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甲狄直直地看着他,没有吭声,显然并未听过。 “在古国有人想测试猴子有多聪明,便拿一只竹筐罩在其头上,并拿绳索紧紧缠绕了一圈,一开始猴子天天想扯掉它,可怎么都没办法,等叫它戴习惯之后,却又偷偷松开了绳索。这天,猴子被放出,有人敲锣,有人拿石头扔它,有人故意模仿猴子叫声,猴子在人群之中被逗得团团转,它什么都看不见,但它却没再尝试将头上的竹筐扯下来了,因为它已经默认肯定扯不下来……” 听完侯飞擎的“故事”后,蒲甲狄缄默了片刻,神色厉肃道:“你的意思我懂了,我蒲甲狄可不是猴子,打仗多年,可从来还没有谁敢耍着我玩的。” 人总会被固有思绪所限制行为,侯飞擎在提醒蒲甲狄,他们不能像猴子一样,头上罩着一个“竹筐”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认不清多变的局势,且认为一件事情长年累月是这样,便会永远不变。 话一说完,蒲甲狄一招手,只见后方烈火般的令旗被竖立了起来,他蒲家军的旌旗以红色滚边,中间是一头蛟龙腾跃,他又拔出配剑,朝前一指。 “全体将士听令,全力出发,直达断头崖。” 这是与他们下了死命令,一路只管朝前冲,不可在半途耽搁,更不允许因为任何“意外”而停下。 军中的令旗开始发挥了它的主要作用,发号施令,让所有军士都看到军令。 他们当即收拢圆盾,臂肘弯曲,将兵器按于腰间,呈现一种冲锋的状态,匀速变成慢跑,这将会加速队伍前行的时间,更可以打乱对方的某些掐点布局。 果然,当北渊军这头如猛虎下山之势赶来,暗处一波接一波的窥视不再有任何“骚动”,皆悄然离去。 —— 在尘土飞扬的地平线上,步卒在隆隆尘烟中奔跑,身后骑兵身披玄色铁甲,如同一阵旋风般疾驰而过,直到他们终于来到了断头崖前的峡谷平地,栝平地远远看着就像一个刀斧开劈出的战场,辽阔没有任何阻挡物。 雄伟的大军一涌上来,却占据了大半地盘,而位于“咽喉”部位的邺军早已等候多时,哪怕面对这惊天动地的震响,依旧纹丝不动。 邺军布军成方阵,约数千人为一阵,从高处望下,便是整整齐齐的一块块豆腐墩,呈梯田式由低至高的一片“铁器黑潮”。 与北渊军的数量相比,邺军这边的人数显然是不够看的,好似一盘红黑棋对弈,红棋只要过河后,就能够完全淹没掉黑棋。 “宇文晟,你还活着吗?你要是活着,就给老子出来一决高下,别在那里装神弄鬼,只会耍些鬼蜮技俩——” 蒲甲狄拉扯开嗓子,朝着北渊军那头大声喊道。 他的声音被风吹远,似有回音一般十分响亮。 伴随着这一声,是兵马如潮,大军如大鹏展翅一般,以东西方向展开推进之势,齐齐趋前百步。 那气势远比风雨骤降,天雷轰鸣,地裂山崩时,更有一种迫人气压产生。 邺军那头,整整齐齐的布列中,慢慢分裂出一道口子,从中出来一名骑着黑马战骑的身影,他身着邺军统帅战甲,猩红披风,神摊面具,甲衣上闪烁着残酷无情的冰冷光芒。 世人甚少知晓邺国那个“活阎罗”的长相,只因他每次出征必会戴着一张神鬼面具,而面具底下的容貌如何,没人知晓,大多数都猜测其青面獠牙,形同恶鬼,不是丑陋不堪,便是凶神恶煞。 蒲甲狄与侯飞擎同时神色骤变,前者是没想到谣言跟侯飞擎所“坦白”的一切都是真的,而后者则是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明明毫无来由,但它就像某种发酵物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越涨越大。 “一决高下?蒲甲狄,蒲家军,北渊国中几乎排不上什么威名吧,与你身旁的侯将军比,你倒是差远了。”宇文晟语气浅谈,尤其那轻描淡写的口吻,简直是将讥讽与失望表现得淋漓尽致。 有些人就是不能张嘴,一张嘴就有毒,哪里痛戳哪里,非得叫人痛苦才觉得痛快。 在北渊国谁人不知道蒲甲狄自尊心高,自认他乃天纵奇才,他本乃将帅之子,一战成名之后一时风头无两,只可惜最终败给了侯飞擎,同时也输掉了未来北渊国最高兵权竞争权,最后他怒走霜关飞,至此苦训浦家军。 虽然现在蒲甲狄尝试着与侯飞擎和平共处,暂时按压住个人恩怨,只讨论国家大事…… 但果然,有些事就是不能提,它就是一个禁忌,一提就能让人头脑发炸,怒意爆棚。 “宇文晟,老子的军队厉害不厉害,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以前总听别人说你是什么活阎罗活阎罗的,简直令人可笑,你这么想去阴间当官,那老子我便亲自送你一程!” 战鼓起,咚——咚——咚——咚—— 蒲甲狄一怔,迅速朝后方看去,却见不是他们的战鼓,紧接着他诧异看向邺军那头,只见十数人推着一辆滚车出来,上面有一面刷了红刺的铜钉巨型皮鼓,两面有两人步调一致,动作一致,击鼓声一致。 战鼓一声,便是宣示着开战。 而邺军那边,已经迫不及待地率先进攻了。
第395章 终章(五) “区区几万人,他们怎么敢的啊……” 蒲甲狄黝黑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笑来。 这时,侯飞擎一把攥住他的手臂,指弯用力:“别忘了先前邺军制造出的火炮,说不准他们还有其它的——” 可不等他说完,侯飞擎甩开了侯飞擎,阴冷朔光下,他双眼冷厉异常。 “无论他们有什么手段都尽管使来,我蒲甲狄但凡胆怯退后一步,从此老子就卸甲归田!” 见他如此坚决态度,侯飞擎霎时间也有所醒悟。 如今大军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放,犹豫不决,朝改夕令,只会影响士兵们的战斗意志和纪律。 “侯飞擎,你是被宇文晟吓破了胆,还是被郑曲尺弄乱了心神,你看看你现在,完全不像以前那个意气风化的白猿了,婆婆妈妈,畏首畏尾,简直就是有损了北渊统帅之威名!” 他的怒斥喝骂,将侯飞擎头脑发震,他脸皮以极快的速度涨红,青筋突起。 “倘若是我来统领边境军队,我自是运筹帷幄……” 他蓦地转过头,看向邺军那边,只见开奏的鼓击声,从绵长预备的缓慢,变成了快缓交错,咚咚——咚——咚咚——咚—— 当鼓声变成如同骤雨急风般的密集声时,这将预示着邺军将开始攻击。 在战场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开战礼仪”,这或许叫仪式感,在开打之前,礼貌性的开启提醒,我要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 原本要说的话,侯飞擎一下咽回了喉中,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宜再多作解释。 最终,他正色道:“蒲甲狄,那便祝你凯旋而归,旗开得胜吧。” 他驭马避让开来,由蒲甲狄好即刻率领着众军前往迎敌。 蒲甲狄从他身边经过时,停顿了几秒,冷傲的面容上透露出一丝讥讽:“侯飞擎,老子曾经虽然输给你一次,可不意味着老子会输给别人,人人都畏惧宇文晟这个活阎罗,说他用兵如神,可那些话也不过就是些井底之蛙吹嘘的罢了。” “你且看着吧,看我是怎么取下他项上头颅!” 这话侯飞擎不好接,毕竟他并没有真正与宇文晟交过手,但当他知道邺国那个假世子“元星洲”便是宇文晟所扮,曾经的种种揣疑与不解,后来倒是顺理成章,有了解释。 想起曾经的六国试兵,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一场碾压战演,各国甚至都有了各自的下一步打算,但最终却是出人意料般的结局,而这一切归根究底,皆因宇文晟与郑曲尺的出现,是他们两人联手而扭转乾坤,改变了局势。 侯飞擎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一场小规模的战役,这样一场明显悬殊的两境对战,他却会忧心忡忡,失了平衡心态。 因为宇文晟,也因为郑曲尺。 先前他一直压抑着内心真实的想法,对里对外都说郑曲尺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对战事一窍不通,不足为患。 没错,郑曲尺的确并非将帅之才,然而她却是一个能叫公输即若以平视的态度对待的“女流之辈”,她的才能是隐藏的宝物,她更是制定战役决胜的“点晴之笔。” 而宇文晟的回归,则能完全弥补跟填缺她缺失的那一部分,他是一个天生的将帅之才,这两人的组合早期便能窥出端倪,他们两人合作便等同如虎添翼。 难怪那人不惜以这般卑鄙手段亦要毁了宇文晟,或许就是因为他知道,不能让这两人形成气候,否则便会再次出现叫他们无法控制的情形。 但可惜了,世事变迁无常,无法如他所愿那般发展,事态终究还是演变到了这一步。 侯飞擎其实也想看看,宇文晟加上郑曲尺,这一对夫妻究竟能够做到何等地步,他们能改变七国当下的排序,造成洗牌重来的局面吗? 以三、四万人众,来对抗他军的十万雄狮,在面对他们北渊国优于任何一个国家的兵器的前提下,他们会靠什么来取胜? —— 咚咚咚咚咚—— 终于到了最后阶段,邺军万事俱备,而北渊军这边也摆开了阵形,以圆盾兵在前,骑兵在后,士兵们皆身披重甲,手持锋利的剑和长矛,而战马嘶鸣声混杂着冲锋号角声,在风中杀声震天。 宇文晟露了一面之后,就“功成身退”了,他现身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昭告归来。 这一仗,是属于他宇文晟所统率的。 邺军这边的队形看似方阵,但在鼓声进行到发起总攻的那一刻时,却骤然改变了。 一般来说,正规行军打仗,都是要结成密集的方阵对垒,可临布置好的队形却突然变换,便直接叫人摸不准头脑了。 邺军这边主打的就是一个反骨加诡变,他们开始快速变换阵形,这期间邺军中并没有挥动令旗指挥,无疑这是一开始便制定好的方案。 只见并排的兵卒队伍分散开来,形成了雁阵,排成了“一字形”与“人字形”。 人员一旦稀疏散开,便自然而然展露出了后面的那几百台排列整齐的台式弩机。 当它们一闪亮露相,便叫北渊军一众诧异警觉,眼睛瞪得大大的。 心底顿时泛起了惊疑,虽未仔细瞧清组件构造,但方方正正的一大坨矗在那里,有基台与发射道,摸约是与巨鹿国的三弓床弩类似的器械吧。 提及三弓床弩,这算是巨鹿国那边的看家攻器之一了,虽然北渊正规军并不惧,甚至早就有了轻松对应之策。 但忽然见邺军这边搬出相似的器械,心中也直犯嘀咕—— 邺军可真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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