠门的排屋,正房和西厢都空着的,平房前养了几笼嫩黄的小鸡儿,排屋后是郁郁葱葱的桔子树。 陈敷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叫显金去西厢等着,自己则对着铜镜抿了抿耳边的鬓发,理了理整齐的衣襟,踏步向正房去。 显金进西厢,里面尽是拿黄花梨木打的家具,一整套的桌、椅、凳、台、斗柜、翘头案和六足香几,用显金小暴发户二代的目光看,这么一套家具放现代没有小七位数都拿不下来的。 特别是内间那抬石榴花开百子千孙的降香梨木,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显金五味杂陈——她又不是个瓜的,咋个可能看不出来这是她便宜老爹给她准备的嫁妆。 不知道是啥时候开始准备的。 反正挺全乎的。 显金拿手背抹了把眼睛——一个雄鹰般的女人流下眼泪。 显金东边摸摸,西边搞搞,等了大半天也没等到陈敷出来,便垫脚出去张望。 走到正房,通过朦胧的窗棂,迷蒙地看到陈敷衣冠楚楚地坐在四方桌旁,桌上两杯茶,一杯放在他的身前,一杯放在小小的牌位前。 “……艾娘,显金出息了,可厉害了,会赚钱,把店子也打理得服服帖帖,也把伙计人手打理得整整齐齐。” 陈敷声音好淡,絮絮叨叨说家常,好像贺艾娘就坐在旁边,从未走远。 雄鹰般的女人静悄悄地靠在墙上。 “她这么能干,肯定不像我。”陈敷笑道。 显金在墙根脚下,也笑。 爹呀,遗传是根据血缘,不是根据和谁吃饭吃得多的。 陈敷再笑,“你也笨笨呼呼的,账从未算清楚过,娇滴滴的,恨不得睡到日上三竿起——那丫头肯定也不太像你。” 显金后背紧贴在灰墙上,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那丫头可能像她亲爹吧。” 陈敷语气里盛满了醋,“你说她亲爹很厉害,天上知一半,地上全知,显金这么出息,多半像他。” 显金屏住呼吸。 她对她生父可真是贼他妈的好奇啊。 这世道,她跟着娘姓,本来就很神奇了。 陈敷哧了一声,“你说他厉害,我却觉得他再厉害也是个孬种,放着妻儿在外面吃苦,反正我陈敷是做不出这种事。” 显金抿抿唇。 这倒也是。 如今宗族观念如此强,一个女人带着年幼的女儿出来,跟个灾民似的,吃树皮睡牛棚,只能说父族或许败落了?更或许是惹了什么祸事,让家里的女人带着孩子偷摸逃出来? 若是贺艾娘没遇到陈敷,会是怎样的光景,谁也不知道——一个貌美的年轻少妇独身而行,无自力更生的能力,最后的结局,一般都不太好。 正堂的陈敷好像是在哄谁,语气变软了,“好好好,我不说了,每次说起显金她爹,你总会生气,不说不说了!” 紧跟着又拉拉杂杂念了好一些,陈敷看了眼天色,意犹未尽地住了口,抬脚出来带着显金去后山的山头给贺艾娘磕头上香。 显金看着墓碑上“陈敷之妻”的刻字,重重磕了三个头。 待回骡车,陈敷的情绪明显低落,低着头摆弄褂子外的玉佩。 显金绞尽脑汁地想话题,“……您这院子建得真好看。” 陈敷意兴阑珊,“艾娘的主意,说想要个种满桔子树的院子,但她没看见……” 情绪更低落了。 显金:…… 雄鹰般的女人,对于安慰人这种精细活,实在是无能…… 显金想了想,刚刚听陈敷那意思,便宜爹十分想痛快地出一出现任前任的言语,便投其所好地安抚说好话,“我娘还好遇上您,她先头遇人不淑,也不知我那亲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敷悲愤抬头,“我就是你爹!哪来什么亲爹!他也算你爹!?你不到五岁来的陈家!瘦弱得跟只小猫儿似的,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我对我那两小子都没这么上心过!你大了,倒说上亲爹了!” 显金:对不起,她的技能点可能在情感需求这一块,没有点亮。 想拍马屁来着,结果直接拍马腿子上。 丧失六边形战士资格的显金只能埋着头,忍气吞声地应对便宜爹的重拳出击。 一路回泾县,陈敷通过回忆四岁显金的体弱多病、瘦弱矮小,对比如今显金的健壮如牛、狡黠如狐,来歌颂自己的付出与贡献。 说到最后,悲伤倒是散去了不少。 好吧。 过程虽然不对劲,但结局是好的,显金姑且当作自己功德+1。 回了泾县,腊月向新年狂奔,店子里的人三三两两回老家过年,只留了陈敷父女、希望之星、孤寡张妈、没家小锁、孤单小花,还有个有家不能回,被迫留下来的陆八蛋。 被搓磨将近一个月的陆八蛋,感觉自己神经衰弱了,窗外树叶飘动,他以为有人要打他;乌溪流水潺动,他以为有人要捶他。 时刻活在即将发生人身灾害的恐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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