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询问了玫婕妤身边的宫人后,搜查了宫人们住的屋子,并无其他发现。与玫婕妤往来密切些的,只有曹美人。” 曹美人红着眼:“如若能让玫婕妤安心,嫔妾的屋子和身边伺候的人,皇后娘娘也尽可查探。” 她如此主动,皇后倒不好真这么做。 搜查一个嫔妃的住处,太打脸了,对曹美人来说,无异于一种侮辱。曹美人越是坦荡,皇后越不能真的让人去搜。 至于淑妃处和惠昭仪处,就更不可能搜了,毕竟目前为止,也只有栀子的一面之词,没有任何证据。 而且若是遇到事情就搜宫,只怕宫中人人自危。 玫婕妤宫里人和太医的证词以及搜出来的证据,都说明了玫婕妤身边没有人被收买,也没有收到危及腹中胎儿的物件。 玫婕妤小产,不是人为,而是她自己收不住脾气与肆意妄为所致。 皇后只觉头痛。 一时间,殿中无人说话,就连芦荟也怔怔然跪在那儿,主子小产,竟真是自己作的吗?皇上要是得知了此事结果,会不会迁怒主子? 毕竟是主子自己的缘故害得龙胎小产。 唯有栀子,不甘道:“便是如此,若那日魏才人没有冲撞我家主子,主子也不会动气见红!主子是知道自己掌掴魏才人有错,不敢再大张旗鼓请太医,以免旁人觉得猖狂。奴婢只想问魏才人,明知我家主子有孕,有何事不能忍耐一二,非得与一个孕妇争气呢?” 栀子现在的想法,就是攀扯一个是一个,决不能让玫婕妤白白小产。这样等玫婕妤醒了,心里也好受些。 皇后多看了这栀子一眼,玫婕妤身边竟然还有聪明人。 她立即道:“玫婕妤的事本宫自会禀报皇上,魏才人,玫婕妤小产之事,你虽不是存心谋害,但到底与你有关,皇嗣为大,为以儆效尤,本宫现罚你禁足三月,抄写经书百遍,供于佛台,为皇嗣祈福。” 朝蓉张了张嘴,再是不忿,可看到皇后的脸色,还是忍下了心中闷气,只觉自己晦气,挨了玫婕妤一巴掌不说,还害得自己被禁足三月。但转念一想,玫婕妤小产比她痛苦得多,又没那么难受了。 “还有你。”皇后指着锁儿,“隐瞒玫婕妤身体情况,罪不可恕。仗二十,逐出宫外,永不录用。” 能留一条命,锁儿万分庆幸,“谢皇后娘娘开恩!谢皇后娘娘开恩!” 皇后按着额角:“行了,都回去吧。” 真真是一场闹剧。 众人行礼后依次离开。 淑妃领着安嫔走在最前面,似乎还在为自己差点被牵扯进去而愤怒,“什么东西也配脏本宫的手!” 惠昭仪蹙眉,步伐极快,丝毫不想多待。 曹美人依旧红着眼眶,宁妃走在她身侧,让人递给她一块帕子。 曹美人接过帕子道谢:“玫婕妤实在可怜……每每与嫔妾说话,言词间都是对那孩子的期待。” 宁妃仍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忽然道:“本宫依稀记得,曹美人你今早请安时戴的是一绿梅绕枝头的香囊,怎么换成了这粉蝶扑花的香囊了?” 香囊这东西,通常是用一段时间才换新。 曹美人呼吸一顿,“宁妃娘娘记性真好,嫔妾今早戴的的确不是这个香囊,只是和玫婕妤说话时,玫婕妤不慎将茶水洒到了那香囊上,嫔妾回去后就换了一个。这两个香囊都是内务府送过来的,各宫都有。早上那个香囊里放的是梨香,味浅,适合春日,嫔妾想着夏日也快到了,就换了这装着香薷、连翘的香囊。” “原是如此。”宁妃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点点头,转身离开。 曹美人见她走远,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没有撒谎,早上的香囊,的确被玫婕妤“不小心”洒了些水。 那厢,安嫔跟着淑妃回了承乾宫。 进了殿,淑妃脸上的不忿陡然消散,换上轻松的笑容。 等人奉上茶,淑妃让其他人退下,殿内只留下安嫔、点翠、鸣翠、蒲英四人。 淑妃抿了一口茶,“你怎么过去了?若非你带着那锁儿出现,皇后的人这会儿说不定都在长春宫抓到人了。” 只差一点,她的脏水就能泼到祁黛遇身上了。 安嫔面无表情:“长春宫那颗钉子并不保险,用上了也牵强,对付不了惠昭仪不说,反倒过早暴露。幸亏鸣翠来找嫔妾,嫔妾压着锁儿去了景仁宫,否则此事哪那么容易了结。” 鸣翠机灵,见惠昭仪攀扯上了淑妃,立刻悄悄退出去找上安嫔。 淑妃仍皱眉,撇嘴道:“行吧,这次按不死她,以后总有用到的时候。” 安嫔却道:“看那惠昭仪今日的应对,她也不是个傻的,只怕那颗钉子得作废了。” 淑妃闻言不虞。“那本宫岂不是白安排一场?” 安嫔无语,她本来就觉得在长春宫安插人手多余,当初不把衍庆居当回事,并没有在里面安插人,如今衍庆居的人齐心一致,也没机会再塞人进去,只能收买长春宫别处宫殿的洒扫太监。 淑妃提出这个想法时她就反对过,但淑妃执意要对付惠昭仪,她只能任由。 今日若不是鸣翠找上她,淑妃只怕就要让皇后去搜查衍庆居以好查到那太监嫁祸给惠昭仪。可淑妃也不想想,一个长春宫的洒扫太监,惠昭仪的面都见不上,所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不过是平白让人生疑承乾宫在长春宫安插人的事。 淑妃气性大,忘性也大,又想到了高兴的事。 “曹美人那里,不会有问题吧?” 安嫔:“她应当知道若处理不干净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虚花散是曹美人自己配的,香囊是曹美人自己戴的,刺激玫婕妤的话是曹美人自己说的。若是查出来,这锅,得曹美人自己背,与她们可扯不上关系。 “虚花散,真是好东西。”淑妃轻笑。虚花散,无色无味之香,对常人来说没有什么作用,但孕妇容易上火,闻过虚花散后更加易怒,由此牵引自身血液沸腾,也就更容易动胎气。 曹美人做的,只是时不时在玫婕妤身边说上几句话,刺激本就脾性大的玫婕妤,再一个不小心“弄湿”装有虚花散的香囊,让其散发更快,玫婕妤吸收更多。 而玫婕妤只会觉得是自己动气,根本不会怀疑曹美人在故意刺激。 虚花散的配方,是淑妃提供,却是让一个小宫女口述,曹美人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与淑妃有关。 淑妃又问:“那个锁儿呢,可打点好了?” 锁儿,是她们的第二个计划,就连曹美人也不知道。锁儿早就被收买,暗中将夹竹桃粉洒在了玫婕妤的枕头里,但那夹竹桃粉极少,见效不会很快,只是日积月累地总有影响。一边是夹竹桃粉,一边是虚花散引发怒意,玫婕妤与朝蓉争执后,果然见红。 至于今日,锁儿偷跑出去,并非真的害怕慌乱,而是为了趁乱处理掉那个枕头。 皇后让人搜查玫婕妤住处,却有一个地方不会被查,那就是玫婕妤正躺着的床! “枕头嫔妾已经处理掉了,至于锁儿,便是逐出宫也不保险,只是宫外的事,嫔妾无能为力。” 淑妃轻松道:“宫外的事,本宫让人处理就是了。” 安嫔眼神闪了闪,其实让她处理锁儿也不是不行,但她不会动这个手,这种脏事,还是袁家来好了。 “本宫也是没想到,这个玫婕妤见红了居然隐瞒不报,且日日喝着大补的汤药,啧,如此蠢笨,本宫都在想,许是什么都不做,她这一胎也不一定能保住。”也是巧合,玫婕妤见红那日正逢锁儿伺候,玫婕妤不让锁儿说出去,锁儿便顺水推舟帮着隐瞒。 安嫔对淑妃的言论不太认同。 她们的手段,到底加快了玫婕妤小产的进程。毕竟玫婕妤蠢笨,皇后却十分细心,玫婕妤不可能一直瞒下去,皇后总会察觉到并阻止玫婕妤,许是皇后插手,玫婕妤这一胎就保住了。 “对了,魏才人那里,可需要做点什么?”安嫔问道。 朝蓉,一箭双雕中的另一只雕。 朝蓉投靠淑妃却心有不服,淑妃容不得这样的人,安嫔便想出了这样的办法,让朝蓉来背下这个锅,先是纵容朝蓉与玫婕妤争执,成为玫婕妤盛怒的导火索,又在今日请安时故意为朝蓉说话,逼得皇后不得不罚玫婕妤,玫婕妤心态自然更加崩溃。 而玫婕妤小产,和玫婕妤争执的朝蓉也势必会受到牵连。 如此一来,朝蓉必定受挫。淑妃高兴,安嫔也能凭借这些筹谋在淑妃这里证明自己比朝蓉有用得多。 “管她做什么?”淑妃下意识就道。 安嫔无奈,“您别忘了,您只是想挫一挫她的锐气。魏才人还是可用的,倒也不必因为她长得不错就提防至此。” 她话说的直白,淑妃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这个人,头脑是聪明,就是说话总是讨厌。 “她也配本宫提防。”嘴上这么说,还是听了安嫔的劝,“适当示好,让她知道,在这宫里只有依靠本宫一条路,就行了。” 玫婕妤脱离危险,陷入昏睡,皇后留下梅意在那边照看后,回了坤宁宫,她还需要整理今日的事,等皇帝来了禀报。 毕竟涉及皇嗣,还需皇帝做主。 劳累一天,皇后脸上是深深的疲倦,竹意上前给皇后按头,菊意在一边倒茶,“皇后娘娘,这次的事,当真与……无关吗?”她指了下承乾宫的方向。 祁黛遇那一番话还是有人记在了心里,玫婕妤小产,最大好处得者就是淑妃。 皇后何尝没有这个怀疑,只是如今没有证据。 皇后突然道:“曹美人,近日和承乾宫可有过接触?”她总觉得不对劲。 竹意想了想,“曹美人和玫婕妤走得近,经常一起出现,曹美人一个人去承乾宫倒是没有过,不过私下有没有接触,就不知道了。”皇宫这么大,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 “对了,”竹意突然想到一件事,“今日嫔妃们出景仁宫,奴婢跟在后头,听见宁妃娘娘问起了曹美人荷包的事。”她将那时两人对话复述了一遍。 皇后眼睛微迷,“……香囊。竹意,找人盯着景仁宫那边。”若是曹美人真与淑妃有接触,迟早会露出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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