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他们想好了对策,制定了作战计划,再加上对方处于固定防守的位置,更方便他们灵活走位躲避,是以原来对方的计策与优势荡然无存。 “你以为守关的是谁啊?”她突然傲气的问了一句。 公输即若袖下指关节一紧,容颜如同冰霜凝结了一般:“宇文晟……当真还活着?” 废话,倘若宇文晟真死了,还是被他与陌野两人合作害死的,她现在占优势面,且荒郊岭的,肯定一句废话都不与他说,直接就让甘鑫将他们俩扔下悬崖去了。 可一想到一切的发生还有宇文晟故意掺的一脚,这三人其实都不无辜,既然如此,她也懒得去管他们之间的恩怨仇恨,只算她个人的那一份就好了。 “你们不都知道了吗?你别告诉我,愙朱部落跟宇文晟的事你还没有听说过?” 公输即若观她反应,缄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他一条离间毒计,令你我至此……” 后话他没说尽,但郑曲尺也猜得到了。 “当年的事固然有他故意为之,但倘若你无害人之心,便不会中他的计,一切只能说是你有心他有意,你们俩的心思之毒半斤八两。” 公输即若一时窒语,他好半晌才道:“当时你亦被其瞒在鼓里,甚至被他所利用,替他撑起将军府,为他登上宝座铺路,你难道就无怨无怒?” 挑拨离间谁不会,平日里公输即若十分不屑于这类后宅妇人手段,但眼下看再不争一争,便当真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他也是抛下高高在上的骄傲,甘行下作事。 “听起来是应该气的,但主要他给的太多,我很满意时下的自己,正因为内心被填满了,所以便没有多余的空地去怨恨计较些过往,有这时间我不如多攻克一些工程难点,多承接一些建设。”她平淡道。 虽然嘴上说得大度,其实郑曲尺还真没这么“宽容”,这么多年以来,她若真的早就释怀了,便不会直到现在才来这一趟。 公输即若:“……” 在她身上是真没有一点女人纤敏多愁的心思啊,她神经粗得就像一个抠脚大汉,主打一个油盐不进。 “你对宇文晟当真如此有信心?他率兵防守的霜飞城即将被攻破,你的火炮发射一次,应当需要调整或休整近一盏茶的时间,且数量少,根本无法造成密集的破坏,一旦遇上如此崎岖挡掩的地形,威力大减。” 他说得都对,看来他已经跑到这观察了不短时间,但郑曲尺却一点不虚火势的回道:“当然有信心,好了,我现在想起我要问什么了,愙朱部落的火雷是墨家给的吗?” “来自墨家,但却不是墨家给的。” 这话有点意思,她斜睨向他:“那就是你给的?” “我只是送了些给熟人防身罢了。” “那你这位好友……” “你问了这么多些,只是想从我口中得知设计宇文晟的人究竟是谁,对吗?” “我觉得不是你。” 这一句肯定的话令公输即若有些开心,但她的下一句又令他开心不起来了。 “是你的同党吧,就那个侯飞擎?” 她的直觉倒是挺敏锐的,一下就说中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不成你想亲自找到这人,替宇文晟报仇不成?” 她问这话不是这个意思,宇文晟的仇人还得他自己来,她只是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我瞧不起这等卑鄙之人,在战场上如何施展手段谋略,我都服,但背地里联合蛮夷动用恶毒阴险手段,令人不耻!” 听她这么说,公输即若肺腑一阵翻江倒海,他克制不住尖锐反问道:“那宇文晟呢?他又有多光明正大,你瞧不起恶毒卑劣之人,那你第一个就该与他分道扬镳。”
第390章 为何不是我(二) 郑曲尺颦眉,自圆其说道:“且也要看情况,若是为了国家大义,为了保护别人,手段过激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只是为了曾经的罅隙私仇,为了满足自身欲望而行事,那便是自私自利。” “你这么说,本身就是偏颇,卑鄙就是卑鄙,不为任何目的而改变。”公输即若泠着脸,满嘴的酸话外,还是夹枪带棍。 郑曲尺读书十几载,道德深植入心,倒也认同他这句话,她抓扒了下额发:“所以我说的是理解,而不是对错……偏题了,还是继续之前的事情吧,你明确地告诉我,是不是侯飞擎?” “不是他。” 郑曲尺直勾勾盯着他,想看看他是随口胡言,还是在敷衍了事,而公输即若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的心虚或躲避:“我认识的侯飞擎,不是那样的人。” 虽然侯飞擎也承认是他做的,可公输即若与他相交数年,虽非挚友,但也知悉其秉性,况且能入他公输即若眼的人,绝非是那等无耻卑劣之人,倘若他不信他,便等同于说自己无辨人之能,有眼无珠。 “好吧。” 她放弃继续质疑,接受了他这个回答。 公输即若却对她模棱两可的回答不满意:“你不信?以为我在……” 郑曲尺赶忙伸手打住:“不是,我不了解侯飞擎,但你应该了解他,你说不是他,那大概真不是他吧。” 这是反话嘲讽还是真心话? “我说不是,你便相信不是?” “你也没什么理由来骗我啊,反正是不是侯飞擎,我们现在都拿他没啥办法,你又何必一再否认,编造出一个嫌疑人来?” 郑曲尺的话令公输即若一时失语发怔。 见他之前铁青泛黑的脸色好似有所好转,郑曲尺眼珠子灵动一转,打铁趁热问道:“所以不是侯飞擎,那会是谁呢?” 公输即若微微抬起下颌,似笑非笑道:“这是第二个问题,该轮到我了。” 郑曲尺抬头望天,长吁短叹了一声:“感觉白问了。” 只划掉了一个嫌疑人,幕后黑手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也不是一点都没有,还是按照原来的线索推理,公输即若的确送出去了一批火雷,这批火雷大抵是给了侯飞擎,而侯飞擎又送给了谁呢? 必然是与他有关系,且还是不一般关系的人…… 这头郑曲尺正努力推敲着,那头公输即若忽然气息一下变了,显然他打算要问一个梗于内心许久、却又难以启齿的问题。 “……郑曲尺,为何不能是我,为何非得是宇文晟?” 郑曲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抬眸,正正巧对上他的眼眸,他正认真而灼热的盯着她,他的人是冰,但他的眸中却有一团火,那团火倘若不熄灭,仿佛就要将他整个人给烧没了。 锯子哪敢窃听主子的隐秘感情之事,赶紧识趣跑到一边,封闭上耳朵。 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便不会被殃及池鱼了。 而甘鑫则没兴趣探听这些乱七八糟的感情问题,他也悠悠晃晃地的抱臂避到一边,两眼放空,将这不大的私密空间留给他们。 郑曲尺装傻:“什么你啊宇文晟啊。” 公输即若却不容她继续忽视他的存在,或许眼下不是最好的时机,可却是不容错过的时机,他欲朝她靠近一步,而郑曲尺马上警惕地退了一步。 “你别过来。” “回答我。” “回答你什么啊,我根本不知道。” “为什么会不知道?” “因为又不是一开始就将你跟宇文晟摆在我面前选,并且我还是要重申一遍……当初救你,只是一个意外,我真正意图救的人是宇文晟,只是一场阴差阳错,从地下挖出了你。” 准确来说,也不是想救宇文晟,而是那个瞎眼文弱夫君“柳风眠”,可谁曾想啊,谁曾想呢。 公输即若僵直在原地,如同一盆冰水从头浇灌到脚底,他觉得此刻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在撕裂开来,脑袋一阵一阵的被刺穿涨痛,他觉得某种强烈的羞辱感将他紧紧扼住。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当初她的奋不顾身,她的舍生忘死,都是为了宇文晟…… 郑曲尺觉得既然话赶话都说到这了,那干脆将话讲明白:“公输即若,其实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是在福县,当初卖你虎皮的那个黝黑村妇就是我。” “当初救你或许只是一场误会,但是我并不后悔,说实话,我曾多次听人提及过你的事,那时我只是一个渺小的小工匠,我妄想过或许有一天,我们会遇见,因为志同道合,因为兴趣相投,我们能够成为伙伴,一起探讨各种制产,我们可以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只是事与愿违,她的确跟他遇见了,认识了,可她想的是跟他谈工作,他却总想跟她聊感情,两人思路撞不到一块儿去,每一次都弄得个不愉快的结果,再加上彼此的敌对背景,最终关系也是一言难尽。 公输即若安静地听她说完,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此时只觉胸口是如此难受,像那无止无休海潮即将要将他淹没,让他连呼吸都变成一种沉重的负担。 他倏然沉下脸,嘴角缓缓抹扯开一抹僵硬的笑容,眼底冰冷刺骨:“好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与我齐肩而行,不如就趁着眼下这个机会,让我看看你究竟到够将邺军改造到一种什么样的程度。” 话皆,他转过身,对锯子冷声道:“我们走!” “哦,是。” 锯子瞪大眼睛怒视了郑曲尺一眼,然后便带着公输即若愤然跃下崖坡,临走时,公输即若似又想到什么,朝上来了一句:“你着这一身可笑的甲胄,千万莫站在战场上,否则便只能是别人眼中的活靶子。” 临走了,却来了这么一句,简直就是气不过,便随便找了个理由出出气,管它正不正当,得不得体,总之能叫别人感同身受一般难受,便算如愿了。 人走后,留下一脸懵的郑曲尺:“他怎么走了?还有,他走就走,干嘛还骂人?我这一身,哪可笑了?” 甘鑫本不想听师父与公输大家的爱恨情仇,奈何他武功太高,耳力太好,那些个细碎恼人的声音总是自己朝他耳朵里飘。 正因为听完了全部对话,此时甘鑫完全明白公输大家的崩坏黑化的心态。 “师父,听你这三句中夹杂两句叫人心梗的话,他若不走,等着被你死气?还有,他临走那话的确不好听,但你也体谅一下他吧,他能忍着不动手,已经算是脾气好了。” 难得听甘鑫一口气讲这么大一段话,可全是为公输即若辩解的,这不是胳膊肘朝外拐,怎么样才是?
第391章 终章(一) 郑曲尺一脸这社会太复杂,她想回农村的模样:“实话实说也不行?” “那徒弟也说一句实话吧。” 见甘鑫微微凝目,神色严肃,她道:“什么?” “邺军要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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